作者:饥鱼
“是忘道宗吗?”
“啊?帝君此言何意?”北岳州城隍愣住了,不知道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
但是白沚也懒得去理他们,暗算自己这一手,还拿自己当棋子,这个算计他是不会忘的。
圣皇没有再理会众神,而是扬声对琴师道:“琴师,我大晋还离不开你,劳烦琴师再为我大晋黎民百姓留守千年!”
社稷宫中响起了一道清润无瑕的声音,仅仅只是话语就好听得悦耳。
“嬴稷,我为辛棠守了八百年,春秋已过,我也该走了。”
听不出喜怒哀乐,更让人揣摩不出他的思绪。
赢稷冷笑道:“想走,那也要走得出才行!”
琴师再次开口道:“若是过去,我自然走不出这社稷宫。但今日,天命难违!
小友,有劳了!”
话音落时,天边星辰点点,夜幕降临。
白沚笑道:“时辰刚好。”
圣皇一愣,“虺山山神,你有什么本事能破我的国运大阵?”
白沚没有回答,只是拿出真阳镜,转动阴镜,映入漫天星辰,其中北斗七星熠熠生辉。
同时,长河镇里,各处街角道桥上浮现出六点星光,六根银针插入大地地脉,对应着天穹上的北斗七星。
地下,寄鼠看到星光,便张口一吐黄光闪烁,地下一处玄穴中轰然崩塌。
下一刻,地底无数地穴轰塌,大地震动,长河镇的百姓惊慌大喊道:“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
然而只是十几息后就停止了,房屋完好,只是桌椅歪斜。
圣皇看到北方长河镇的景象先是吃惊了一下,随后又笑道:“长河镇不毁,四象阵便不会有闪失。虺山山神,你太小看朕的护国大阵了。”
白沚笑道:“是吗?元素水君可在这里呢,晋皇就不担心吗?”
“你对水府做了什么?”元江水君猛然大惊,“我水府内尚有数位化形大妖在,你那虺山妖府就算是倾尽全力也不可能攻破的。”
就在这时,北方忽然再次升起一道星光,那道星光是从江里射出来的!
星光中还有这一根银针,刚好与长河镇六针聚合对应着北斗七星,七星针蕴含星辰之力,牵引天幕上北方玄武七宿,四象阵上玄武神身顿时停滞了下来。
元素水府里,一处地穴中,四妖围着一处宝地。
房秀看着眼前玄武形状的玉髓,惊道:“这太不可思议了,竟然有这么大一块的玄武玉髓。想来这定然是阵眼!我们快毁了它吧。”
碧青叹道:“这也太可惜了吧?这等绝世宝材都可以算是天品灵物了!若有炼化法门,定然可以修为大进的!只是这这玉髓一旦取下断开水脉,就会迅速失去灵性,回返天地元气。”
白素笑道:“不必可惜,想来此物应该能被妖丹所炼!”
“妖丹?”腾山疑惑道:“可是我等都没有达到化形境界,况且就算一般的大妖妖丹都无法短时间炼化吧?”
白素一挥手,掌心出现了一颗妖丹,笑说:“我方才逼退此地的镇守妖将靠的就是神君的妖丹!想来,神君的妖丹应该可以吞掉这块玉髓吧!”
第151章 辛棠已故南初去
几妖中白素修为最高,又手持神君妖丹可见器重,所以她觉得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只是白素也不知,这玄武玉髓可是天地间水土二脉结合所生,凝结在水脉和土脉的节点上,可以说一旦采下此物就是毁了这水府的水土二脉。而且,若是寻常妖丹哪怕是化形大妖的妖丹也绝对不能直接吞噬融合这么大一块玄武玉髓的。
但好在白沚的妖丹不是由法力凝结成的纯粹妖丹,是那颗褪去了血色的神秘红玉珠。否则的话,一旦白素把妖丹放入其中,另一边的白沚就会没了半条命。
看似白沚胆大包天,敢让内丹出体,但却并不致命。
当妖丹离身时,神道分身会与他合一,不至于失去内丹后实力陡然下降。妖丹与分身互相制衡,也能为白沚多线行动提供强大的保障力量。
就如白素手持他的妖丹便可以发挥出化形大妖的实力,甚至比初入中境界的大妖都更甚三分。
白素对三妖道:“你们看好四周,我需要一点时间把这玄武玉髓收起来,到时候动静肯定不小,我们必须要及时退走,绝不能耽误一刻!”
