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烧大黑鱼
“小娘子,这么晚了,不要走远了呀。”
老羊精扶着大樟树的树干,老远喊道。
“知道啦。”
蹦蹦跳跳的二公主应了一声,然后回头冲两具逐渐消失的尸骸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想吃我,活该!”
“爹爹真厉害呀!!”
而此时,魏昊心有所感,感觉眉心一热,停下脚步之后一脸疑惑:“奇怪,怎么有一种气血增加的感觉?”
魏昊稍微感应了一下,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有了热血丰盈的状态。
这种情况,通常都是他战斗、突破、感悟、爆发时候的特征,魏昊顿时大喜,心中暗爽:难道我跟小汪一样,开始变得轻松领悟?
只可惜这种感觉一闪而过,颇有些意犹未尽。
继续埋头赶路,一路狂奔,于草上腾飞,于山岗疾驰,只一会儿,便远离了五泉县城池。
到了妖怪聚落,魏昊落地之时,直接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老羊精见状,吓了一跳:“魏君,这是……这是怎么了?”
它看得出来,魏昊就像是负山而行,背负着极为沉重的物件。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残缺之人,老羊精更是愕然:“魏君,这、这是何人?”
不等魏昊回话,就见二公主哼着小曲儿在门口张望,然后笑着招手:“爹爹真棒!”
“那必须的,我背上这位,可不是千钧万钧之重,乃是一城之重。我背负一城之重,行走狂奔三十里,可不是棒极了!哈哈哈哈……”
魏昊得意非凡,别看冯瑜宁犹如风中残烛,但他的状况,可不一般,乃是背负了整个五泉县的沉重。
饶是魏昊有拔山之力,面对这份沉重,也施展不起“烈士气焰”,只要敢飞,就会迅速消耗,然后坠地。
冯瑜宁如果心中没有五泉县,没有百姓,自然不用背负起这份沉重,但他宁死不屈、百折不挠,这就全然不同。
本该消散的官威,以个人的坚持凝聚,超越了“国运化身”给予的嘱托,是他个人的高洁、坚毅,才有了这份超越。
魏昊之前以十倍还报的复仇言语激励,才使得冯瑜宁抛弃了必死之心,一直坚持,一路坚持。
可以说,魏昊现在有多自豪、骄傲,这份自豪、骄傲之上,冯瑜宁的坚定信念,就有多么值得魏昊敬佩。
哪怕两人一句话都没有沟通,哪怕魏昊之前跟冯瑜宁素未谋面、素不相识,但是这个朋友,他魏昊交定了。
只可惜鸡同鸭讲,二公主忽闪忽闪大眼睛,没听懂自家爹爹在说什么,但反正爹爹真厉害就是了。
“嗯!”
用力点了点头,二公主这才捧着一碗茶水上前:“爹爹。”
“谢谢二娘。”
一饮而尽,魏昊这才将冯瑜宁小心放下,然后对老羊精道:“他手脚已经全部被斩断,双眼被挖去,胸背皮肤被剥,想要活命,并不简单。你速去呼唤土地,命他前来。我要先保住他的性命。”
“啊?是、是……”
老羊精只听魏昊的描述,就哆嗦了一下,只这点伤害,就知道遭受了各种酷刑,但显然不止这么多酷刑。
“冯县令,你放心,我在阳间,虽然只是一个举人,但是在阴间,我乃地府府君。我不让你死,你就死不掉!”
话虽如此,但却是谎言。
魏昊掌握“酆都印”,但并不能修改生灵的生死变化,跟定数也全然没有关系,当生机全无时,该死就得死,这是规律。
生命,必须每时每刻挣扎,每时每刻寻找出路,才能走下去。
走不下去,放弃了,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这不是地府府君的权能,当生命自己放弃自己时,谁也阻挡不了生命的终结。
魏昊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给予冯瑜宁信心。
“我现在拿出来的宝物,唤作‘神农珠’,冯县令,以你的见识,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宝物。‘神农氏’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救治的机会,‘神农珠’有着活死人肉白骨的作用,现在,我会用‘神农珠’来为你疗伤。”
此时的冯瑜宁其实已经听不清魏昊在说什么,但是,仅仅是说话,魏昊的声音,却是铿锵有力,宛若他年轻时候读书听到的“晨钟暮鼓”,那样的有力、悠长。
读书,读书……
冯瑜宁回想着,回忆着,读书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明事理。
读书,是为了明白道理。
读书,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明白道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他见过太多的道理,也为很多人讲解过道理。
人世间,天大地大,大不过道理!
