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村中修狗
由于是秘密入朝,各部出发的时候,并没有惊动群众,没有人敲锣打鼓,没有群众欢送,只有一支部队告别老乡时,走漏了风声,驻地的群众十里八村冒着秋雨、寒风赶来火车站欢送,他们有的带着煮熟的鸡蛋,有的带着苹果、桔子……象当年送儿女、兄弟上前线打老蒋一样,亲热地围着指战员,要他们接受他们馈赠,指战员们都婉言谢绝了。
当汽笛一声长鸣,列车开动了,老乡们把手中的鸡蛋、苹果、桔子纷纷地塞进车厢,他们用依恋信任的目光盯视着。
指战员们感动得流泪了,他们清楚地看到了祖国亲人的心,战火一旦燃过鸭绿江,那不仅是千万人头落地,而且是家破人亡,田园荒芜,城市将要变成废墟,刚刚苏醒的东北大地,又要焚为一片焦土啊!14年亡国奴的日子,乃是人间地狱。人们再也不需要那喝不尽的苦水,和淌不尽泪水的亡国奴的岁月了!
当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大伙才反应过来,这一去,算是真正的离开家乡,离开国家,前往异国他乡了,也许有些人可能会永远的留在那片土地上。
“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为了反对美帝国主义的残暴侵略,援助朝鲜兄弟民族的解放斗争,保卫中国人民、朝鲜人民和亚洲人民的利益,我们志愿开赴朝鲜战场,与朝鲜人民并肩作战,为消灭共同的敌人,争取共同的胜利而奋斗……”
“我们誓以英勇顽强的战斗意志,坚决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上级指到哪里打到哪里,绝不畏惧,绝不动摇,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克服一切艰苦困难,发扬革命的英雄主义,在战斗中创建奇功。”
“我们要尊重朝鲜人民领袖金日成将军的领导,学习朝鲜人民英勇善战的战斗作风,尊重朝鲜人民的风俗习惯,爱护朝鲜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和朝鲜人民、朝鲜军队团结一致,将美帝国主义的侵略军队全部、干净、彻底消灭……”
庄严的誓词还在脑海中回荡,干部战士们慷慨激昂,都感到肩负的使命艰巨、神圣而光荣。
安东地区。
鸭绿江大桥。
夜色朦胧,秋雨淅淅沥沥。
一支部队在夜色的掩护下,登上大桥,四路并进,匆急的脚步踏的桥面嗵嗵作响,干部战士们沸腾的心脏,随着足踏桥板的响声砰砰的跳动着,大桥的中间,两国哨兵并肩守卫着一条宽约二十厘米的白线,这是庄严的国境。
在举足跨越这一道白线时,人们的心境更是难以形容,几乎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回头一眼着即将离别的祖国江城。
先头部队还没有下桥,一辆苏制的吉普车也随着队伍缓缓的越过边境线,然后轻轻鸣笛,渐渐地加速,超越长长的行军序列,风驰电掣般冲入朝鲜国土。
干部战士们以为这是师首长随队行军,早就已经习以为常的靠边让路,没有人特别注意到。
这辆最先出国的指挥车里,坐着的正是亲临朝鲜战场的军事统帅、中国人民志愿军最高统帅。
第15章 八点三十分!
按照志愿军总部的命令,组织各师从辑安过江,陆续开赴朝鲜,一一三师的前卫三三七团一到辑安,从自己搭的浮桥上徒步过了江。
江师长、于政委给各团布置任务以后,便乘坐汽车进入朝鲜。
三三八团十月二十二日上午才到大辑安,各部队下车后按照师部原来的安排在距离辑安十多里的地方住下,准备徒步过江。他们刚刚住下,师团之间还没来得及架设通信电话,军司令部军务科副科长姓崔,按照军长命令乘一辆吉普车来到三三八团驻地,传达紧急任务,让他们立刻乘大车过江。
并交给他们一份志愿军司令部签署的准予乘汽车的命令,让他们过江后找后勤三分部要车,火速抢占妙香山。
三三五团战士们也已经踏上前往朝鲜的列车,当列车时驶上江桥,战士们的心情都很不平静,车厢里安静极了,只有呼吸声伴随着秒针跳动的声音。
人民屏住了呼吸,戴表的同志都不约而同的盯着手腕上的指针。
肖和平有些激动地问:“班长,现在几点几分了。”
“八点三十分,记住这个时间。”
大老刘一改往日毛毛躁躁的性子,沉着声说。
炊事班的战士默默的把这个时间记在心里,这个时间将永远刻在他们的生命里。
火车停了,隐约听到了隆隆的炮声。
打开铁皮车门,呼啸的寒风打着旋钻进车厢,战士们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凑着头往外面看,黑漆漆的夜,建筑物都显得十分模糊。
这是一个简陋的车站,没什么太多建筑。
远处传来哨子,战士们从车厢里鱼贯出来,这才把外边的世界看的清楚。
