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渔雪
国内的电视联盟风雨飘摇。
继TCL打定引进生产线主意而退出联盟之后,厦华电子也很快做出不再联合投资的决定,其它如海尔、海信、康佳等品牌则处于观望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不论TCL还是厦华,两家公司的掌门人都专门给方总打了个电话,聊了聊这一次退出的理由,TCL的引进,厦华的亏损,这都是无法让人指摘的。
而联合投资的另一个主体,京东方的态度就淡定很多。
方卓本以为王东升会比较焦虑,但对方除了确实遗憾有两家企业的退出之外就是在积极的想办法与地方沟通。
可惜……
“王东升那边和我说,天津地方不好办,三星不论从身份还是投资上都有很大优势。”
“而天津这个城市本身就是他找了关系来敲定的,心里可能真就没那么情愿。”
“小虞,你说,我要不要找上海或者合肥来试试能不能伸出援手。”
方卓在经过两天的频繁与国内沟通之后和虞红聊面板的事。
“合肥还能有钱吗?”虞红问了个问题。
“有点难。”方卓考虑片刻,摇头道,“算了,谈这个其实有点言之过早,我还得找老斯聊聊,但在和老斯聊之前要让国内逼一逼三星,三星如果有进一步的落实动作,那才好跟老斯谈。”
“比如签个没有法律意义、随时能撕毁的意向书。”虞红举例道。
方卓点头:“对,三星要是愿意签,法律上虽然没什么约束,但我找索尼就比较好说,那有着象征意义。”
“所以,国内的联盟不能散,反而得多施压。”
“这两天,老倪也没给我电话,看来,他的决心真的不够。”
虞红皱眉道:“不光TCL另有打算,又多一家厦华,长虹内部的反对意见肯定更大了。”
“得推他一把。”方卓考虑的时间很短。
“怎么推?”虞红问道。
方卓眨眨眼:“老倪正在天津,我觉得我们易科需要有一趟到天津的采购活动,就让老倪的儿子小倪带队,顺便来一场父子谈心。”
虞红:“……”
她不得不得组织了一番语言才惋惜的评价道:“倪总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在飞机上多看你一眼?孽缘,孽缘!”
“谈不上,我只会和小倪坦诚的聊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长虹到底应该怎么样那是由他们父子权衡利弊。”方卓都不用多考虑什么,翻出手机通讯录就给小倪倪博仁打了过去。
一番沟通,坦诚、朴实。
倪博仁没有说会怎么做,但应下了出差的调拨。
4月20日。
倪博仁和同事轻装简行的抵达天津。
这天晚上,他见到了父亲。
作为长虹的掌门人,倪润峰最近很忙,而倪博仁事业刚刚起步,因为上司调去易购,他提了半级,也很忙。
父子俩自春节过后还是第二次见面,上一次在上海也是匆匆忙忙。
倪润峰关心了儿子的事业发展、个人生活,当得知儿子正和一个女孩处于暧昧期的时候,忍不住鼓励儿子多多进取。
父子俩的晚饭气氛很温馨。
“爸,你在天津这边怎么样?”倪博仁汇报完自己的事情,提起一杯酒,轻轻和父亲碰了碰杯,“长虹什么时候能用上自家的屏幕?”
“还行,就是忙。”倪润峰笑着回答。
“三星不会真心的把6代线放在国内吧?”倪博仁又说。
倪润峰的笑容一顿,眉头皱起来,他没和儿子说过长虹面临的情况,这些消息又只会在小圈子里流传,冷不丁的被问到就很突兀和奇怪。
他提杯抿了一口酒,数秒之后骂道:“姓方的真不是玩意!”
“爸,这件事我觉得方总说的很有道理。”倪博仁被看穿之后丝毫不慌,直言不讳地说道,“就算有阵痛,从长远来说,我们国内企业必须得抓住生产链的上游环节才能真正的把握住市场,这样才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倪润峰斥责道:“你听点皮毛就来指点你老子?你知道姓方的是想让你老子怎么样吗?”
“个人名誉在这个时候真就那么重要?”倪博仁也提高了声音,“那可是长虹啊!”
长虹长虹,从小到大,他是耳濡目染。
“是你老子奋斗了几十年的长虹!要在最后被人戳着脊梁骨吗?!”倪润峰把酒杯往桌上一拍。
“戳脊梁骨又怎么样?哪个重?哪个轻?”倪博仁据理力争。
倪润峰都被气笑了:“是,这是戳你老子的脊梁骨,不是戳你的!”
倪博仁沉默两秒,梗着脖子说道:“就当方总从没去过蓉城,就当方总从没在海外帮长虹擦过屁股!”
以及,没有这一切,你早就被戳过脊梁骨了。
倪博仁没把最后一句说出来,但父子俩都知道这意思。
倪润峰的脸色有些难看。
倪博仁又说了一句:“功成不必在你,长虹只要能熬过去,绝对能一马平川。”
“功成,功成,你老子还能看到那一天吗?”倪润峰黑着脸,“十年之后,你把功成烧给我?”
