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手钓鱼人
引力子的话就不一样了。
这玩意儿就相当于突然死亡法则,只要被证明或者证伪,广相和标准粒子模型都得凉一个。
“……”
看着有些疑惑的黄昆,杨振宁很快摇了摇头:
“老黄,你再好好想想。”
“我说的可不是普通的引力波,而是……原初引力波。”
“原初引力波?”
黄昆下意识扶了扶眼镜:
“那是啥玩意儿?”
杨振宁想了想,双手在面前做了个手势,解释道:
“老黄,你应该知道,所谓引力波,顾名思义就是引力场的波动,或者说是引力场度规的扰动。”
“这种扰动由于种种情况的干涉或者影响很复杂,就像你爱吃的包子,它从最初的小麦到成品的包子之间,掺杂了很多很多的步骤——比如说脱谷、抹面、发酵等等等等……”
“引力波同样如此,常规的引力波由于多种情景使然,内部的信息也很复杂,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它可以用标准模型解析,但也可以用广相释意。”
“但如果我们能找到一种时间跨度很长的引力波呢?比如说跨度早到……宇宙早期?”
黄昆顿时一怔。
接着杨振宁继续解释道:
“在极早期宇宙中,能量标度很高,引力的量子效应不可忽略,所以引力场和其他物质场一样会有量子扰动。”
“也就是说当时的引力就是量子态的——当然了,由于引力波是经典效应不是量子效应,所以引力场的这种量子扰动还不能看作是引力波,它只能算是引力波的‘种子’。”
“后来这粒种子随着宇宙暴胀而生长放大,波长被拉长至远大于当时宇宙视界的尺度,它就被经典化,成为了充斥着全宇宙的引力波。”
“而这第一批诞生的引力波,便是原初引力波。”
“一旦我们能够捕捉到原初引力波,那么就可以去逆推极早期宇宙的物理信息,其中便包括了可能存在的引力子。”
杨振宁说完,下意识便与李政道对视了一眼。
他从李政道说出量子系统方程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对头同样想到了原初引力波。
众所周知。
从宇宙学扰动理论出发,可以推导出引力场度规张量扰动h的方程:
d/dτ=ag00c2dt2+ag0jdx0dxj+h+k^2h+gijdxidxj
其中a是宇宙的尺度因子,k是扰动的动量模式,·≡d/dτ是对共形时间的导数。
接着通过重定义,可以将其转化为一个变频谐振子方程:
aαaαhμν+aaμaνh+a′(aλaμhλν+aλaνhλμ)+bημνaαaβhαβ+b′ημνaαaαh=kTμν
没错。
想必聪明的同学已经看出来了。
从这个方程不难看出,如果宇宙是在暴胀的,即a~-1/τ,那么方程将有如下形式的解:
(1-3a)aαaαh+2aαaβhαβ=kT
可以看到解的虚部正比于宇宙的尺度a,换回最初定义的扰动h,由于扰动h的能量密度虚部ρ~|虚部|2/a2,且总能量E~ρa3。
可知引力波的总量会随暴胀期间宇宙尺度a的急剧增大而快速增多,这就是原初引力波产生的方式。
或许是想让黄昆能够更好理解自己的想法,杨振宁很快又解释道:
“极早期宇宙的物理信息主要是指宇宙暴胀的具体物理机制,不同的机制形成的原初引力波不尽相同,因此我们可以通过观测原初引力波的特征来判断极早期宇宙的暴胀是如何发生的。”
“具体来说,原初引力波有一个参数叫做张标比r,即原初张量扰动与原初标量扰动强度之比。”
“通常不同的暴胀机制会预言不同的张标比r,只要我们将来探测到原初引力波,获得了张标比r以及另外一个参数谱指数ns的具体数值,就可以去判断宇宙究竟是在什么物理机制的推动下发生暴胀的。”
“宇宙早期的物理机制一搞懂,引力子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黄昆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宇宙的暴胀理论一直都是个很前沿并且很有热度的课题,不过这玩意儿也是属于信服度很高但长期缺乏证据的一类理论。
如果按照杨振宁所说的这个情况,再结合元强子模型的部分内容,一个迭代的逻辑推论便出现了:
在宇宙大爆炸过程中,原初引力波的产生几乎早于其他任何能量形式,早在电弱作用融合一体、物质与辐射尚未分离的时候就已经存在。
所以原初引力波当属这个宇宙里阅历最丰富,见识最广博的角色,那些早期的经历都已被原初引力波小心地记录下来。
在起初数万年密不透光的“宇宙黑暗时期”,全宇宙的样貌数次巨变。
等到“黑暗时期”结束,第一缕光可以从容射向远方,原初引力波便是最早的见证者……
同时原初引力波自身也足以论证引子力的真伪——无论引力子是否存在,只要能捕捉到原初引力波,一切的一切就都能得到最终的结论。
想到这里。
黄昆又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对杨振宁问道:
“老杨,按照你的说法,探测原初引力波的设备精度要求应该会很高吧?”
