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锅里鸭
江玉燕另一只手伸出被子，轻轻咬住手指，睫毛颤动着。
雪一直下到中午。
顾长生披着睡衣出去煎了个蛋，带回房间给江玉燕，自己则出了客厅，本想收拾一下昨天的杯子和断剑，见都被江玉燕收拾过了，她四处看了看，将衣服扔进洗衣机，想了想又回卧室，在角落里又找到几件衣服，同样扔进洗衣机。
“你这个人……”江玉燕蹙眉。
“继续睡，不打扰你。”
在这段时间几乎都是江玉燕在做这些事，倒很像一个被懒姐姐欺负的妹妹，不同的是这样和把姐姐拴个链子养起来之间只差根链子……也算满足了她一直以来的期望。
顾长生也不知道江玉燕这种奇怪的愿望是从哪来的，可能是当年失踪时就想了太多次拴个链子把姐姐关起来，这样就不会失踪了，才养成的一个小执念。
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依江玉燕的性格，要不是后来到了陆小凤，而是重回绝代双骄，面对还没有重修嫁衣，已经是血罗刹的江玉燕，真的不好说。
独自坐在客厅里，面对着一柜子的木雕，顾长生捧着一杯温水，一个一个看过去，这里面有孤独的求道者，有盖世的魔头，有名震江湖的大侠，有心怀慈悲的和尚，最终全都化为别人口中的一个名字，甚至时间太过久远后，连他们的事迹都被掩去。
可能他们也想不到，他们所留下的功法与对武道的探索，最终可以帮助后来人更进一步。
第353章 353：大姑娘
顾长生披着衣服汇总自己当年所掌握的武学。
这么多年，学习过的武学太多，也太杂了，有些被她融合进自己的武学里，有些则是学会之后基本没怎么用过。
但不管功法多杂，最终都是以五绝神功这门集百家之长的内外兼修绝学为框架，强行融合明玉功与嫁衣神功，这两者才是她到达内家巅峰，成为天下第一的根本。
嫁衣神功的‘不破不立，挫其锋芒’理念，与明玉功‘生生不息，圆转通明’，还有五绝神功的海纳百川，经过这么多年，已经不分彼此，若没有新的理念上的改变，很难再进一步。
她已经很久没有审视过自己大大小小的武学，武林经历过天灾人祸也不断遭劫，甚至到了后来，其中许多功法随便拿出来一种，都可以独步武林。
也就是在这样传承断代的环境下，西门吹雪李寻欢他们才又走出了另一条路。
顾长生想起了吴明，那个经历了两个时代承接，躲过了路仲远和江玉燕围剿，带着大批武学远躲孤岛的小老头，很明显，他也是两种理念的受益者。
没有因年龄渐长而衰弱，反而以那么老的高龄独步武林，成为深不可测的海外高人，若是他没有隐形人篡位的野心，以及后来柴玉关之祸，或许武林会大大缩短这个时间。
“万般皆是命啊……”
想到吴明，顾长生有种命运既定的感觉，明明远居海外那么多年，看上去不求名不求利，就是个隐世高人，偏偏想要扶持宫九篡夺皇位。
顺着捋下来，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可能是走在了正路上，既有功力的基础，又有境界上的精神力量，心有灵犀一点通，没有人能突破他双指的防御，除非他的信念没有了。
——想到这里，顾长生目光一凝，她怀疑陆小凤在见到宫九之前，先听闻宫九的种种强悍与不可战胜之处，也说不定是吴明的一个尝试。
陆小凤的信念弱了，他便真的挡不住宫九了，原本甚至让西门吹雪没有把握的双指一次都没有施展过，就被宫九兜着屁股追杀了大半个江湖。
“也许当初杀的太利落了。”
顾长生摇着头雕出来一个弯腰驼背的小老人，虽是平平无奇的秃顶老头，眼神却带着睥睨不可一世的气概。
要说谁的武功最杂，最广，包罗万象，除了她和江玉燕外，就是这个小老头了，潜心隐居几十年，于武道一途，他输在了五绝神功与明玉上。
“你在干什么？”江玉燕出了卧室，看见顾长生坐在阳台旁，外面大雪纷纷，她手里拿着个木雕，桌上还有支笔。
“我们现在就是两张白纸，将所有武功汇总一下，也许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顾长生道，“没有熟悉到时刻自我运转的功法，感觉……少了点什么。”
“不然可没这么容易累。”江玉燕捧着杯子喝了一口。
顾长生放下木雕，“五绝神功，这门功法我们一开始都小觑了它。”
江玉燕道：“那时候你我又没有懂很多，低估才正常。”
顾长生道：“其实现在想想就容易理解了，其他功法都是惊才绝艳的当代天才创出来的，五绝神功是五个当代巅峰的高手联合而创，如果没有突破自我，连前人都比不上，怎么好意思留下来给别人看。”她思量道：“当时的天地五绝，可能也走到了大成这一步，无论内家还是外功都到了巅峰，很难再寸进，于是才寻求突破，在欧阳亭的邀请下聚在一起联手创作。”
每个不同的阶段看五绝神功，都是不一样的，以她现在求变的心态来看，当时的天地五绝如果同样走到了巅峰这一步，五绝神功的目的就是为了突破武道桎梏而被他们所创的。
江玉燕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五绝神功几个字上，忽然道：“这就是他们找出来的方法？”
顾长生道：“大概就是如此了，凭他们无法更进一步，于是转而退一步，希冀融合更多人的功法来寻求质变……这是那时唯一的办法，也是最适合他们五个人的。”
