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楼听风云
杨戈懒得搭理他,起身走向李锦成:“李老大,来活儿了!”
李锦成迎上来:“啥活儿?”
杨戈:“先前给你说过的去东瀛干一票那事儿,你还记得吗?”
李锦成双眼一亮,搓着双手道:“记得记得,我都准备好久了,你一直不提,我还以为你不去了……”
杨戈笑道:“说好的事,怎么可能说话不算数……”
顿了顿,他深吸了一口气,徐徐说道:“你即刻启程回连环坞,攒一攒人手和物资,顺道知会一声杨老大和五峰船主王锃,争取在九月初成行!”
“人手不需要太多,咱们异地作战,既无内应又无援兵,人手太多我们照应不过来,咱们过去是去报仇、去发财的,不是带着自家弟兄们去送死的……”
“人数就以二十为限吧,武功门槛暂定气海,其他杂务,到时候可以委托王锃在海上接应!”
说到这里,他扭头对一旁竖着耳朵倾听的沈伐说道:“忘了问你,王锃的官身,安排妥当了吗?”
沈伐闻言,心头无语的嘀咕了一句‘到底你是指挥使还是我是指挥使’,面上却还得积极的回应道:“妥了,绣衣卫北镇抚司舟山所千户正五品千户、专司海外缉事……官家还有意招他今岁年终入京觐见。”
杨戈听到他的话,本能的就想问一句“皇帝还是不愿开海吗”,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转而说道:“人是我保举到到朝廷的,你们怎么安排他我不管,就算是不待见他打发他去守鱼塘,那也是你们朝廷的事,若那厮死性不改再次作奸犯科,你们该怎么法办就怎么法办,依然与我无关……可谁要是借着招安的名头,把他哄骗进京关起门来宰,我可不答应!”
沈伐听得心头莫名烦躁,怒声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朝廷?”
杨戈:“我只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信你,但我不信朝廷上的那些个‘大人’!”
沈伐无言以对。
杨戈回过头继续对着李锦成说道:“人手一定要控制好,宁可少、不可多!”
李锦成寻思着低声询问道:“老二,以气海为限,门槛会不会太高了?我连环坞和杨老大的青木堂,拢共都凑不出二十名气海高手啊。”
“还有,二十人会不会太少了?东瀛大小也是国,只二十人过去,就算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又能成多大气候儿?”
杨戈回道:“兵在精不在多啊,二十人只要操作得好,照样能将东瀛搅他个天翻地覆,再多,吃穿住行都是个大问题,我们这回过去,干他一票大的就回,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空间去慢慢稳扎稳打。”
“总不能,让我们带去的人客死异乡啊……”
李锦成想了想,觉得他说的的确在理……谁要是埋在小鬼子的地头,估摸着死都不能瞑目!
于是,他点头道:“行,我会将你的原话转告给杨老大!”
杨戈:“集结地就定在南沙湾吧,等你走后我就先行赶往南沙湾,到时候你们到南沙湾寻我就行了。”
听到“南沙湾”这三个字,李锦成莫名的就想笑,可唇角刚刚挑起,就又觉得有些笑不出来。
周围竖着耳朵倾听的沈伐和柳东君,也都有些默然。
责任,最终都归结到了良心未泯的人身上……
唯独吴二勇显得很激动,欲言又止、止复欲言的挣扎了许久,才吭哧吭哧的憋出一句话来:“二爷,带上小人吧,小人水性好,能在水下憋气半刻钟,保得住命!”
杨戈一巴掌把他头打歪,笑骂道:“我刚刚和你们少当家的说的话,你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啊?”
