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村中修狗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指定他负责财物工作。
“拉贝,中山路上到处都是中国军队的士兵,他们撤退了,他们把武器装备全都丢了,甚至有人要买汽车,二十美元一辆。”
克勒格尔问:“你觉得会有人购买他们的汽车吗?”
“不,逃难者怎么可能会买这辆汽车呢。”拉贝说。
“是不可能,所以我让那人明天早上去我办公室一趟。”克勒格尔说。
“你要购买哪辆汽车?”拉贝问他。
“是的,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不是吗?中国人的军队已经跑了,日本人会打进来。”克勒格尔摊手,这辆汽车能够装很多东西,总有派的上用场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拉贝就被巨大的空袭声吵醒,拉贝坐在床上,心想,并非是所有的军队都选择了撤离,一定有反抗的中国军队。
当时时间是5点左右,天还没有亮,拉贝又选择躺下,与金陵城的大部分市民一样,他也被日军的空袭搞得疲惫不堪。
好在他所处的军队是外国人的居住区,日本人的飞机不会对这里投掷炸弹,但即便是这样,巨大的爆炸声,依旧吵得他睡不着觉,披上一件大衣,拉开窗户的帘子,看着笼罩在火海之中的金陵。
他决定去外面走一走。
花园里,难民们没有睡觉,他们似乎是站了一宿,脸色疲惫,神情有些惶恐不安。
这更加剧了他心中的沉重。
晚些时候,拉贝到城里四处检查金陵的受损情况。
大街上到处都是中国人的尸体,大都是背部中弹,是从背后遭到射杀的平民。
他看到一群日本士兵闯进一家德国咖啡馆,拉贝跑过去,指着悬挂在咖啡馆上的德国旗去,怒斥:“你们这是盗窃行为!”
一名会说英文的日本士兵大声吼道:“我们饿了,你想要抱怨的话,去找日本大使馆,他们会付账的。”
接着,他又告诉拉贝:“我们的军需品还没有到,我们现在又累又饿,即便是那些军需品到了,也轮不到我们,我们要为我们的肚子负责。”
拉贝眼睁睁的看着这群日本兵冲进咖啡馆,把咖啡馆洗劫一空。
在走出几条街,他扭头看向咖啡馆的方向,发现那个方向浓烟滚滚,烈火焚天。
他气愤的大骂。
这群日本人不仅洗劫了咖啡馆,还把咖啡馆付之一炬。
更糟糕的还在后边,拉贝远远地看到日本士兵正从城南向北挺进,从而占领整座城市。
为避开他们,拉贝驱车由北向南,来到金陵的主干道中山路,停在外交部的红十字医院外。
中国的医护人员已经逃离,医院内被打砸严重,患者的尸体塞满房间、走廊甚至是医院的出口。
拉贝气的想要骂人,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中国人对他很友好,却因为日本人的到来,这些人全死了。
他还曾经对中国的同事说:“你不用害怕日本人,一旦他们接管金陵,和平与秩序就会恢复,通往沪上的铁路很快就会建立,商店也将恢复正常营业。”
甚至在入睡的时候,他还在想:“感谢上帝,最糟糕的情况已经渡过了,和平即将到来!”
他万万没想到的,他口中能够带来和平与秩序恢复的家伙,行为宛如恶魔一般。
它们并未带来和平与恢复的秩序,反而带来了死亡和杀戮。
拉贝走在尸体之间,有年过半百的老人,有年幼的孩子,有断肢的伤者,有怀孕的妇女。
他从未见过如此恶劣的行迹,却在自己的盟友身上看到了。
他甚至想,德国与这样的盟友结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那天,拉贝还遇到了一些躲在城里,尚未撤离的中国军队,这群又累又饿的溃兵没能够渡过长江,拉贝看到他们,这些人的眼神灰暗,帽子歪歪扭扭的戴着,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硝烟熏黑了他们的衣服和脸颊,就像是街头的乞丐一样。
驱车驶过山西路环岛时,他遇到了400名尚未解除武装的中国士兵,他们正朝着日本人推进的方向前进。
拉贝看到他们,产生了一种‘人道主义’的冲动,他想到街边道路和医院堆满的尸体,这种冲动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他的良知,内心受到巨大谴责的情况下,他停下车,用中文对他们说:“你们不要前进了,前边是日本人,他们正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队伍里还有中国士兵的军官,他听到拉贝的话,就像是受到惊吓,浑身炸毛的狸花猫,大声喊道:“准备战斗!”