这个车站遭受到美国空军的轰炸,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物废墟,他们的人正在竭力的恢复火车站的运兵能力。
“快,不要在火车站停留,跟着车走。”
号令员一边跑,一边喊。
“走。”大老刘背着黑锅,拽着夏远,对肖和平他们喊:“别掉队了,跟紧一点,这要是掉队了,你们想找到自己的人,都不一定能够找到。”
踏上朝鲜的土地,隆隆的炮火在山野间回荡,远处天际隐约闪烁着火光,久别重逢的战场,所有的战士们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钢枪,干部们加快了脚步,急速前进,部队像一条黑色长龙,在朝鲜北部的崇山峻岭间穿行延伸。
白天的朝鲜很安静,只是相对于北朝鲜,反倒是美军那边热热闹闹的。
到了黄昏之后,天黑下来公路上才恢复它的生机,人流汹涌,车辆拥挤,仿佛置身于热闹的闹市上一样,吵吵嚷嚷,漫山遍野都是惶恐不安的人群,有的顶着包袱,有的背着耗子,有的牵着黄牛,有的赶着架子车,在寻找避难的场所,掩埋贵重的物品。
这里已经是最后的一线国土,还能上哪里去寻找安全的处所。
此情此景,使得干部战士们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投入战斗,打退敌人的进攻,为朝鲜父老乡亲保住一块立命安身的土地。
“美帝好像一把火,烧完朝鲜烧中国。中国邻居快救火,救朝鲜就是救中国。”
一边走,肖和平的嘴里一边呢喃着。
大伙没有讲话的,只伴随着粗重的呼吸,穿过难民的群众,与他们背道而驰。
逃难的中夹着三人一伙、十多人为伍的小股人民军,他们见到志愿军很高兴,询问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
“东木,边机以梭?”
赵瑞龙会给大伙翻译:“同志,有飞机吗?”
他们最关键的是志愿军有没有飞机参战,似乎仅靠步兵是打不赢这一仗的,他们遭受过美空军的轰炸,感受过美空军的威力,正摧毁北朝鲜的交通、城镇,而且也在摧毁着北朝鲜人民心中最后的防线。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他们又会说:“有多少坦克?来了多少人?飞机坦克都没有,那不行!那不行!”
战士们安静的听着赵瑞龙和几个朝鲜人民军的同志讲话,最后送他们离开,赵瑞龙叹一口气,看向孙连长,把刚刚谈话的内容简单的讲出来。
孙连长吐了口吐沫,“咱们用劣势装备可以打败优势装备的敌人,我们不是已经消灭了反动派八百万美式装备的军队,美国鬼子来了,照样收拾他们,跟上队伍。”
大家心情激奋,不顾辛劳,昼伏夜行,连日行军,一路上不时碰到三五成群、满面征尘、突破重围、北上归来的人民军干部战士,他们见到志愿军向前开进,欢呼雀跃,鸣枪欢迎。
还有一些女护士搀扶着伤员向后撤退,步履艰难,疲惫凄惨,看到我中国人民志愿军长龙队伍向前开进,顿时精神振奋,迈着整齐地步伐,唱着雄壮的歌曲,既是欢迎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到来,又是表达她们此时此刻的心情。
走到城镇的时候,常常看见朝鲜人民军的女战士镇静地站在一片炸弹坑旁,嘴里含着哨子嘟嘟吹着,双臂挥动小红旗来指挥来往车辆的通行。
在路上,三连遇到了两名人民军女护士,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自豪的跟孙连长和胡指导员讲:“我们在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工作过,参加过北东解放战争,我们很怀念中国,也谢谢你们能过来帮助我们。”
即便是国土沦丧,这些女战士还带着一股积极向上的精神,深深的感染着三连的战士们。
队伍继续前进,前方便是被美国空军炸毁的镇子,到处都是倒塌的废墟,烟雾滚滚升起,空气中还带着一股炙热的气息,很多房屋都还在燃烧着,红色的火苗在寒风中抖动。
道路旁,田野间到处都是被美空军炸死的、扫射死的朝鲜群众和牲畜,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焦糊味。
这里刚刚遭受到美空军的轰炸。
老远就听到痛失亲人的朝鲜群众在哭泣,找不到家人的孩童站在道路旁,手里攥着一截木棍,不知是什么玩具,嘹亮的哭声传出很远很远。
这是美国侵略者欠下的血债,激起了指挥员们心中的怒火,孙连长把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我们即将开始的出国第一仗,一定要狠狠地教训这些杀人放火的美国强盗,为朝鲜人民报仇!”
穿过这片轰炸区,继续往前走一个多小时,还能遇到零零星星的朝鲜老百姓,有老人、妇女和小孩,这些难民看到这支威武之师,难掩心中的喜悦。
用蹩脚的中文喊着:“xxx万岁!”“金日成万岁!”