吴二勇激动的摇着头:“小人不管,这事儿要没让小人听见也就算了,小人都听见了,您还要小人当作啥都不知道,办不到、办不到,上回南沙湾一战小人就错过,这回可决计不能再错过了,小人也想百年之后,能在族谱上单开一页啊……”
李锦成按住他的肩头:“咋说话的呢?这种大事,没有章法怎么行?今日你与你二爷熟识,你二爷就让你也去,改日青木堂那些愣种也仗着和你二爷熟识,也闹着要去,你让你二爷怎么做?你二爷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小子好,你就踏实回路亭待着,等咱们爷们从东瀛给你弄个东瀛娘们儿回来。”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先眉开眼笑、得瑟起来了。
当初去汴河上碰杨老二瓷,绝对是本公子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吴二勇梗着脖子,面红耳赤的摇头如拨浪鼓:“不干不干不干……您和二爷要是不允小人上船,小人就是弄条小舢板自己摇桨也要跟过去!人这一辈子,能做成多少大事呢?这回小的要是再错过,小的这辈子都不甘心、不甘心!”
杨戈看了一眼得瑟的李锦成,不疾不徐的说道:“我觉得你求错人,我要没看错的话,你距离开海练气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吧?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时间,求你们少当家的拉你一把呢?”
吴二勇一听,双目骤然亮得跟灯泡一样,扭过头就装出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看向李锦成。
李锦成愣了愣,没好气儿的锤了杨戈一拳:“你想当好人,拿本公子做人情是吧?”
吴二勇顿时欣喜若狂,连连拱手道:“谢少当家的,谢二爷,小人一定勤加练功,争取在出海前练出内气,就是死也绝不给二爷您丢脸……”
一侧的沈伐看着脸都快要笑歪的吴二勇,轻轻的咂了咂嘴。
他羡慕嫉妒恨……
但他不说。
第157章 人在江湖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客人之后,湖畔小屋终于清静下来了,清静得有些孤独。
杨戈将自己关进屋内里,守着火塘静坐了一整夜。
这一夜,格外的短暂。
他像是想了很多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翌日清晨,几尺朝阳从露台斜进木屋里,驱散了黑暗。
他就像是突然醒来那样,起身寻来木桶从湖边打了一桶清冽的湖水进屋,浇湿了火塘里的余烬。
再然后,他就像每一个即将远行的普通人那样,漫无目的的在屋里转来转去,时而擦一擦桌子、顺一顺椅子,时而理一理碗碟、收一收米面……
直到日上三竿之时,他才背上冷月宝刀,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从屋里出来。
站在门口,他回头望了一眼屋内整整齐齐的陈设,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小小的包袱,忽然觉得手也空空、心也空空……
他失笑的摇了摇头,仔仔细细的关好门落好锁,就像是他还会再回来那样。
然后转过身,一步跨进明媚的阳光里。
他打了一声口哨,马厩里的二黑自己叼起缰绳,迈着小碎步希律律的从马厩里出来。
杨戈拎着包袱翻身上马,拉起缰绳最后回望了一眼湖畔小屋,轻轻的对它说了一声再见,然后两条腿一夹马腹,二黑就载着他小跑着走上湖堤,迎着阳光向前发足狂奔,越跑越快。
温暖的秋风从一人一马的身后向前掠过,吹拂得他们的身姿越发的轻快。
“真是个适合出远门的好日子啊!”
……
两日之后,杨戈抵达安吉县,再往前便是杭州。
他寻思着到了杭州就不进城了,就在安吉县补充了一些干粮,再次启程奔赴舟山。
结果刚出安吉县不远,他就被人堵在了半路上。
准确的说,他是被一场大戏堵在了半路上。
戏剧的演员不少、剧本也很俗套:一伙山贼在马道上打劫一个使剑的侠女。
动作戏排得其实很不错,走位很灵活、打击感十足,双方甚至都见了血。
侠女的反应也很真实,挥着剑在山贼堆里腾转挪移的极力寻找着突围的机会。
甚至连山贼们的妆容都化得非常的专业,那一件件都可以当作跳蚤窝的肮脏衣裳,杨戈很怀疑他们就是从真正的山贼身上扒下来的,还必须得是那种业务不精熟、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末流山贼。
至于为什么他们都这样专业了,杨戈还能一眼看破他们是在演戏……
不说哪家山贼会饥不择食到去打劫一个佩剑的江湖侠女。
就说落草为寇都落进母猪赛貂蝉的山贼窝里了,打斗时还能谨守男女大防,这也太君子了吧?朝廷都该送你们山寨一座牌坊!