杨振宁坦然的点了点头:
“那是必然的,至少以咱们目前国内……不,哪怕是海对面的设备精度,距离那个要求都差了好些个量级。”
“不过这个精度再怎么高,至少都属于人力可穷的范畴,至少没普朗克尺度那么绝望。”
听闻此言。
一旁的李政道亦是轻轻点了点头。
普朗克长度是1.6×10^-33厘米,普朗克尺度的意思就是单位未必相同,但彼此的能级是一样的。
眼下这个时代设备精度有两种,一是应用物理……也就是生产零部件可以达到的级数,这个级数是10的负六次方米左右。
还有一种是测量精度,可以理解成感应精度,大概在十的负九次方米。
无论是以上二者中的哪一方,和普朗克尺度的差距都有十万八千里……
而原初引力波的探测精度则相对要小一点,毕竟杨振宁他们已经把对应的框架给鼓捣出来了。
接着杨振宁又看向了李政道,今天以来头一次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老李,你准备选哪一个?”
李政道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明白了杨振宁的意思——他是在问自己要选暗物质还是原初引力波来做赌约呢。
暗物质的难度相对低点儿,毕竟它的难点主要在于锁定对应的能级。
虽然这个能级也是目前科技所难达到的水平,但李政道估摸着即便是他认知中的华夏,也应该能在20年内拥有触及这个量级的能力。
而原初引力波嘛……可能需要的时间就比较长了。
别说20年,甚至20年翻个倍的40年,都未必够解决这个问题
“……”
随后李政道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左右,方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课题上我两个都要,至于判定谁赢的那个成果嘛,就选原初引力波吧。”
杨振宁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你确定?如果是原初引力波,那咱们估摸着就得争上一辈子了。”
李政道坦然的与他对视了几秒钟:
“那就争一辈子吧,争到你我快要入土的时候把恩怨两清,剩下的事情……交给后人去评说就好了。”
……
第711章 义之所在
“……”
听到李政道的这番话。
杨振宁不由深深看了眼自己的这位当年挚友,如今的老对手。
他们都是当世顶尖的聪明人,这种所谓的‘聪明’不仅限于科研领域,还包括了待人接物人际往来……也就是所谓的情商。
因此在听到李政道的回答后,杨振宁立刻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真正内容:
李政道不会主动化解他们的矛盾,也不会碍于谁谁谁的面子被动性的缓和,一切都以赌约为准。
如果他们在离开人世前有任意一方成功检测到了原初引力波,那么此人便是胜者。
如果双方都没有结果,那么……
他们便将恩怨带到坟墓,亲手打上一个死结。
这个做法在局外人看起来可能有些残酷,但杨振宁却感觉非常完美。
因为……
他和李政道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有些事情上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和决断。
比如说……
二者的婚姻。
当年李政道在海对面读书的时候除了杨振宁外,还有两位好友,一位叫做凌宁,一位叫做黄宛。
其中黄宛便是李政道面前那位黄昆的胞兄,凌宁则是电生理学的专家。
1991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主要获奖成就膜片钳技术,就是在凌宁等发明的格雷厄姆-杰勒德-凌玻璃管微电极基础上加以改进而取得的。
1948年圣诞节的时候。
凌宁邀约正在堪萨斯州圣玛丽学院念生物学的表妹凌宣……英文名叫做南希·凌前来芝加哥相聚,一起欢度圣诞佳节,他有意把自己的妹妹撮合给好友李政道。
在凌宣抵达当天凌宁刚好因为课题的原因抽不开身,便特委托姨表哥黄宛陪同李政道前往火车站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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