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烧大黑鱼
不过蒋判官并不在意夏室的存亡,他只是觉得奇怪,这么大的动静,自家大王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也不知道王上现在如何,想来中了状元之后,更是神韵非常。”
独角鬼王与有荣焉,笑着道,“待此间事了,还得给大王道贺。”
“我等将分内之事做好,便是最好的贺礼。”
论拍马屁,蒋判官从不弱于人,掏出招魂幡,摇晃了两下,道:“全军列阵,以待变化!待‘警钟’消声,即刻入城勾魂。”
“是!”
“遵命!”
……
与此同时,魏昊再次出现在安康坊中,徐妈妈跟他说了一些非常丧气的事情。
“花船上死了两个,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四岁,这光景得了病也没得治,一场风寒,也就寻个土坑埋了,唉……”
魏昊低头不语,自顾自吃着东西,他需要尽快恢复体力。
现在已经适应了国运的压制,甚至,魏昊已经感觉到,国运的压制在衰弱。
这本来应该是个高兴的事情,但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几日街道上多了成百上千的亡魂。
冤魂为主,游荡在人间,魏昊作为府君,有一个特点就是能够感受到冤魂生前的痛苦。
所以,想要成为府君,不是自己扛得住地狱煎熬就行的,还有魂灵、心志上的拷打。
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
在地府时,兆亿的鬼民,就有兆亿的愁恼,生前的喜怒哀乐,死后的惆怅焦躁,最后都会随着心愿了账而消散。
但是,这里是人间,即便被封禁,那也是人间。
每感受到一个冤魂的生前意念,就会增添一份人间痛苦。
更何况,许多冤魂都是饿死的,吊死的,投井的……
成百上千,然后成千上万,被隔绝的情况下,魏昊就算有心渡阴魂去黄泉,也是做不到。
“应该快了。”
魏昊啃完一个大饼,喝着茶说道。
“什么快了?”
“宵禁,很快就会结束。”
“那就好,那就好……”
徐妈妈谢天谢地,她不信别的,就是信魏昊说的话。
说杀哪个就是哪个,半点含糊都没有。
“好郎,你东藏西躲的,怎会知道这消息?”
“护城国运消耗剧烈,对我的压制在减弱……”
显然徐妈妈是感受不到国运存在的,自然也听不懂魏昊在说什么。
于是魏昊就解释了一下国运在超凡之辈眼中的用处。
“国运,就是民心?”
徐妈妈一愣,突然拍桌子道,“这朝廷还有民心?!”
“几百年的积累,哪儿那么容易全部败光。”
只是徐妈妈不懂这个,兀自道:“奴家可不管什么败光不败光,照着这说道,岂不是有人拿民心当个物件儿使唤?呸,根本就是厕筹,内急了拿来刮屁股蛋子;完事了还不是茅坑里一扔?老娘……”
“……”
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魏昊,徐妈妈到底还是停止了说厕筹、茅坑的事情,讪讪一笑,她好奇问道:“奴家是看不见甚么国运的,不过,好郎,这国运用完了,会如何?”
“民心散了,你说会如何?”
“那自然是得改朝换代了。”
这道理她懂,听人说书都听得懂了。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是惊了:“好家伙,这大夏朝,怕不是要完蛋了?”
于是她急了,搓着手道:“老娘就指着皮肉买卖混口饭吃呢,这要是朝廷完了,老娘上哪儿卖肉去?”
“……”
专业,非常专业。
有一说一,魏昊很欣赏徐妈妈这种敬业精神。
就是思路上是相当扭曲了。
“你就不要老想着出来卖嘛。”
“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娘除了吹拉弹唱还会个甚?再说了,这锦衣玉食……也不好说锦衣玉食吧,总之,这勾栏里小姐的衣食住行,不算差了的。享受惯了再去粗茶淡饭,怕是吃不住。”
徐妈妈摇了摇头,也是用感激的语气说道:“我知好郎有劝人从良的心思,也只总有安置的去处和办法。可这勾栏中的风尘女子,早就死了心的,除开那些刚开脸的小婊子,谁会信才子佳人那一套?要么给钱,要么给很多钱,除此之外,都是虚头巴脑。”
“有道理。”
“待有个二十来岁,年纪大了,便找个做买卖的投靠,当小妾了账这辈子,便是勾栏里最好的结果。”
老大嫁作商人妇,这个道理,徐妈妈其实并不懂,但她见得多,自然就有经验,也就有了总结。
为什么嫁给商人,这事儿不好说,她也说不明白。
可还能嫁给谁?