眼见杨戈前来,山贼当中一个头领模样的汉子,还挥舞着一把九环大刀气势十足的对着杨戈大喝道:“虎头山牵羊,杂鱼止步!”
“是是是,我止步、我止步,你们继续,千万不要管我……”
杨戈笑着虚与委蛇,然后麻利儿的从干粮袋里取出一块硬得和砖头有一拼的死面饼,再摘下盛水的葫芦拧开葫芦嘴儿,一口凉水送一口死面饼,兴致勃勃的欣赏面前这场大戏。
演员们眼见观众这个反应,流畅的打斗都凝滞了一下,可又摸不清他是真看穿还是假看穿,只能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
直到女演员按照剧本一招不慎,被山贼头领一刀磕飞手中长剑,一众山贼一拥而上将她按在在地而杨戈依然兴致勃勃的啃着干粮,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他们才终于确定,这戏演崩了。
演不下去的女演员几巴掌扇开按住自己的山贼们,踩着小鹿皮靴噔噔噔的越众而出,叉着小腰气呼呼的冲着杨戈嗔怒道:“你还是不是个男……”
“人”字儿还未吐出口,就见一道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前一秒还插着小蛮腰站在马道中央娇嗔的女演员,吐着血倒飞了出去,砸翻了一片男演员。
杨戈继续啃着死面饼,冷月宝刀也依然静静的插在刀鞘里,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开玩笑,也得有个底线。”
他将手里最后一小块死面饼塞进嘴里,面无表情的慢慢咀嚼着轻声喝道:“再不滚出来,我现在就跟你们白莲教开战!”
他的话音刚落,柳东君无奈的声音就在一旁的树林里响起:“教主,我早就说了,这一套对这厮没用,他没人性的,他连我都打,您非不信……”
说话间,一身牙白细腰儒裙搭配一身酡红大氅的柳东君,一脸埋怨的从天而降,说话时目光还盯着马道另一侧的树林。
杨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右手慢慢的握住冷月宝刀的刀柄。
凛冽的杀气一起,柳东君立时就跟炸了毛的猫咪一样,脑后汗毛直立的飞身倒退三丈远,怒声道:“都跟你说了这不是老娘的主意,你还起杀心?”
杨戈摩挲着冷月宝刀,手背上的青筋随着心头的杀机不断起伏。
柳东君见状,连忙伸手捂住嘴,唯恐再刺激到他,他真拔刀砍自个儿……她也清楚,沈伐的面子,救不了她第三次。
适时,一道带着浓重西南口音的低沉女声,从另一侧的山林中传来:“年轻人,别那么大气性,伤身。”
“是我没有将话说清楚,还是她没有将我的话转述清楚?”
杨戈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平静的答道:“还是说,你们白莲教已经做好与我开战的准备了?”
就见一道身穿黑色劲装的挺拔身姿,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一步一步的走出树林。
这是一个双鬓已生白发,明明身量并不如何强壮魁梧,气场却如百战老将般坚韧浑厚的中年女子。
尤其是她那一双狭长眼睛,神光凝实深邃、开阖之间霸气外露,若是内心不够强大的人,即便不知她是谁,第一眼见她也会心生一种畏惧、自惭形秽之感。
白莲教孔雀圣母唐卿,一个因未婚夫死于徭役,愤而投身白莲教,于建平年间起兵席卷西南三省之地,兵败势不倒,至今仍掌控着湘西过半地域的枭雄。
在杨戈的注视之中,她旁若无人的一步步走到马道中央,弯腰在吐血不止的女演员胸前疾点了几下,封住她身上几处关键穴窍止住血,再伸手取出一粒药丸喂进她的嘴里。
末了,她才转过身,半眯着双眼似笑非笑的注视着杨戈:“年轻人,你在威胁老身?”
杨戈面无表情的点头:“你没有听错,我的确是在威胁你。”
“已经好些年没遇到过你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了……”
唐卿淡淡的笑道:“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杨戈:“你倒是让我挺失望。”
唐卿:“上兵伐谋,你杨二郎值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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