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锅里鸭
迎客的龟公面对两个女子也愣住了,平日里顺嘴的招呼也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该怎么称呼?那些男人进来都称呼大爷,这难道称呼大娘?小娘子?
他愣神了短短一两息,平日里待人接客累积的经验便发挥作用,脑子快速转动,脸上堆起笑容道:“两位姑娘请进,咱们这醉春楼还几乎没招待过姑娘,若有不周还请多多担待,您二位今天这是……?”
若是平常两个女人,龟公也就问问她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两位气质脱俗,颇有些兴趣地打量着楼里装饰,何况还负着剑,不知是为何事而来,他弯了腰倒是客气的很。
顾长生没有停下脚步,道:“好酒,好姑娘。”
“还有唱曲唱得好的,叫上来听听。”
一边说一边往前,看见一个敞开门的宽敞房间,顾长生径直进去坐下了。
此时刚刚日暮,夜色还没降临,青楼里倒是没多么喧闹,姑娘们也很多闲着,只隐隐从别的房间听见娇笑和唱曲声。
龟公面色不变,见她们没有别的要求,便倒退着身子离开了,一边喊了几个姑娘过去让她们挑选,一边快速走到里院去和老板支会一声。
青楼里三教九流常来常往,不同寻常的事自然要让老板知道一下。
两个江湖女子逛青楼,他隐隐觉得来者不善,却又不敢肯定,毕竟人家像男人一样要了酒要了姑娘,若是真有什么仇怨,哪有这种闲心先喝花酒。
“坐!”
顾长生觉得新鲜,青楼这地方,以前只在书里看到过,真正迈进来还是头一次,拍了拍身旁,让江玉燕坐下。
江玉燕大大咧咧坐在她身旁,眼中也带着几分兴趣打量着房间装饰。
无法不感兴趣,若不是那年顾长生在后院拉她一把,她现在要么早已自尽,要么也在这地方含泪唱曲。
一眼望去,这个宽敞的房间充满了奢华与优雅的氛围,高耸的拱形屋顶,古香古色的木质家具,地上铺着柔软的毯子,上面绣有复杂的牡丹图,边缘摆着雕刻精细的桌椅,镶有金边的扶手。
桌上还有个紫金的小香炉,冒着袅袅青烟,使房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甜而温暖的檀香气,闻之心旷神怡。
墙上挂着几幅画作,画上执扇女子香肩半露,色而不银,若说这不是青楼,而是弹琴吟诗的场所,也不过分。
高雅。
顾长生暗暗赞叹,果然不愧被称之为销金窟的地方。
“看来那人还挺识货,把你卖到这么一个有格调的青楼。”顾长生低笑道。
江玉燕轻拍了她一下,翻翻眼睛拿起桌上的干果,尝了一口觉得不错,习惯性给顾长生嘴里也塞一颗。
抱着琵琶进来的女子刚进门看到的便是江玉燕往顾长生嘴里塞零嘴的一幕,顿时愣在那里,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里面,看看房间也没别人,只有这两个女子,一时之间恍惚了。
“愣在那儿干嘛?”顾长生问。
女子抱着琵琶回神,管理好表情施了一礼,微蹲身子道:“绿萍见过两位。”
“拿手的曲子弹一首。”
“是!”
名叫绿萍的绿衣女子款款进来坐到一旁的凳子,又看了两人一眼,调整姿势低头将手指在琴弦上,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她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快速而准确地弹奏出一首美妙的曲子。
“怪不得男人都喜欢来这种地方。”江玉燕眨了眨眼,望着绿萍抱琵琶的模样感叹。
说话间又有两名女子进来,却不如绿萍那般淡定,迟疑着关上了房门,直到坐到江玉燕身边,神色间还有些犹豫和茫然。
服侍男子她们驾轻就熟,可女子……还真是没试过,不知道该怎么办。
“倒酒就行。”顾长生挡住了左边女子伸来的手臂,指指桌子淡淡道。
江玉燕脸色冷淡,对旁边的女子视若不见,那女子也擅会察言观色,见状没有太过靠近,只是学着顾长生那边的女子,帮她倒了一杯酒。
古怪。
诡异。
这种气氛下,连坐在不远处弹琵琶的绿萍都察觉到不对了,曲调一整,变得更加轻柔和缓。
将顾长生她们两个当成是专门来听曲的一样。
琴声如同溪流般潺潺,如同鸟鸣般清脆,如同雨滴般柔和。
江玉燕听了一会儿,新鲜感过去已没多少兴趣,捏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还没咽下,房门猛然被人推开。
哐!
“听闻有两个女子逛青楼,我们兄弟还没见过,看看是何女子这么有雅兴?”
话语响起,人也跟着迈步进来。
当先的是一个脸色虚白的绿衫少年,一边笑嘻嘻一边向房间扫视,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
跟在他身后进来两个人,一个矮矮胖胖,面色白净,腰间挎着剑。另一个珠冠花衫,眉清目秀,有七分像女子的执扇少年郎。
随后又走进来一个又高又瘦,竹竿般的少年,进来之后没有站定,先是往旁边一让,后面接着跟进来一人,却是江玉郎。
在顾长生两人与绿萍还有几个女子注视下,一群人带着酒气三三两两闯了进来,嬉笑着看看这个,望望那个。
顾长生脸上带笑,眉毛微挑,坐在那里也没起身,眼神一一打量过去,还没开口,最后进来的江玉郎看清最中间坐的那两个女子,心头一颤,酒意直接醒了大半,本想悄悄退出去,见顾长生目光已望向他,顿时一抱拳,朗声道:
“原来是两位女侠!如此风采果真不同凡响,今日一见令我等拜服,这顿酒权当小弟宴请,现在便不叨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几个青楼女子道:“千万伺候好两位!”
