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千禧年代 第1366章

　　但是，随着易科推出自家的祝融芯片，两家公司就变得既合作又竞争。

　　到了今年，易科有了基带芯片，有了祝融芯片，积累了多项通讯专利，竞争的比例越来越大，直接成为导致高通市值骤跌的关键理由之一。

　　而今天，这最后的合作关系似乎也要被扯开了。

　　尽管Slefy在易科属于影像旗舰的定位，但它也是很受消费者好评的系列产品，同样受高通的重视。

　　如此一个高通面临恶意收购的时刻，易科默默传递出彻底转向竞争的讯号，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雅各布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打给了方卓，怒气冲冲地说道：“方总，你就是这样落井下石的人吗？”

　　方卓自动在脑海里帮雅各布把话翻译成成语，很自然的反问道：“高通起诉易科，要求禁售易科的手机，你这是什么？”

　　“是你不缴专利费！”雅各布很愤怒。

　　“我缴专利费，只要高通不按照整机搞垄断收费！”方卓也提高了声音。

　　“法院判我们垄断了吗？是你易科败诉了！”雅各布抨击道。

　　“是最终判决吗？”方卓回道，“我这次飞来美国就专门为诉讼案而来！”

　　雅各布知道争不出一个结果，冷笑一声：“妄想用这种方式来击败高通吗？方总，不要太天真！”

　　方卓这时候降低了音量，耐心的重申道：“易科愿意与高通保持合作，进行专利授权的谈判，但必须基于合理的框架之内，而不是高通划出来的垄断条件，雅各布，我必须要说，我愿意和你谈，只要你不搞垄断。”

　　雅各布听着对面平淡下来的声音，情绪反而被撩拨的更高涨：“高通有专利，高通想怎么授权就怎么授权，是你易科败诉，不是我高通败诉，你这样与安华高的陈富阳合流，那也不要怪我们寻求更严厉的禁售。”

　　“诺基亚曾经搞搞专利上的垄断，诺基亚倒了，高通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相信法律，相信法官，相信巡回上诉法院！”方卓坚定地说道，“雅各布，收手吧，连安华高都来收购你们了。”

　　——我相信法律，相信……

　　方卓的声音通过手机在上诉巡回法庭里回荡。

　　来自第九巡回上诉法院小组的三名法官饶有兴趣的听着来自易科掌门人的电话录音，眼看听到嘲讽和谩骂部分，方总却关掉了手机，不禁有些遗憾。

　　“你们看，即便在这样的时刻，我仍旧愿意保证与雅各布的交流，这是我们易科在专利合作方面的诚意。”

　　方卓站在法庭里侃侃而谈，来自雅各布的最新录音只是一个小小的佐证，重点还是过去这段时间以来的互动以及争取的法律条款适用。

　　The Exhaustion Doctrine，权利耗尽原则。

　　First Sale Doctrine，首次销售原则。

　　等到方卓完成自己的部分，他刚刚坐下，手机上就静静的发来一条新的消息，受易科中止合作的影响，被发起收购的高通股价仍旧保持着震荡，没有出现惯例的上涨。

　　这无疑会降低安华高收购的压力，也会让高通股东们进一步思考如今的公司形势和收益预期。

第152章 不惮

　　第九巡回上诉法院关于易科上诉的初步审理进行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一直到下午四点半，方卓才从座位上起身，而在看到三名法官之一的卡迪斯面色严肃的走过来之后停下了脚步。

　　卡迪斯到了近前，用一种严肃的语气警告道：“方总，我必须再次提醒你，单方面的电话录音在加州不可以作为证据，一旦对方提起诉讼，还可能会被重罚！”

　　方卓凝重地问道：“重罚多少？”

　　“重罚2500美元！”卡迪斯宣布数字。

　　“好的，谢谢安格法官，谢谢你提醒我，你这种庭审结束后还具有的职业精神，等下送你一张敬业福。”方卓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卡迪斯没听懂后半句，但猜到这样的玩笑意思，笑了起来。

　　方卓也笑：“安格，我只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对高通和雅各布的态度，我们始终和对方保持着尽可能的商榷，这一次我可以不来的，但还是来了，希望能够传递易科最真实的目标，不希望高通再走诺基亚的老路。”

　　卡迪斯微微点了点头，又往旁边走了两步。

　　方卓会意，跟着一起稍微远离大家的耳朵。

　　“方总，不管我们给出什么样的判决，高通都不会信服的。”卡迪斯认真地说道，“这肯定需要多次的上诉和审理，它也许会是一次Prestonettes Inc. v. Coty之于商标侵权意义式的案例。”