三妖纷纷点头,留神戒备四周。
白素打出一道法诀,妖丹滴溜溜一转便落入了玄武玉髓中,下一刻整座元素水府都摇晃了起来,地动山摇一般,虾兵蟹将都摔倒在地,一个个妖将暗道不好,定然是玄武穴出了问题。众妖将纷纷飞速赶来。
看守玄武穴被白素几妖重伤的鳖妖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忙卷走洞府中的宝贝夺路而逃。
白素把妖丹打入玄武玉髓中顿时妖丹上爆发出一股刺目白光,竟然在数息之间就把那块近丈高的玉髓吞噬一空。
“快走!我们一旦被留下必死无疑!”白素忙唤众妖离开,四妖遁光催动到了极致往江面上遁去。
“哪里走!”一声厉喝传来,一条巨蟒拦在了四妖身前,化作一个黑衣男子,却是水府妖将黑斛。
“果然,你们两个没安好心,竟然敢图谋玄武玉髓,你们必死无疑了!”
三妖忙拿出法宝就准备与他斗上一场,然后夺路而逃。但白素却拦下了他们,转过身矜持一笑道:“黑斛大哥,那玉髓已经没了。所以,身为我们上官的黑斛大哥你也难逃一劫,哪怕你把我们抓回去,玉髓也无法弥补回来。
不如黑斛大哥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天下又不只是元素水府能容身?我们虺山妖府背靠十万大山,地界广袤,妖众繁多,天材地宝更是不计其数,且妖府神君慈悲为怀,对众妖都宽容至极。更关键的是,黑斛大哥你也是蛇类,与我们妖府神君皆属同族,可不必那只老乌龟来的亲切?”
“这……”黑斛犹豫了片刻,摇摇头:“不行,元素神君对我有恩,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的!”
“有恩?”白素笑道:“黑斛大哥,你是在说笑话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双目一凝,看向白素。
白素冷笑道:“这只老王八你以为真有那么好心?你可知道我在妖府中发现了什么?数百只龟、蛇妖属的魂魄!都是被那老乌龟用来祭祀玄武真意的。
黑斛大哥,这次的事一旦被那老乌龟知道了,你定然难逃一劫的!走吧,跟我和碧青一起回虺山吧,看一看万蛇之山,我蛇族百万子民!”
白素说完对碧青使了个眼色,碧青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忙笑道:“哦,是啊。黑斛大哥,跟我们走吧?我们两个弱女子难不成还会害你吗?再说了,元素水府这破地方不过是一条河,我们虺山可是十万大山啊,你去了定然是一山之主啊!可比在老王八这呆着快意逍遥多了。
更何况,还有……还有人家和姐姐陪着黑斛大哥你呢!”
说罢,碧青还俏皮的瞥了他一眼,美人飞目,自是别有风味。
“好,既然二位妹子话都说到这份上,那我就跟你们走吧。在这里干了百多年的苦差也算是还了恩情,怎么也不能把命都给报恩还上去了。”
黑斛一拍手,下定了决心,豪迈道。
白素笑道:“黑斛大哥绝对不会失望的,我们先赶路吧,万一被追兵追上了就难脱身了。”
“这个不必担心,我知道一条地下洞穴,连接丹江,我们可以从那里走!这样就不用担心追兵了。”黑斛沉思了片刻道。
“如此甚好!事不宜迟,我们走吧!”碧青面色一喜,与白素相视一笑。
……
晋京,皇城之上。
四尊神像矗立东西南北,围绕着盘坐的琴师法相施展神力镇压其法。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长河镇一场微弱的地震后,北方玄武神像上龟蛇二首仰天悲鸣一声,竟然身形黯淡下来,然后溃散。
四象阵,一象缺,四象自破。四象相生,叠加起来威力大增,胜过其他许多大阵。
可一旦缺少任何一象,都会大大减少法阵的威力。这四象阵本就是堪堪能压制琴师,如今却少了一相,自然不能在困镇住琴师了!
