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锅里鸭
“怎么了？”江玉燕见她不说话，转头看向她。
“姐妹情淡了。”顾长生叹口气道。
江玉燕无奈，凑过去用脸蹭了蹭她头发，接着忍不住一乐，抿着嘴起身离开了。
“孤寡掌柜独守客栈。”
顾长生又叹道。
江玉燕头也不回道：“我只是去沏壶茶，这么热的天，你不渴吗？”
引客人去楼上刚好下来的林子顿时快步凑过来：“这种小事交给我来就行……”
江玉燕挥手驱赶，“你沏的有我沏的好喝？”
林子卡顿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那不就得了。”
江玉燕已捏起茶叶扔进壶里，而后倒水。
林子转身去做其他事，什么好喝不好喝的，不就是想亲手沏茶给姐姐喝？莫说她那点心思，林子都看穿了。
不过掌柜姐妹之间的事，轮不到他说什么，人家爱干啥干啥，林子只能做好自己的职责，招呼好客人就行了。
话说回来，他还没见过这么亲密的姐妹，尤其是长大之后还这么……
林子挠了挠头，回身看一眼，二掌柜已倒了一杯茶推到大掌柜手边，然后自己捧了一杯慢慢吹气。
这也太有迷惑性了，林子为那些闹事的感到悲哀，若是大掌柜每天凶神恶煞坐在那里，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说不定有些人会收敛点。
“诶……”
林子摇摇头，觉得自己想法不对，莫说是两个女子，就算是两个垂老的掌柜，或平常生意人，难道就该受那些江湖混子欺负吗？
所有一切都是应得的，掌柜的干得好！
林子在心里坚定了念头，等客栈的事忙完，其余几个伙计过来接替，他下了工便去大蓝小蓝那边。
“掌柜的把那几个人都杀了。”林子看了看小蓝的伤口，这样对二人说。
大蓝和小蓝齐齐一抖，“都死了？”
林子点点头，叹息道：“是啊。”
大蓝漏着风道：“这，这……”
林子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放心，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客栈的伙计，不用怕，只要好好做，掌柜的会护着你们的！”
大蓝小蓝点了点头。
等林子离开，两人摸了摸脖子，总觉得当初想在这个地方吃霸王餐，应该是两人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
江湖凶险。
还好当初酒窖没挖好，那掌柜的还缺人手，把他们哥儿俩踢去挖酒窖了。
在海宴长久停留的人渐渐知道，海宴可以惹事，但在那个客栈里最好不要惹事。
若是他们知道十几年前的天下第一神剑燕南天与恶人谷的万春流此时也都住在客栈不远处的一所民居里，时不时与两个掌柜的探讨一下武学精要，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九月，天气转凉。
路仲远便是在这个时候抵达海宴的。
他没有直奔燕南天所留的地址，而是在这附近转了一天半。
关于客栈的事也打听了不少。
无他，销声匿迹十几年的燕南天忽然传信，总要谨慎一些，不是怕燕南天屈服于人故意设陷阱引诱他过来，而是怕燕南天也被人蒙骗，故意被人放出来的。
夜里。
顾长生和江玉燕正熟睡时，忽然齐齐睁开眼睛。
江玉燕道：“有高手。”
顾长生侧耳屏息了片刻，重新闭上眼睛道：“路过的，睡吧。”
江玉燕也闭上眼睛。
过一会儿顾长生忽然道：“也说不定是那个人。”
江玉燕诧异道：“谁？”
顾长生道：“燕大侠两个多月前传讯的故交，算时间……嗯，现在偏早了一点，莫非他本就在西北地区？”
顾长生却是想错了，她想不到路仲远在接到燕南天的传讯后，会日夜兼程，风餐露宿赶来相见。
江湖人，江湖大侠之间的情谊，燕南天和路仲远之间的交情，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夜深人静。
民居院墙上落下了一个负剑身影，而后翻进院里，魁伟的身形站在那边，如山岳般厚实坚韧，一动不动。
他相信若是燕南天在屋里，必会察觉到自己。
不出所料，片刻后屋里起了动静，有人掌灯。
而后一个身材高大，却枯瘦如柴的男人披着衣服打开房门，望向院里那道魁梧身影。
燕南天沉默许久，忍不住低声笑道：“路兄弟，怎的夜里来了？”
魁伟壮汉浑身一震，目中露出匪夷所思的神采，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瘦得只剩骨架的汉子是自己昔年好友，那个豪气干云，神力无匹的第一大侠燕南天。
“燕大哥！”
即便他也同样是昔年威名一时的大侠，也忍不住失声，“你，你怎的……”
燕南天淡淡一笑，让开房门道：“进来说吧。”
第51章 051：震慑
烛光昏暗。
两个近四十岁的中年人相对而坐，望着对方，皆是满腹慨叹，一时无言。
路仲远虎目有些微微的湿润，他实在想不出究竟遭遇了什么，才能让那个天下第一神剑燕南天变成如今这副瘦骨伶仃，病怏怏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曾经的风采。
