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者 第367章

作者:忘语

  “劳您关心,我爹他两年前就去了。”李大柱神色一黯。

  袁铭愣了:“去了?两年前,有七十多吗?”

  “没错,七十有八,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爹也算去得安详。”李大柱叹息一声,似乎不想再多聊这个话题,道了声慢用便回了炊房。

  店内,算盘声噼啪作响,袁铭愣愣地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汤圆碗,心中闷闷的,有股说不出来的感受。

  突然,他唰地一声站起身,快步朝着店外走去。

  “哎,客人,还没给钱呢!”妇人听到动静连忙大喊。

  袁铭头也不回地一甩手,一锭银子便稳稳地落到了柜台上。

  与此同时,听到媳妇的喊声,李大柱也从炊房中跑出,正想去追袁铭,却被媳妇拦下了。

  他得知袁铭随手便给了一锭银子后顿时大为吃惊,又看到动都没动的酒酿汤圆,顿时更加疑惑。

  “真是个怪人。”他望着袁铭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

  半炷香后,袁府。

  心系父母的袁铭正想从大门进入,却突然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

  一股被窥探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毫不迟疑地放出神识四处搜索,很快便在不远处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名身穿青衫的炼气修士。

  他身上带着一张敛息符,自以为藏得很好,却根本瞒不过袁铭的神识。

  袁铭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法力气息,立刻明白他便是长春观的弟子,心中顿时不喜,不过也并未发火动手,只是用幻术蒙骗了他,随后便纵身飞入袁府。

  随后,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便一路摸到了书房门口,还没近前,便见傅庆正一丝不苟地守在门口。

  “傅统领,父亲在屋里吗?”见状,袁铭便卸下易容伪装,径直上前。

  傅庆见有人走来,下意识烦躁,但听声音却觉得有些不对,抬头看时,发现来者竟是袁铭,顿时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少……少爷?真的是您吗?”他不由得喊了一声。

  袁铭笑着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傅庆身后书房里传来了一阵声响。

  伴随着吱呀一声,书房门被人打开,袁祚冲快步走出,见袁铭在外,又上下打量了数眼,先是一喜,可接着又是一悲。

  “铭儿,你不该回来的!”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袁铭皱眉,想起门前守着的长春观修士,便立刻问道:“父亲,我不在家这些年,家中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屋外会有长春观修士把守?难道还是为了国师之事而来?”

  “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铭儿你快趁长春观的其他人没来,速速走暗道离开府中,千万不能被他们抓住,傅庆,你现在就为他引路,我去前堂,若是长春观人来了,我尽力拖延。”袁祚冲匆匆说着。

  傅庆点头领命,然而袁铭却如鬼魅般闪到了袁祚冲身前,冷静地说道:

  “父亲莫急,我进府时已经发现有人监视,并未让他发现踪迹,如今长春观还不知我已回府。”

  “铭儿万万不可大意,如今京城中有长春观的一位结丹期长老坐镇,他手段不小,你是瞒不过的。”袁祚冲忙道。

  不料,袁铭却忽然一笑,朝父亲显露出一丝气势,又张口一吐,将灭魂剑唤了出来。

  “父亲多虑了,不过是结丹罢了,孩儿想瞒,他便绝对察觉不了。”袁铭笑道。

  “铭儿你也踏入结丹了?”袁祚冲盯着灭魂剑,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已有一段时日了,只是因琐事缠身,未能及时归家,还请父亲见谅。”袁铭说道。

  袁祚冲脸上神色变换,既有兴奋,又有欣慰,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羡慕。

  书房内,袁铭与父亲相对而坐,简单讲述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袁祚冲默默地听着,眼中诧异之色不断,而当听到左轻辉上门胁迫,袁铭不得不将其击杀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情绪也有所变化。

  “那个叫左轻辉的长春观结丹长老,当真是铭儿你杀的?”袁祚冲忽然问道。

  “不错,父亲有此问,是提前知道了此事?难道说,长春观那边也查出来了?”袁铭不是笨人,一听父亲这般询问,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自你走后,长春观便又派了一名筑基修士担任国师,为父已经将身上的担子卸下,不再负责政务,他也无意与我们袁家结仇,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袁祚冲如此说道。