“铮~”
杀音入耳,一道道恐怖的黑色音波席卷而出,横扫四合八方,虚空破碎坍塌,青龙飞扑而来却在半路上就被音波震碎,朱雀展翅无尽火海沸腾,琴师法相一波七弦弹出一只黑凤,黑凤浑身燃烧着幽暗死火与炽烈的朱雀相撞,火海倾覆。
白虎咆哮,万千锐利的风刃合为一柄风刀,从天而降斩向琴师。
但琴师法相十指轻挑琴弦,虚空中浮现无数道青丝死死的束缚住了这柄风刀,并且将其勒得刀身寸寸破灭。
“哈哈哈!天时在我,谁能阻之?”琴师宏伟的身形蓦然站起身来,抱起琴身横扫七弦,瞬间射出道道音波震飞了百余位施加封印的城隍神,然后再次抚琴分出三光,琴光如水,在虚空中荡漾出层层涟漪,三只圣兽神像轰然倒下,崩溃散开。
嬴稷面色微白,他看着那道宏伟的琴师法相,心中已经明白了,他今日是拦不住了。
琴师抬眼看了舞、乐二神一眼,扬袖一挥二神惨叫一声,体内的音道之功尽数被夺。
白沚拱手道:“恭贺琴师脱困!”
他身后的诸神纷纷躬身道:“恭贺琴师脱困!”
琴师笑道:“多谢小友了。我听小友箫声还差些火候,特送一本音律册,或可能助小友一力!”
白沚接过从天而降的音册,只见上面写着“百乐谱”三字,他躬身笑道:“多谢琴师赐教!”
身形伟岸的琴师点点头,收回法相,站在宫道上,把他的七弦琴负于背后,一身青袍,披头散发三千青丝飞扬,两袖宽衣,随风摇摆,他笑道:“嬴稷,我该走了。你的江山,应当由你自己来守!”
嬴稷冷笑一声,随后道:“辛棠的尸身就葬在乾陵,你就这样离他而去了?”
琴师淡淡笑道:“辛棠既已故,南初便不复。我已完成她的遗愿,守你江山万里数百载,因果已完,情劫亦过。”
嬴稷吃了一惊,“呵~南初,当年你口口声声说要守护辛棠永生永世,如今她才故去几百年你便改了心意?当初辛棠没有选你真是对的。”
琴师并不动怒,面上仍是如清风一样的笑容,“我说了,辛棠已故,南初不复。如今世上,只有琴师一人。”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月,脑海中一个个画面浮现眼前,年少时的两情相许,才子佳人本该合,鸿是江边鸟,卿为惊鸿客。奈何世事难料,辛棠一眼移情,便是从此天涯客。
当年的辛棠跟着嬴稷走了,来到这混乱之地,自己痴心不改一路追逐着,直到她成了他的皇后,大婚那一日,自己为她弹奏了最美的一曲相送。
犹自记得那一夜,他对月独酌,半身风雨半身伤,半醉半醒半心凉。也或许是命中注定吧,她便是自己的劫。
后来,她死了,树妖与人的后代注定不凡,却要夺走母亲的所有精气,哪怕是他也无能为力。临死前,辛棠还满眼是他,对自己道:“南初,这一世是我负了你。但我真的舍不得他,想看着他能完成宏图大业!你能不能替我为他守下这万里山河?”
那一刻,自己握着辛棠的手,落下了两滴泪。
回过头来,再看如今,这几百年来的静心,让他领悟了琴道之心,他的有情之心融入了琴道之心,琴通七情六欲,现在的他心中七情六欲只是过客,过眼云烟。
他对嬴稷轻笑道:“往后,你守你的山河,我行我的琴路。我们,互不相欠。”
话落,琴师负琴踏步而行,宽阔宫道上,长风起,百官退让,诸神分立,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青衣负琴,大步向前的琴师,再也无人阻他。
琴师的长发随着他的宽大袖袍一同摆动,行如清风,两袖皆空,他背着他的琴前行,今日,纵使百神在前,百官在侧,上至君王,下至万民,都拦不住他了,只能看着琴师一步步踏出这巍峨的深宫。
因为他是比千重宫阙更加巍峨的人。
晋京之上,国运金龙颜色暗淡无光,病恹恹的趴伏在天穹,它的身侧再也没有四尊圣兽拱卫了。
大晋二十四州,千百妖邪都爬出洞府,抬起头看着天,天上明亮的皇朝法度暗淡了下去,人间正道煌煌却也浑浊不堪。
一个个躲藏许久的妖魔望着外面的人世,难以自制的留下了口水。
……
遥远北方,道洲。
两个白发老人痴坐棋局,相对执黑白,对弈许久。束冠老者不自觉的把手中黑棋放到嘴里咬了咬,一脸皱眉的看着棋局。
散发老者取下腰间的紫葫芦,喝了口酒,两颊微红似是带上了一分醉意,“嘿嘿,上玄老头,这局你可是输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