刚刚进院之前，他记忆里的还是十几年前最后一面时，在嵩山山脚二人畅饮浊酒，燕南天八尺长躯，坐在草地上如一条猛虎，而脚下就是当时名震一方‘嵩山二蛟’的尸体，他们当年更是约定，有机会拉上江枫、史扬天一起喝个痛快！
那时二人俱都年轻气盛，喜欢锄强扶弱，一个是‘天下第一剑神’燕南天，一个是‘南天大侠’路仲远，青壮之时意气风发，行走江湖，每隔一两个月必然会做几件人人称道的大事。
过后燕南天失去踪迹，他也被十二星相之首‘鼠’重伤，退隐江湖疗伤。
恍然间十多年过去，两人已至中年，皆不复当年英姿神采。此时相见，江枫于十几年前惨死，史扬天因燕南天失踪，自责以为是因自己酒后透露了燕南天的行踪才导致变故，心灰意冷退出江湖，燕南天不知受过何等折磨，面容枯瘦，功力也已衰弱至极，而路仲远自己，疗伤过后虽无大碍，却也逐渐淡出江湖。
“路老弟。”
燕南天望着路仲远风尘仆仆的面容，心中也是五味杂陈，酝酿片刻，起身去窗台旁拿了一坛好酒，给二人倒上，一边喝，一边将这些年的事细细道来。
当年寻仇过于匆忙，恶人谷又远在塞外，没几个人知道，失踪的确实有点突然。
路仲远面色一会儿一变，或是怒气勃发，或是担忧不已，待听到燕南天与万春流二人悄悄离开恶人谷，他才松了口气，怒道：“当年你我三人就该早点联手，荡平那恶人谷！”
他说的另一人是史扬天，当时二人约定，见了‘长江大侠’史扬天之后商议此事，这一耽搁，皆都惨遭变故，转眼十几年风华逝去。
回首过往，有太多遗憾。
燕南天闷了一口酒，道：“此次邀你前来，却是有事相求。”
路仲远正色道：“燕大哥尽管开口，谈什么求不求的！”
燕南天沉吟片刻道：“那恶人谷的五大恶人知道我如今出谷，必会心中恐慌，知道我早晚要回去找他们清算，所以恶人谷他们待不下去了，定会隐匿于江湖。”
路仲远目露思索，并没打断，等着燕南天继续说下去。
燕南天继续道：“那些恶人出谷之后，必然会寻其他几个恶人，祸乱江湖，而我现在功力恢复需要时间，所以需要拜托你两件事。”说着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路仲远道：“哪两件？”
燕南天道：“一件是重出江湖，给那十大恶人一点震慑，让他们不敢过于放肆，第二件事，却是有点复杂。”
路仲远闻听此言奇怪道：“燕大哥直说便是！”
燕南天思索片刻，却不知从何说起，一口喝干了一碗酒，才道：“移花宫传人花无缺，出山去找江小鱼的麻烦，你知不知晓？”
路仲远道：“移花宫传人花无缺，有听闻过，不过这个江小鱼想来应该是——当年江枫留下的孩子？”他听闻这个江姓心里已有猜测。
燕南天点头又摇头道：“他们二人，应该都是我那义弟江枫的孩子，乃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此事……所以我才说复杂！”
路仲远闻言愣住。
燕南天叹口气，阻止两人决战，这才是最重要的事。之前没来海宴时，他本想请路仲远去帮自己擒了小畜生江别鹤，一是为义弟报仇，二是让江湖人知道路仲远复出的消息，当年能把‘血手’杜杀生生逼入恶人谷躲藏，自然会对倾巢而出的十大恶人有所震慑，使其不敢放肆。
与那神秘的掌柜做了一笔交易之后，得知这骇人听闻的真相，江别鹤之流却是算不得什么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两人生死相向。
如果能制服花无缺两人和他们说明白当然最好，设计假死一人，也能让移花宫的邀月怜星亲口说出真相，若是找不到他们两个的踪迹，就只能用最后的办法，大肆宣扬这件事，让两人心中怀疑猜测，无法杀死对方——如此一来却也有些危险，知道二人不会决战，且知道真相，难保邀月不会直接出手杀了他们两个。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请路仲远重出江湖，去寻那江小鱼和花无缺二人，隐秘地将这事办妥。
路仲远震惊之下久久回不过神，如此骇人听闻的恶毒真相，那日震惊了燕南天和万春流，今天同样惊呆了他。
“世上怎有如此毒人毒计？！”路仲远浑身真气鼓荡，已控制不住怒火。
他本就嫉恶如仇，性烈如火，大大咧咧的性子，身材魁梧，与燕南天很是相似，所以两人才一见投缘，成为至交好友。
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般恶毒的计谋，跨越十几年时间，只为了让两个孩子自相残杀，手刃孪生兄弟。
“此事……当真？”
路仲远怒道，尽管他与江枫并不如燕南天与江枫的交情那般好，却也见不得江枫的后代遭此劫难。
燕南天沉重点头，“至少，这是邀月那两人能做得出来的，此事也简单，你抓了江小鱼，然后在花无缺面前说替他杀了江小鱼，看他反应，若是他一定要亲手杀江小鱼，那……”
他轻出了口气，若是花无缺不非要亲手杀江小鱼倒也说明不了什么，但若是一定要亲手杀，那么定是邀月那个毒妇要求的。
“此事我必会尽力。”路仲远一口应下，消化了好一会儿这个消息，才抬头看向燕南天，问道：“燕大哥你的身体？”
燕南天摆手道：“不碍事，遭此劫难，反倒让我摸清了嫁衣神功的正确练法，只是还需要时间磨合……”
路仲远闻言点头，握拳轻锤一下桌子，眼中杀气四溢，寒声道：“那等你功成之时，你我再一起扫平恶人谷！”
“你如今怎样呢？”燕南天却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