“嗬、嗬……”
嗓子中摩挲着声音,十分的难听,但是一向不喜欢噪音的二公主,这时候却怯生生地说道:“爹爹,他在高歌哩……”
“嗯。”
魏昊应了一声,他就这么看着冯瑜宁,“神农珠”可以去毒疗伤,但是并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威能。
失去的,会永恒失去。
被斩断的双手双脚,都不会回来了。
被挖掉的髌骨,也不会再回来了。
还有可以看见光明的双眼,也不会再回来了。
魏昊不知道冯瑜宁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失去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
“神农珠”在水中净化了污水,滋养着冯瑜宁的外伤,同时,大量的白雾、紫气在冒出。
他还中了毒。
魏昊目光冷冽,心中对冯瑜宁越发佩服:经历这么多磨难而不死,还能坚持到这个地步,必有缘由。
“嗬、嗬……”
仿佛是缓和了过来,冯瑜宁艰难地想要说话,魏昊赶紧给他喝了一点清水,许久,冯瑜宁那双血肉模糊的眼眶,看向了魏昊:“帮……帮我报仇!”
“魏某从不食言!”
“好、好……”
复仇,同样是道理。
冯瑜宁尊重道理,这个仇,无关朝廷体面、百姓安危,只是他个人极为强烈但又极为纯粹的意念。
是他冯瑜宁一个人的仇恨!
没有任何其它因素掺和其中。
“冯县令,你现在有力气说话吗?”
“你问吧。除了县令大印,什么都可以问。”
很显然,冯瑜宁并没有完全相信魏昊,但魏昊并不计较,防人之心不可无,十分合理。
“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
“徐慧之,县丞。”
“他应该不是主谋,是谁操控这些的主使?”
“我不知道,那个人每次出现,都会有不同的体貌、声音,甚至一些动作,都不会重复。但我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
“‘乾坤一掷’没有施展出来?”
“是的。”
“看来,这个人来头不小,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是达官贵人。”
“不错!”
冯瑜宁肯定了魏昊的判断,毕竟,如果不是达官贵人,是叛逆或者妖孽,“乾坤一掷”必定可以发动。
发动不了,只有一种原因,不是“乾坤一掷”可以杀的人,就像城内百姓,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不是叛逆,哪怕只是路边的乞丐,“乾坤一掷”也不能杀。
冯瑜宁想要杀一个普通人,就只能依靠权力,做一个破家县令。
确定是达官贵人而不是贩夫走卒,那就更加简单。
没有哪个贩夫走卒拿得出空间法宝来暗算一个县令。
具备这种实力、底蕴的家伙,不是累世富贵,就是一时豪富。
“五泉县城内,现在有多少人?我看横贯东西的大街上,棚屋好似连营,密密麻麻,怕是多出来十几万人。而且似乎在筹备什么祭祀。”
“不知道,但绝对不止十几万人。按照我听到的,他们想要一口气献祭掉八十万人。”
“八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魏昊愣了一下。
八十万的献祭,何等疯狂的事情,真的有人下得去手?
不,有的,这种家伙,根本算不得人,在它们眼中,男女老少不过是账面上的数字,死完了,过个二十年,又是一批重新长大。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人的血肉,永远不会枯竭。
魏昊没有震惊,视人命为草芥,这是上位者的天然行为。
“城中祭祀邪神,这你知道吗?”
“祭祀的是‘白蹄少牢无上真神’,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为何不制止?”
“因为这个邪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粮食。”
“明白了。”
是阴谋,也是阳谋。
冯瑜宁的道理,是品德,也是缺陷。
魏昊深有感触,但是,他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冯瑜宁同样如此。
道义,道理,各有各的选择,义无反顾,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