这样说罢,竟是准备离开。
气势汹汹推门而入,客客气气抱拳而退,眨眼间像是换了个人。
不管是绿衫少年还是白净胖子,亦或者瘦如竹竿的少年,本来正准备开口,闻听此言皆是愣愣地看向江玉郎,不知道他发了什么失心疯。
江玉郎心底暗骂,一群瘪犊子,净特么坑人。
他只要一见那两个女子的模样,右脸便在隐隐作痛,仿佛当初的三十个耳光又回来了。
“让你走了吗?”
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玉郎身形一顿,抬起的脚步有些迈不下去了。
第67章 067:表演
琵琶声已停。
坐在顾长生和江玉燕身边的两个女子也缩了缩身子。
她们自是认得这一群少年郎是谁。
对他们闯进来的行为也没感到意外。
只是江玉郎进来看见两个女子后的反应,让她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玉郎身边一群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江玉郎为何突然就变了性子。
要知道,他们在这安庆城,可以说是最顶尖的一层——准确说是最顶尖的二代,在这花月场所向来是无所顾忌。
“不介绍一下你这些好朋友吗?”顾长生吐出一颗果核,抬眼看着几人。
江小鱼竟然没杀了他,这让她有点意外之余,又有点情理之中的感觉,江小鱼后来连江别鹤这个杀父仇人都能宽恕……可能就是大侠风范吧。
江玉郎刚刚本能的怯意经过这么一耽误,消散了不少,想到安庆这里是自己的主场,顿时又有了些底气。
转身。
那张已恢复俊秀的脸上有了几分淡定,朝那脸色虚白的绿衣少年一伸手,“这位,总镇将军的公子,白凌霄白小侠,人称‘绿袍灵剑客’,三十六路回风剑,神鬼莫测!”
白凌霄笑嘻嘻地站在那里,绿袍白脸,看得江玉燕眉头微跳,这人就像个脸上敷了白色粉的癞蟆。
江玉郎指指另一位白净胖子道:“这位梅秋湖兄,便是当今‘崆峒’掌门人一帆大师最小的关门弟子,‘蛟剑’阎鹤的小师弟,他的武功我想不必多说。”
白净胖子梅秋湖立在门旁,嘻嘻哈哈,面上有几分自得。
另一位珠冠花衫,眉清目秀,貌似少女的少年没用江玉郎介绍,自己笑咪咪开口道:“我叫花惜香,家父人称‘玉面神判’,若是没有听过家父的名头,耳朵一定不太好使。”
还有那个瘦瘦高高如竹竿一般的少年,名为‘轻烟上九霄’何冠军,乃是江南第一轻功高手‘鬼影子’何无双之子。
再加上‘江南大侠’的爱子江玉郎。
一群油头粉面的少年人,竟无一不是声名赫赫,家世显贵。
江玉燕叹了口气,道:“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怎么我们姐妹就没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号呢?”
顾长生想了想,道:“等以后你说不定会有个江大恶人的名号。”
江玉燕嫌弃道:“难听死了,我才不要什么恶人的名号。”
一群少年人望着这两个女子旁若无人的模样,皆是心中含怒。
他们在这安庆城不说横行无忌,每次出门,街头上的人哪个不是远远避开,也只有江玉郎碍于江南大侠的名誉,从来都低调,对外以温和示人。
“你眼神让人不喜。”
顾长生指了指绿袍白脸的白凌霄,白凌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眼前一花。
其余人皆是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只见黑影晃过,清脆响亮的‘啪’一声,白凌霄倒在地上捂着脸,竟已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刮子。
再瞧那人,坐在原地好似没有动过,只是扯了身旁青楼女子的丝巾拿在手上慢慢擦拭,一副嫌弃白凌霄脸脏的模样。
花惜香、梅秋湖、何冠军等人脸色变了,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一时铿锵之声大作。
只有江玉郎刚刚脸上有点底气的笑还没消退,一张脸已是苍白无比。
“我看看还有谁的眼神让我不喜。”顾长生擦着手指,冷漠的视线一一扫过去。
与她目光相对之人,竟皆低头或侧目,不敢与她视线接触。
江玉郎更是浑身轻颤。
那两人的目光让他头皮发紧,上一次的阴影重回心间,仿佛随时都会被一剑削了脑袋。
顾长生确实在考虑废了他,只是那样做……对后面找江别鹤的事不利。并不是江别鹤多么厉害,而是他经营安庆这么多年,很容易颠倒是非黑白,难的是名正言顺。相比起江别鹤,江玉郎最好敲废江别鹤的时候顺带,不值当这么早下重手,由暗处转到明面。
还没去登江府,他自己先送上门来了,顾长生望着他,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
她叹了口气,“你小子……无缘无故闯我们房间,说吧,怎么放了你?”
送上门的麻烦,刚刚直接放他们走了更麻烦,一群人闯进来打扰二人听曲在先,就这么轻易放他们走,出门另外几个一合计,再被江玉郎一鼓动,转身他们一群二世祖就能喊一群二百五来围了青楼。
要么不要碰面,碰面了就得让他们怕,让他不敢回去搞什么小动作,至少安静几天时间。
“我……我……”
江玉郎说不出话来,莫说这二人,要是他们一群人无缘无故被人这样闹进来,现在指不定已经抛尸了。
“上次不杀你,你可知为什么?”顾长生目光停在江玉郎身上,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