志愿军入朝以后,原本准备到德川以北占领阵地,利用有利地形组织防御,制止敌人进攻,稳住战局,以争取时间,掩护朝鲜人民军北撤整顿,为而后的作战创造条件。
三十八军距离预定防区德川尚有四五天的里程,已经不可能按照预定计划到预定地区阻止敌人。
敌人肆无忌惮地继续分兵冒进,前进的速度很快,但他们尚未发现志愿军已经入朝,仍旧肆无忌惮的前进。
东线伪首都师已进至五老里、洪源等地,西线美第八军主力及伪第二军团正疯狂向鸭绿江进犯,美骑一师配于西路,沿京新公路正向鸭绿江猛进,即平壤至新义州的公路,英第二十七旅及伪第一师跟随骑一师之后,侵占了安州、价州、龟城等地。
伪第六师为左翼,沿清川江东岸正向鸭绿江进犯,该师主力于十月二十日经熙川到达鸭绿江畔的楚山郡内……敌东西线之间敞开了一个八十余公里的大缺口,反倒是有利于志愿军穿插包围,分割歼灭。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京北审时度势,当机立断,于十月二十一日电示志愿军放弃原计划,志司收到命令后,决定利用志愿军灵活机动的战略打击敌人,迅速当日的二十一时,即晚上九点,改变作战部署,决定集中三个军于西线作战,各个歼灭伪第六、第七、第八师。
三十八军受命迅速前进至熙川地区,配合第三十九军、第四十军作战。
第四十二军受命阻止东线之地前进。
当天晚上命令下达后,三十八军迅速命令各部夜间奔袭,前往熙川。
后卫第一一四师十月二十五日才出国,这时候天气骤然寒冷,朝鲜大地下了首场雪,是美军、李伪军感到最寒冷的一天。
也就在这一天,第一批入朝的志愿军第四十军第一一八师、一二零师已经在温井筒敌人遭遇,打响了抗美援朝的第一枪。
寒风呼啸,惨杂着飘舞的雪花。
大老刘给战士们熬得汤,队伍在山林里露宿,开始过着夜行昼宿的日子。
战士们在风雪中吃了第一顿饭,雪花像是白糖一样撒进碗里,这顿饭吃的格外的透心凉,几架美军飞机贴着山梁,掠过树梢飞来旋去,机翼下的风摇晃的树梢左右摇摆,战士们身上盖着蒿衣或树枝,把自己隐蔽在山林之间。
这与入朝前所想的截然不同,有的人情绪不高,有的人对飞机有点儿胆怯。
听到美军飞机引擎的轰鸣,在山谷间回荡,肖和平嘴唇有点哆嗦,用力的抓紧身下的泥土,夏远就趴在他不远处,肖和平扭头小声的喊:“夏远,夏远。”
听到声音的夏远回头看一眼,“怎么了?”
肖和平似乎想要从心理上找到一丝安慰,便问:“你害怕不。”
“不害怕。”
“为什么?”
肖和平有些不太理解。
“这飞机又没有发现我们,怕啥怕,发现我们再说。”
夏远说的话很有道理,肖和平听完,觉得有些脸上无光。
好歹自己也是参加了一场战争的老战士,居然还不如夏远镇定,他深深的呼吸三口,感觉浑身凝固的血液似乎开始流动,紧绷着的身体渐渐放松。
“对啊,美国鬼子的飞机都还没有发现我们呢,这不是涨了敌人的气焰,打消自己的信心吗。”
想明白以后,肖和平感觉浑身开始放松。
申请入朝的时候,战士们有许多幼稚的想法,美帝纸老虎在他们头脑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可现在见到敌机比国内战争凶多了,炸毁房屋,打死人畜,而且一天到晚的不让人安宁,不少战士气愤的说:“他娘的,纸老虎也咬人。”
那个时候,志愿军刚刚入朝,既没有飞机,又没有高射炮,对付敌人除了放空,没有多少办法,任由敌人在头顶上飞来飞去,又不敢打它,怕暴露我们的目标。
那时候战士们心里窝够了火,忘记手中的轻武器也可以打低空和俯冲的飞机,大伙一心盼望着祖国的飞机,闲谈时候议论最多的就是,我们的飞机什么时候才能参战。
后来,一听到从祖国方向传来飞机的引擎轰鸣声,就有人钻出掩体高喊:“我们的飞机!”
有人就讲怪话了:“炸弹皮是我们的。”
果然,飞机一到不是扫射就是扔炸弹,然后就没有人再盼望着祖国的飞机能来。
胡指导员经常给战士们做思想工作:“这个时候,要靠我们自己,打反动派的时候,不都是靠着自己撑过最艰难的时刻,照样把反动派打跑,解放全中国了,既然咱们能干第一次,就能干第二次。”
志愿军入朝后,大都是过着夜行昼宿的日子,夜晚汽车行驶时不允许开灯的,山地公路又窄又险,最容易翻车,司令部一辆中卡车入朝第二个晚上就翻了车,科长几乎全部负伤,作战科长负重伤后牺牲,给司令部机关工作造成很大的损失。
加上敌人的猖狂,给三十八军的同志们带来许多生活上和作战指挥上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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