江玉燕神情忽然变得奇怪，她望着这个姐姐。
这个办法并不能说错，但是换作任何其他人，不说收集功法之艰难，究竟能做到多少，一代人断然是难以完成的。
换句话说，他们的一开始的想法只可能是这一代有人融合了达摩神经，将五绝神功进阶版传下去，而后人机缘巧合融合嫁衣神功，再将五绝神功进阶二次版传下去，如此修修补补，不知道多少年后，它早已失去原本的样子，却是越来越强的天下第一神功。
然而却有顾长生……
“有时候我就会怀疑——”江玉燕古怪地望着姐姐，五绝神功还未面世就被遗落在地宫里蒙尘百年，像是专门为顾长生准备的，虽然江湖上过了那么多年，但是对于如今的五绝神功来说，这个速度已经是难以想象了。
顾长生抬了抬眼皮，“每次怀疑就忍不住作弄我一下，确定我是个人对吗？”她在纸上写下了‘无相神功’与‘四照神功’八个字。
江玉燕被这两个名字吸引，沉思片刻，“这是什么功法？”
顾长生没有回答，她定定地瞧着‘四照神功’四个字，面色也逐渐变得古怪，许久后，她问了一个让江玉燕愣神的问题。
“你说……”顾长生面色纠结，“我们应该还算是……姑娘吧？”
江玉燕茫然地站在那里，试探道：“伱是说……”
“应该算是。”顾长生摸了摸鼻子。
四照神功的枯木禅，如果没记错是类似于辟谷了——可它是要童子或处子才能修习。
问题是怎么找到这两个传说中的神功。
顾长生移开望着‘四照神功’的目光，落到‘无相神功’四个字上——亦或者，这门功法需要她来创出来？
相比于四照神功，无相神功能令瀑布倒卷的威能，她倒是可以想想，怎样把自己一身所学精炼出来，去繁化简融合成为一门可以令别人修习的功法。
意念所至，罡气倒卷瀑布，以气驭剑，这手段无论对于哪个江湖来说，都无异于仙人，虽然离她想象中的仙道还有很大距离，但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考虑到世界的修正性，既然青衣楼能是江玉燕所建，那无相神功同样可以是她所创。
至于四照神功……
顾长生看了看江玉燕，江玉燕的眼神纠结且复杂，顾长生沉吟了片刻。
“我又没有过男人，当然是姑娘！”
第354章 354：马与车
算应该是要算的。
顾长生整理一下自身所学，在江湖上见过的或学过的很多，其中也不乏同样要求童子之身的功法，标准并没有太过苛刻。
有些是要从小练起，积累固守元阳之气，一旦破身则会实力骤降，这没什么好说的。
有些是容易神思不属，练的过程中刺激到一些敏感经脉穴位，只有处子什么玩意都不晓得才更容易扛过去，尝过欢愉的人很难把持得住，更容易功亏一篑或走火入魔——按这个标准来看，即使真的是处子，看片太多的现代人也丧失了修习资格。
“第十五剑你掌握了？”
“木剑不断，我们就可以回江湖了，不知道燕十三有没有下一剑了。”
“哦。”
留顾长生在那里思索，江玉燕背上双肩包，低头看看手机，道：“有个同城的，我给送过去。”
背着两个木雕出了门，路上雪积了一层，还有人在扫雪，呼吸间有薄薄的雾气吐出来。
银装素裹的城市很美，与乡村白茫茫一片的美不同，高楼大厦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还有细雪在飘落。
漫步走在雪后的人行道上，江玉燕裹了裹围脖，迎着细雪来到一处奶茶店。
已经有人在等候。
她把背包里的木雕拿出来，对方有点惊讶，“今天换人了？”
“是的。”
“真精致。”对方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小人儿吸引，拿过来仔细看看有没有瑕疵，“我朋友也想订做一整套……”
“暂不接了。”江玉燕说。
“为什么？”
“因为很快不是这个价了。”江玉燕说。等两人档案的事搞定，工艺品就不会这么便宜了。
对方恍然，瞅着手里的两个小人儿道：“的确，这价格订做是有点低了，我和他们说他们还不信，现在信了要涨价了。”
“尾款。”
江玉燕已经亮出来收钱码。
“你们是一个团队？”对方一遍拿手机一边随口问。
“你们在哪学的？看她年纪也不大，不会是什么木工传承吧，我学雕塑的朋友看了都惊为天人。”
“我和我姐姐。”
“原来这样……伱姐姐性格怎么样？”
“嗯？”
江玉燕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很随和，现在已经很少杀人了。”
“……嗯？？”
看来是亲姐没错了。
收了钱，江玉燕背好双肩包，一边算着有多少钱了，一边走出店门，顺着马路回去，在附近店里买了几个蛋糕拎在手上，一直上楼。
“我想买辆车。”江玉燕说。
“你想吧。”顾长生头也没抬。
“今天那人问你性格怎么样，真稀奇。”
“这有什么稀奇的。”
“称霸武林的上官金虹多看你一眼都不敢，一想到有人问你性格，我就想笑。”
江玉燕吃着蛋糕过来，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一边说一边把蛋糕递过去到她嘴边。
“你怎么说的？”顾长生挥手驱开她。
“我说你热情开朗，善良大方，性格温柔，都没跟人吵过架。”
顾长生面无表情地瞧她一眼。
“不然怎么说，你喜怒无常，杀人如麻，亦正亦邪，众目睽睽逼死人家掌门，吓得人家庄主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