倪博仁拿过父亲刚才拍在桌上的酒杯,默默帮他满上,低声说道:“方总给我打的电话,他没多说别的,就是说了说国内的产业情况和现在的发展机会,他也说了,这有风险,不是非要投资面板才能活下去。”
“甚至,不是非要投资面板才能滋润的活下去,不投也可能会活得好好的。”
倪润峰平了平心中的气,“哼”了一声:“算他说了句实话。”
他看着儿子,说道:“开口产业,闭口上游,事是那么容易做的吗?企业里多少反对的?本来这一次就是勉强,现在又遭遇这种情况,我这两天接了多少电话?”
“省里的,市里的,老部下,新董事,哪一个不反对?”
倪润峰越说越气:“‘功成不必在我’,这得是自己说!哪有别人指着鼻子说‘功成不必在你’的?那是强权!姓方的还对你说什么了?”
倪博仁摇了摇头:“方总就是向我介绍事实情况,还给我看了你写给他的电子邮件,他就最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倪润峰冷眼道:“什么问题?”
“他就问,如果你在你爸的位置上,你要怎么选?”倪博仁低声答道,“我在电话没回答方总。”
怎么选?怎么选?
这问题是问了儿子,也问了父亲。
倪润峰是真在这个选择的位置上,而倪博仁在知道事情之后就看着父亲怎么选。
这一刻,倪博仁没梗着脖子,没据理力争,他就在看着自己父亲。
倪润峰也看着自己儿子,久久不语。
儿子其实选了,他电话里不答,实际上已经用动作选了。
但他选的没有用,他永远只能在假设的位置。
偏偏,他可以看着最亲近的人如何给出一致或相反的答案来印证。
印证什么呢?
到底是印证企业的命运、国内产业的崛起、商业策略的抉择,又或者,可能只是儿子对父亲在某个方面的尊重?
倪润峰看着儿子年轻的脸,看着他眼里的希冀,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拿起酒杯,慢慢喝了半杯,喟叹道:“方也劝我,儿也劝我。”
倪博仁抿着嘴。
倪润峰又看了儿子一眼:“惟愿我儿……”
他顿了顿,喝完最后的半杯酒:“多学方吧。”
这天晚上,倪润峰没有再喝酒,他开诚布公和儿子聊了很多长虹的事情。
之前,他几乎不和儿子说这些,但是,今天忽然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儿子很多曾经时刻的考量,某些事情仅凭假设是很难体会当事人的为难的。
包括他在长虹历史上两次失败的决定。
以及,这一次的长虹又面临着哪些内外交错的因素。
第二天,倪润峰给国外的方总打了个电话,讨论了一番这两天的最新动向。
两个人都像没事人一样的交流看法。
末了,倪润峰还是没忍住,说道:“方总,有什么事你直接和我说就行,至于把我儿子当枪使么?我把他放心的托付在易科,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我退休也就退休了,是不是他什么时候也得被你方大总裁‘不必在你’?”
这是最让他不满的地方,儿子从长虹出来也有图清净的考虑,现在又被这样用。
“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老倪,这次不管你怎么判断,坚持也好,放弃也罢,即便小倪现在不知道,也会在几年之后从新闻或者别人口中知道的。”方卓很平静坦荡,“与其他那个时候回想现在,不如亲耳听听父亲的考虑,不要出现什么误解。”
“现实的为难,长远的考量,不论哪一种都很正常,不需要责怪责备。”
倪润峰冷笑了两声,他是对方总这种行为发自内心的生气。
方卓依旧平静的说上了一句:“我是真的这样认为,鼓起勇气也罢,隐忍权衡也行,没什么高低之分。”
他顿了顿,又说道:“况且,我也觉得,父亲永远不能把儿子教成他所期待的样子,他只会教成他自己。”
言传身教,你有勇气,你儿子也学你有勇气,你要权衡,你儿子也学你做权衡。
你不能面对你儿子,一边权衡忍耐,又一边称赞别人鼓足勇气的冲锋。
你不能既希望你儿子有勇气又自己做出相反的决定给他看。
而,你儿子又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想看到什么样的父亲呢?
倪润峰失语,片刻之后才吐了一口气:“方总,你真是方总。”
方卓已经知道老倪的答案,言简意赅地说道:“早做安排。”
倪润峰挂了电话,功成不必在我。
※※※
犹豫和坚定是两种状态。
当有了长虹在内的坚持,有了倪润峰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劝说,再加上方卓来自海外的电话,康佳是第二个坚定下来的企业。
有一有二,三和四也就从倾向退出转为继续试试看。
电视联盟的局面暂且稳住。
京东方和电视联盟重新确定一致的目标,要尽力攻克生产链的上游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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