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外风吹凉
见聂远超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李源忙赔笑道:“平时不敢随便登门,主要是担心您工作太忙,李姨也是,不敢随便打扰。往后,我这个当晚辈的,一定常去探望您二老。”
聂远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些恼火道:“打什么主意呢,直说!”
李源嘿嘿笑道:“聂叔,那封信……”
聂远超淡淡拒绝道:“那是家书,不外传。”
李源一滞,又试探道:“那这张照片……”
聂远超依旧摇头,道:“小女的照片,更不能外传。”
李源脸上的笑容消失,点了点头道:“聂副厂长,要是没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盯了这孙子稍许后,聂远超道:“虽然东西不能给,但是,名字你也不想知道?”
李源闻言,“哎哟”了声,忙又堆笑道:“聂叔,您说您说!”
“李思。出去,立刻,把门关上!”
……
李思,思念的思。
走在工厂街道上,李源觉得脚步都是轻飘飘的。
目光一直眺望着南面,似乎企图看穿万水千山,看到亲人跟前……
回到药房,就见孙达面色紧张的等在那,显然是听到了点风声。
看到李源回来,忙起身问道:“怎么样了?”
李源微笑宽慰道:“孙叔,放心,有功无过。”
孙达海松了口气,给李源使了个眼色后,两人离开了药房。
毕竟药房里还有两个大妈,两个小媳妇,嘴上功夫都是一等一的……
二人出门后,孙达就咬牙骂道:“我打听清楚了,内部是冯刚那个狗东西在作妖。他在工作中不得人心,医务处一直被我这个副主任拿捏着,就想到这样一个恶毒的法子,和外人里应外合,想要打倒我们。”
李源呵呵道:“不止是打倒,是想害死我们。也不止一个冯刚,还有王庆泽。”
孙达闻言面色一变,沉声道:“王庆泽?不应该啊,我们和他没什么矛盾……他今天陷害你了?”
李源道:“唯恐我不死,要不是最近弄出一种好药来,可能有大贡献,还真不好翻盘。”
其实王庆泽今天没说什么,但脑海里波涛汹涌的负面情绪,却让他心惊。
他断定,这件事背后一定有王庆泽的手尾。
孙达小声道:“是上回他请你去给他老领导看病,你没去,所以记恨上你了?”
李源摇头道:“不知道,但这个人是真坏。”
孙达冷笑道:“这个狗东西,他背后保着他的人都死了,还敢这么蹦跶!走着瞧!”
李源心里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人恨他恨的入骨,今天居然没怎么说话,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原来是怕反噬……
他说道:“孙叔,这人有什么短处没有?”
孙达皱眉道:“说起来,这老狗也算是谨小慎微,要不是真恨你,也不会当面说什么,都是在背后捣鬼。不过,他儿子和孙子都在轧钢厂,他儿子王迅还好,没那么张扬。他孙子王卫国却不是安分的主,在采购科上班,和冯刚在运输科上班的孙子冯国全是狐朋狗友,风评不是很好……我以前和采购五科的张大庆喝酒的时候,听他说过,这两人私底下没少倒腾东西。
嘶,照这么一说,这两个老小子果然是一伙的,他妈的……大意了!
不过,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他们的证据……”
李源想笑,所以就笑出声来。
他一直想做个好人来着,害人的事,能不做就不做。
踏踏实实的工作生活,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
可是没有办法啊,总有人逼他去当这个坏人。
那只能如他们所愿了。
看着李源脸上的笑容,孙达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古怪的念头来:
这笑的……怎么他们俩才像是电影里的反派?
“孙叔,咱们去找找张大庆科长,问些东西……”
……
是日,夜。
保卫处,处长办公室。
周云海看着对面坐着的李源,诧异道:“源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有证据吗?他们一个副厂长的孙子,一个你们医院医务处长的孙子,真要是个误会,那……咱们爷俩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我这还容易撇清些,可你这实名举报,万一弄错了,他们可要把你给告了。”
李源正色道:“周叔,这种事我能开玩笑吗?”
周云海脸上的疤都有些抽抽了,略急道:“不是叔不肯帮你,可光凭你一句话,就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回头不好交代啊!”
李源压低了些声音道:“北门仓胡同有一个叫赵红霞的寡妇,三十多岁,解放前就是干娼门的,解放后不干了,还结婚嫁了人。可好景不长,男人得病死了,留下她和一个孩子。为了拉扯孩子,最困难的那三年里,她又干起了半掩门的营生。王卫国和冯国全,是她的常客。两人喝酒后吹牛,说出来的……”
周云海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李源道:“小子,你怎么知道的?你该不会也是……”
李源“欸”了声,皱眉道:“周叔,我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怎么会沾这种事……她女儿和我干儿子,一个烈士遗孤是同学,知道我干儿子有我这么个医术高明的干爹,就求到我这里来,帮她母亲看病。还是那个小丫头跟我说,那两人骂过我的名字,我就留了心,后来查出了些名堂来。
这两人一个干采购,一个干运输,勾结在一起没少倒腾东西。他们还有一个秘密基地,在扁担胡同八号院,也不知道是王家的,还是冯家的。东西都在那……”
除了秘密基地是真的,其他都是听张大庆说的。
不过无所谓,只要知道那个院子是真的,就足够了。
周云海深吸一口气,看着李源道:“今天厂子里动静不小,听说是朝你来的,是不是这两家搞的鬼?”