原本懒散的士兵迅速端起枪,拉贝看着他们的眼神,是骇人的死寂,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深潭,带着对死亡的蔑视和一丝绝望。
他深吸一口气,对那名军官说道:“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但是你们要把武器全部扔掉,然后把衣服换掉。”
这名军官望着拉贝,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而是与其他士兵商议。
最终他们听取了拉贝的建议,卸掉身上的武装,换上难民的衣服,跟着他去了安全区。
安全区内,也出现相同的情况,越来越多没有来得及撤走的士兵,他们闯入安全区,请求安全区的国际委员会能够保护他们的性命。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成员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否该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安全区的建立之初,目的就是向平民而非军人提供避难场所。
如果中国军人进入安全区,日本方面对这个本身就不承认的安全区,一定会存在很多意见。
他们拿不定主意,只能试图与日军司令部取得联系,以解决这个两难的处境,但也只是在汉中路上遇到了一名日军上尉,没能联系上更高级别的日军长官。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最终对他们的请求做出让步,他们告诉这些士兵,如果放下手中的武器装备,日本人或许会善待他们。
之后,委员会帮助这些士兵解除了武装,并把他们安置在安全区的各幢建筑物内,在混乱之中,许多士兵脱掉了军服,换上平民的衣服,与平民混合到一起。
第二天,拉贝与一名日军指挥官写了封长信,说明这一情况,并在信中恳请日本人对这些过去的中国士兵施以同情,根据公认的战争法,人道地对待他们。
让拉贝宽慰的是,一名日本军官向他承诺,他们会饶恕这些中国士兵的性命。
但是,日军却违背诺言,他们把这些已经解除武装的中国士兵拉出去处决了,这让拉贝感到十分愤怒,他大声斥责日本人的所作所为。
这名日本指挥官却告诉他:“中国人杀死了我的士兵很多伙伴,如果我选择宽恕他们,那么谁来安慰那些死去的皇军士兵,谁来安慰那些失去战友的皇军士兵,拉贝先生,我对你的高尚充满敬意,但也请你不要让我为难。”
拉贝只能奢望日军无法从数十万平民之中,辨别躲藏的中国士兵。
然而他大错特错。
第189章 教堂外的日军
日军制定了艰难的五关,他们通过检查每个人的双手,日军机会就把所有的中国士兵找出来,他们知道当过兵的人每天都要用枪,会在手掌上的特定部位留下老茧。
他们还检查每个人的肩膀上是否有背包的压痕,前额和头发是否有带过军帽的痕迹,甚至还检查脚掌上是否有连月行军磨出的水泡。
如此严格的检查,很多人都无法逃脱。
一旦被日军发现,他们会直接拉着此人到一旁,或让新兵用刺刀刺死,或用枪打死。
在十多万人的注视下,日军就这样把一个个中国士兵找出来,并残忍的将其杀害。
让拉贝印象深刻的是一名跛脚的中国军人,他挣脱日本士兵的束缚,用手擒住一名日本士兵,那名指挥官毫不犹豫的命令手下开枪,连同名日本士兵一同被乱枪打死。
他甚至高呼:“小田君与支那人同归于尽,魂归故里,他是圣战中的英雄!”