  袁铭只是默默聆听,没有出言打断,也没有说话,只听袁祚冲顿了顿后,继续开口道:

  “可在六年前,他突然造访为父,言谈间屡次提及想要见你一面,但都被为父挡了回去,他明面上没有多说什么,但自那时起,府外边多了一些修士监视,他们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为父也是在军中历练过的,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不过,当时为父还疑惑,不知为何他们突然又起了寻你的念头。”

  袁铭闻言,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地看着袁祚冲。

  “为父想要动用关系打听,然而来往信函也都被他们一并掌控,为父根本得不到有用情报,直到某天,为父书房中突然多出了一块玉简,上面说,长春观有一名长老莫名失踪,他们怀疑是铭儿你干的,因此又派出了一名结丹期长老全权调查此事,那位结丹长老此时就坐镇京城,监视袁府也是他的主意,为的就是守株待兔。”

  袁祚冲说到这里,袁铭眼中终于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起初,我还觉得此事另有隐情,长春观只是找了借口想对铭儿你发难,谁成想,人倒还真是铭儿你杀的。”袁祚冲苦笑一声。

  闻言,袁铭也无奈一叹,当年击杀左轻辉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虽也猜到长春观迟早会查出来,却着实未料到他们找不到自己,竟会对自己父母下手。

  且不说父母久居京城,便是仙凡有别的铁律,长春观竟都能全然不顾,当真是嚣张至极。

  “长春观除了监视,可还有什么别的举措?”袁铭不无担忧地问道。

  “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偷偷潜入过府中几次,都是搜查一番后便退了出去,有几次被我和你傅叔发现了,但他们根本不在意。”袁祚冲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长春观中的皇室一脉呢,他们没有反应吗?”袁铭面无表情地问道。

  “事情涉及到结丹长老,他们或许也不太好露面反对,不过,我怀疑当时书房中的那块玉简,应该是皇室一脉的人留下的。”袁祚冲说道。

  顿了顿,他又有些担忧地劝道:“铭儿,虽然你现在也已结丹,但毕竟势单力薄,面对长春观这种庞然大物,终究还是不要起正面冲突,依我看,你还是速速离开的好,我和你娘都能理解。”

  “父亲,孩儿在外这么多年,也算是明白了不少道理,逃避和躲藏是换不回安宁的,像长春观这样的宗门,越是隐忍退让,他们就越是会得寸进尺,只有展示出他们都忌惮的实力,他们才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袁铭看了一眼袁祚冲两鬓多出的白发,语气平静地说道。

  袁祚冲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便听袁铭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况且,他们如此羞辱你与母亲,早已不把我们当一回事,我今天若是走了,万一他们耐心耗尽,又做出更加下作之事来,又该如何?”

  袁祚冲闻言,面色有些难看,没有说话。

  “他们不是在找我吗?好,那我便也不藏了,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回到家中,他们要为左轻辉的死讨个说法,我也还要为左轻辉以大欺小,强逼我当他奴仆之事讨个说法呢!”袁铭眼中寒光一闪。

  见袁铭如此,袁祚冲半是欣慰半是忧虑,仍旧劝道:“长春观势大,铭儿万不可冲动行事。”

  “父亲放心,我不会盲目行事。”袁铭点了点头。

  见袁铭神色自若,不似被怒意冲昏头脑,袁祚冲稍稍放心,又和袁铭说起了二十年来家中的一些琐事。

  上了年纪之人总是变得有些絮絮叨叨,然而袁铭却丝毫没有觉得厌烦,不仅认真的听着,时不时还插上两句,说上两句俏皮话,将袁祚冲逗得哈哈大笑。

  父子交谈得其乐融融,一时竟都忘记了时间,直到一声“吱呀”推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第440章 山水终有尽

  “祚冲,明天你……”袁铭母亲边说边走入书房,目光一触即袁铭,顿时愣住了。

  袁铭的母亲没有修仙天分,始终只是一个凡人,曾经的风华绝代,如今也难逃岁月的磨损,她的皮肤不再光滑细腻,身形有些消瘦,皱纹爬上了她的额头与眼角,曾经乌黑的长发,如今也多了不少华发。