李源不遮掩,点头道:“对,和外人勾结,欲置我于死地。”
周云海笑了笑,脸上的伤疤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拍了拍李源的肩膀道:“你小子,真是报仇不隔夜,是个爷们儿。成,那就行动!真要抓两条大鱼,老子今年也光彩!”
李源忙道:“叔,我想和您一起去,帮忙找赃物!”
周云海深深看了李源一眼,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不怕往死里得罪人,那就一起吧!”
……
城东区,扁担胡同八号院。
王庆泽的孙子王卫国和冯刚的孙子冯国全今儿还真在这里喝酒,不过没什么半掩门的窑姐儿,这里是两人捣腾钱和物资的地方,怎么可能带窑姐儿上门?
生活是真不错,鸡鸭肉蛋四盘菜,配上好烟好酒,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美滋滋。
两人一个干采购,一个干运输,珠联璧合,哪怕在三年里,都没少过吃香喝辣的日子。
屋子角落里堆了几袋棒子面,两只鸡、一只兔子,居然还有一条狗,皮都剥了,看样子晚上就要去卖了处理掉,不然这个天一晚上就坏了。
这个光景,这些肉能卖出大钱来!
“王哥,今儿这么大的阵仗,那小子居然没栽?”
心情大好的冯国全吃了口辣子鸡,辣的吸溜吸溜,但也过瘾,看着王庆泽不甘心道。
王卫国冷笑一声道:“走了狗屎运,说是弄出了种什么药,谁知道呢。不过不管他,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只要他在轧钢厂待着,早晚找机会再弄他。还有孙达、赵叶红两个狗东西,一个比一个傲气,不就是聂远超的狗吗?有他们好看的时候。”
冯国全也骂道:“聂远超那个狗东西最不是东西,不哼不哈的,就是他指使孙达把我爷爷这个医务处主任给架空的!王哥,要不咱们找几个人,把那小子打闷棍,直接弄死找个水泥井一丢就完事了。要是他懂事一点,帮王爷爷把那位大人的病给治好了,王爷爷现在估计已经是厂长了。这狗东西忒不识时务,给他们院的糙婆子能治,听说还给梅兰芳看心脏病,到咱们这就拿乔上了。”
王卫国闻言嘿的一笑,讥讽道:“听我爷爷说,那小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外面好些医院的人想弄死他。别急,收拾他们这一伙是早早晚晚的事……”
话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两人面色一变,吓的脸都白了,简直屁滚尿流的去收拾地上的东西,胡乱找地方乱塞……
等仓促弄利索后,两人惊魂不定的去门口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落在两人耳朵里却如同勾魂夺命的动静一般:“我,周云海。”
王卫国深吸一口气,对冯国全使了个眼色,小声道:“没事,真找着了,咬死说还没来得及送食堂,准备明天早上送。他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冯国全点了点头,觉得也是,他们两个毕竟不是普通工人,背后都有人在,不怕屈打成招,就吞了口唾沫道:“呵……好!”
哪怕那些东西真栽在他们身上,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王卫国缓缓呼出口气后,打开门,然后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足足一二十个保卫,居然一个个都端着枪对着他。
周云海脸上的疤痕这会儿显得格外的可怖,眼睛盯着他的时候,像是被阎王爷给盯上了。
王卫国强忍惊惧,刚对周云海叫了声“周叔”,却见周云海身后走出一人来,抬脚就踹,一人一脚将王卫国、冯国全踹倒后,直接往北屋里走去。
这是一套一进小院,不大,也谈不上什么装修,很普通的小院。
当然,对一般百姓来说,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转眼间,李源的身影消失在屋子里。
见李源这般动作,周云海扯了扯嘴角,却也没说什么,停顿了一阵,才招呼人进去搜查。
他以为,李源要往屋里放点“货”……
不过,当第一批保卫进去后,立时就惊呼起来叫人。
周云海感觉到不大对了,让人将开始挣扎起来的王卫国和冯国全看住后,他带人走了进去。
入目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随即脸上满是震怒之色。
只见角落里洒了一地的面粉,三个面口袋随意的倒在那。
半扇猪肉撂在脏兮兮的地上,还有几只野鸭、野兔……
这些是他都轻易吃不上的东西。
不过,若这些都还在其次,那么屋子另一处角落里,堆放着半座小山一样高的铜和生铁,以及旁边摆放的两把五六式半自动,一把老毛子转盘机枪,还有若干子弹,甚至炮弹,就让问题变得严重起来。
农村对枪的管制不算严格,有些民兵直接带回家挂墙上,只有重武器才被锁在大队部。
可四九城,却严禁私自拥枪的,特别是半自动火器,更不要说转盘机枪和炮弹了。
然后众人又听到李源在隔壁卧房的惊呼声,众人忙赶过去,就见李源指着墙面上的画,惊怒交加。
众人看到画上的蒋光头时,比李源更气。
事情,也就愈发不可收拾了……
周云海眼神古怪的看了李源一眼,还特意瞄了眼他身上背的解放包,心里怀疑这也放不下这么大一幅画啊……
容不得他多想,让人回厂里打电话,摇人。
从厂长起,重要干部,一个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