拉贝却清楚地记得,什么英雄,在士兵开枪的时候,那名被擒住的日本士兵还在哀求。
14日晚上,在一次全体成员大会上,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了解到,日军从委员会总部附近的一所难民营中逮捕了1300人,并把他们处以枪决。
“我们知道这些人中曾有当过兵的,但那天下午曾有一位日本军官向拉贝许诺会饶恕他们的性命。”
基督教青年会代表乔治·菲奇在日记中记录这次事件:“现在看来,日本人要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带着刺刀的日本士兵把这些人排成队,以100人为一组捆起来;对于那些戴帽子的人,日本人则粗鲁的将他们的帽子扯掉,扔在地上,借着汽车前的灯光,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日本士兵押走,一步步走向死亡。”
安全区委员会成员们都看着,看着那1300名中国人被日本人押走,所有人都清楚,日本人不会放过这些人。
这些人或许会被乱枪打死,也许会被日本新兵当做练枪的靶子,练刺刀的稻草人。
拉贝对此陷入深深自责,他想,如果不把他们收入安全区,是不是这些人能够逃出去,又或者不会被日本人找到。
正是因为他让安全区收留了他们,日本人才能在安全区里找到他们。
至少在外面,他们还能够反抗,在安全区,他们什么都没有。
更没人保护他们。
接下来的几天,拉贝无助的看着日军把数以千计的中国士兵从安全区拖走并处以枪决。
除此之外,还有数千名碰巧手指、额头和脚掌上有结茧、印痕或水泡的无辜人士被日军带走,这些人是拉黄包车的苦力、体力劳动者或警署探员。
日本人把这些人杀害以后,尸体丢进了池塘里,拉贝印象里金陵城有好几个池塘,但都因为日本人把尸体丢在池塘里,因填满尸体,这些池塘消失不见。
后来,他看到城内佛教慈善机构仅从一个小池塘里,就打捞出120多具尸体。
相比较外界如同人间炼狱般。
教堂的地窖嫣然成为周晓丽和夏远的避风港湾。
周晓丽之前有想要到安全区的想法,但在地窖待了几天后,地窖算是相对比较安全的。
最关键的是前往安全区的途中,要经过日本人占领的区域,路上未必会安全。
最保守的,也是最安全的,就是待在地窖。
地窖有足够的食物和罐头,睡有床铺和被褥,暖和的军大衣,还有一些书籍,以及蜡烛,如果不是担心可能会暴露,她就点燃蜡烛,在蜡烛旁看书。
夏远躺在床上睡觉,周晓丽看了会儿书,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把书本合上,轻轻的走到夏远身旁,盯着对方皮开肉绽的脸颊看。
他脸上的伤口早就结痂,好久没有清洗,脸庞黑乎乎的。
她不知晓夏远外出杀了多少日本人,但每次出去,都不会空手而归。
周晓丽盯着夏远看一阵,坐在床上,找到一个空白本子,拿出自己的钢笔,放在嘴前哈了哈,在本子上尝试着勾勾画画。
见本子上留下道道线条,她开始构思语言,在本子上写下。
“日本人打进来,父亲为保护我,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杀害,我也被日本人抓住,我早就听说日本人在金陵城内做的事情,没想到这一天会轮到我头上,日本人为了玩弄我,他们把我抓住,又把我放了,他们想要看着我逃跑、挣扎、无助的哭喊,他们就这样一次一次的把我放开,又把我抓住。”
“每次抓住,他们都会脱掉一件衣服,我很绝望,我以为我的命运就是这样如此,我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我想,我宁愿死了,也不愿意被他们侮辱。”
“直到我遇见了一个撤退的士兵,他很厉害,五个日本鬼子不是他的对手,他杀死了五个日本鬼子,带着我逃离了那个地方。”
“我活了下来。”
“但还没有结束,他每天晚上都会出去杀日本鬼子,他说他替我报仇了,我不知道他杀了多少日本人,但他每次回来,都会带回来很多东西。”
“他的存在让我感到安心,至少我不用再心惊胆战的东躲西藏了。”
写到这里,周晓丽把本子合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好。
取出针线,把夏远脱下来的衣服,撕裂的地方缝好,放在桌子上。
拿着书走到地窖入口的台阶上坐下,翻看着书籍,又格外小心的警惕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教堂很安静,没有任何动静,地窖缝隙时不时吹进来一阵风,透过缝隙死丝的往地窖里钻。
好在缝隙比较小,地窖又深,地窖里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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