  她望着袁铭,身体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很快浸湿了脸颊。

  她慢慢地走向袁铭,小心翼翼地用手抚摸他的脸颊,甚至不敢用力,生怕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稍一用力,自己便会从梦中惊醒。

  袁铭握住了母亲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温暖,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汇成一句简单的话语。

  “娘,我回来了。”

  ……

  “禀查长老,负责监视袁府的弟子来报,说是袁铭已经回到了家中。”

  曲绛城中心的道观,身穿紫金道袍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向一名结丹女修禀告道。

  男人正是长春观派来的新任国师,名叫苗轻,修为比起玉壶高上许多,甚至达到了筑基巅峰。

  大晋国师,虽然名头听起来很唬人,但对于长春观这样的修仙宗门来说,实际上和负责处理外务的管事没有什么区别。

  在长春观里,但凡是有些天赋的修士都不会想来担任这个职务,但偏偏这个位置又很重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相当于长春观的门面,因此没些背景和手段,却又当不得国师。

  好在,长春观中倒是不缺有一定背景,却又天赋不佳的筑基弟子。

  玉壶道长如是,苗轻亦如是。

  不过,与只有筑基初期的玉壶相比,苗轻曾经的身份和地位倒是还要高上不少。

  他乃是长春观中一位苗姓长老的独子,理当前途无量,却在一次探索秘境中身受重伤,从此根基受损,永远也突破不了结丹。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熄了更进一步的心思,开始帮着处理宗门内的各类俗事,由于其手段出众,因此获得了不少结丹长老的赞赏。

  玉壶陨落后,长春观对于谁来担当下一任国师一直争执不休。

  皇室一脉的人肯定不用考虑,毕竟国师一职本就是设置来限制皇室的,若是让他们的人当了,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可不是皇室一脉的人里,却又很少有人愿意接手玉壶留下的烂摊子。

  玉壶做的事,说是为了小皇帝刘天明好,但实际上还是变相打压了皇室一脉的权威,若是做成了倒也罢了,如今不仅没做成,还搞臭了国师的名声。

  这个时候去接任,会被皇室一脉针对不谈,但凡有点什么轻微的纰漏,都会导致民间对长春观的评价进一步降低。

  在这般背景下,苗轻赶鸭子上架,被几位长老联名钦点,接下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那几位长老倒也不是想针对他,毕竟若是能将坏差事办好,能够获得的声望与好处,可是一百件好差事都换不来的。

  不过,苗轻比他们实际很多,上任之后,直接奉行不做不错的原则,除了早就定好的本职工作,其他的事一概不理一概不管,突出的就是一个三不沾。

  事实证明,他的策略是有用的,最初的风头过去后,基本也就没人在意他这个国师当得怎么样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只要在任上干满三十年,便可以通过运作,调去管理曲绛城附近的修士坊市,那边才是真正有油水的岗位。

  可惜的是,六年前,意外出现了。

  “安排在城门的弟子为何没有通报,反倒是负责监视的弟子先来了消息?”听到苗轻的话,结丹女修睁开了眼,淡淡地问道。

  她长着一双丹凤眼,柳眉似月,红唇如火,一袭青衫勾勒出凹凸身姿,诱人至极。

  而在她两耳之上,则各坠一只被淡淡灵光包裹的蓝玉耳坠,上面隐隐有符文闪动,看起来颇为不凡。

  “这……许是袁铭进城时做了伪装,他们没能及时察觉。”苗轻低头道。

  “当初不是下发了能够看破伪装的法器?说到底还是不上心,传我的命令,罚没他们这个月的例钱,再每人赏十法鞭,以示惩戒。”查长老面色平静地说道。

  苗轻连忙点头称是,心中却不免一叹。

  负责监视与看守的弟子都不过是炼气,袁铭离京时便是筑基,如今在外近二十年,修为可能有所增长,即便那些弟子有法器,袁铭想要瞒过也是轻而易举,这又如何是那些炼气弟子的责任呢。

  但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当面说给这位“铁面无私”的长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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