才子们总不能找个妓女填房吧?
达官贵人更是不可能,拿来做个侍婢,已经很了不得了。
至于说贩夫走卒苦哈哈,却又是颠倒过来,是她们瞧不上。
诸多的道理选择,纠缠在一起,徐妈妈自有想法,所以听到这朝廷要嗝屁要玩蛋,她选择的不是说怀疑,也不是拒绝相信,而是愁恼卖身的好去处没了。
就像是行走的猪肉贩子一样,挑个热闹的街坊,找个热闹的摊位,那生意肯定是要好一些。
倘若去个犄角旮旯,乃至出恭入敬的门口,显然就是不对味儿了。
于徐妈妈而言,天底下做娼妇最好的地方,就是京城。
首善之地,嫖也是嫖最高档的。
那既然是最高档的,自然是收入也最高。
皮肉买卖,也是买卖。
让徐妈妈去边关开个私娼馆子,给谁套弄手艺?是大头兵还是边疆的妖魔?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于是魏昊想了想,便道:“要是教坊司失了方寸,你们没了管教,去岳阳府或者北阳府都行。”
两个地方,离巢湖距离差不多,以白辰那颗躁动的心,龙神的位子就算没了,那大概也是要嫖一嫖的。
倘若去北阳府,兴许还会有陈孟男联袂作战……
陡然想到了那个画面,魏昊竟然有些无语。
“啊呀,奴家倒是想起来,好郎便是北阳府来的,出手确实阔绰。”
徐妈妈顿时来了精神,“北阳那边可是人要傻一些?”
“人傻钱多。”
魏昊横了一眼徐妈妈,“还是速去。”
本来是讥诮的话,可徐妈妈还真就认真琢磨起来,她便想着魏昊刚来“添香阁”时,就是掏银子聊天,这事儿是正常爷们儿能干出来的?
可见北阳府的人,大抵上多少有点毛病。
从勾栏的角度来看,也的确是“人傻钱多”,而且娼妇们还不需要消耗体力,省力气的事情,着实不错。
徐妈妈心动了,于是赶紧起身,推门而出。
“你这是作甚?”
“老娘得先开个会,免得到时候这群小娼妇没脑子不肯走。”
徐妈妈在回廊中扯开嗓子喊道:“一个个都别睡了!下来听老娘说个事儿!”
嚎了两句,顺道给“赤眼白眉神”上了一炷香,徐妈妈都不用回房间,就能猜到魏昊大抵上应该是又离开了。
不去理他。
“妈妈~~又没有客人,让我们偷个懒多睡点儿嘛~~”
“睡睡睡,独守空房睡个谁看?暖个被窝都暖不明白的小娼妇,还跟老娘叫唤?!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还想着偷懒耍滑?!”
徐妈妈叉着腰,拿着手绢指着几个头牌喝道,“你们几个,可有把握给相好的做妾?”
“柳公子说……说大考之后就纳我为妾,赎身的钱都准备好了的……”
“呸!听他个小婢养的嚼骚。你当他是夔国公家的嫡子嫡孙?一个庶出的玩意儿,跟你口花花两句,你还真就当个海誓山盟了?”
“他说他一定能中举……”
“中举?就算真能中举,那都是秋后的事情!你掰扯掰扯手指头,三月四月五六月,一晃大半年过去,新到的小妞儿哪个不比你水灵?这些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淫虫,说的话都是放屁!除非给钱!”
“也给了些银子的……”
“你啊你,你是咱们‘添香阁’的头牌啊。那发情的小公狗给你三十两银子你就夹不紧腿了?人家状元郎甩了一把金叶子出来,也没见你叫唤两声啊?”
“那不是瞧不上我嘛……”
“总算还有自知之明,不算太傻。”
徐妈妈这才叉着腰,环视四周,“呐,现在咱们得寻个出路,拟个章程。这要是将来京城出了变故,该怎么做,得先唠一唠,理一理……”
见识到了英雄豪杰,也就见识到了刀光剑影,还有江湖,还有天下。
徐妈妈这光景当真是开了眼界说话,让一众只会卖唱卖笑卖肉的小姐们,都是惊得无比佩服。
头一次知道,妈妈除了拉客娴熟之外,竟然还有这等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