　　Prestonettes Inc. v. Coty是美国一起1926年的判例，涉及的是产品包装外观设计专利的侵权问题，为之后的相关案例提供了参考。

　　这一次易科上诉包括之前在地方法院的主题，并不是探讨易科是否侵犯了高通的专利，而是高通是否违反FRAND承诺。

　　一旦高通败诉，可能就为后续相关的案件提供了支持。

　　方卓笑道：“我们有耐心，我倒不希望成为什么标杆式的案例，如果有的话，微软和摩托罗拉可能更具有意义。”

　　微软和摩托罗拉在2010年相互诉讼，涉及的一项重点也是FRAND承诺，它们现在已经签署了多年的交叉许可协议。

　　卡迪斯只是摇头，这两者情况还有不同，单就产品和影响而言，易科这次与高通牵扯的可能是后者在全球市场的定价权，而易科还咬死ED和FSD这两个原则的适用范围。

　　所以，几乎要百分百打到最高法那里了。

　　最高法每年都会收到数千份调卷令请愿书，但只选择审理其中一小部分，一旦由那边裁决就会成为终审，对整个美国具有约束力。

　　像微软和摩托罗拉，尽管也牵扯FRAND承诺，始终没有打到最高法。

　　至于最终的胜负，卡迪斯也没有把握，一方面是高通的垄断行径确实在全球都掀起了反垄断调查，另一方面，高通毕竟是本土公司。

　　所以，还得打打看。

　　卡迪斯又聊了几句案情相关，最后笑道：“方总，你既然来了，等有时间打打球，看看你的高尔夫有没有进步。”

　　“嘿，我在这上面真没有天赋，但孔豫很不错，到时候让他向你讨教。”方卓说道。

　　卡迪斯眼睛一亮，欣然应诺。

　　方卓结束与这位球友法官的交流，心情还算不错，这一天的庭审其实看不出什么，但卡迪斯的倾向还是比较明显的。

　　事实上，抛开地方保护主义，抛开地缘政治因素，抛开各种各样的原因，他觉得高通垄断这个事是比较容易认定的，不论自己还是法务们都举了很多浅显直白的例子，这也是诉讼大打特打的一个重要考虑。

　　但是，那些东西是抛不开的，所以，光明的前途要经过曲折的路线。

　　方卓出了法庭，短暂的和公司法务团队聊了聊今天的表现，也就立即乘坐私人飞机返回休斯敦，稍微赶一赶明天姚明的退役仪式。

　　旧金山这里的上诉不是一日之功，而且，即便有些利益关系，最终结果也还不一定，按照法务的说法，极有可能打回重审，仍旧需要来回很大的折腾。

　　方卓对此表示了耐心，另外，孔豫自从之前和陈富阳一起来到美国就没回去，他也相应的做了一些筹备，但现在还不清楚效果能有多大。

　　就在私人飞机还没起飞的时间，一些关于高通和安华高零零散散的消息再度被方卓过目，但也没什么太多有价值的东西。

　　无非还是一些彼此的攻讦。

　　不过，等到“庆子号”于深夜抵达休斯敦，终于是有一个重要的信息浮现。

　　据说，安华高正在考虑提高报价。

　　据说，高通已经向美国外资投资委员会CFIUS申请介入。

　　CFIUS向来是在一些国外资本收购案中扮演黑脸，而安华高虽说已经公布搬迁计划，但在第四季度开启搬迁之前，它仍然是一家新加坡注册公司，这就存在正当的插手理由。

　　方卓觉得这个事很有意思，不知道KKR和银湖资本等安华高背后的推手能不能拿出更多有效的游说。

　　他这边还在琢磨着高通的应对之法，那边的安华高掌门人陈富阳倒是把电话打了进来。

　　“方总，听说你到美国了，我本想第一时间去休斯敦，但是，不少媒体都在盯着我。”陈富阳的态度十分客气。

　　就怎么说呢……

　　只能说，上次窥视方总和孔总编织的利益网，确实就挺吓人的，也就能解释很多易科包括冰芯发展的事情。

　　如果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这个利益团伙，之前诺基亚对易科成功拿到的禁令被推翻，白房子里的人就颇有轮廓了。

　　陈富阳不惮，所以，现在反而惮了。

　　“你忙你的，我就是来近距离观摩安华高对高通的收购。”方卓笑道，“安华高的声势还挺大的，很多媒体都恨不得你们明天就破产。”

　　高通在美国被誉为创新和技术领导力的典范之一，这样一家公司遭遇国外公司的恶意收购，舆论立场可想而知。

　　“嗯，阻力还是很大的，CFIUS已经给我电话了，我向他们反复说了搬迁的事，但他们的语气仍旧比较……”陈富阳顿了顿，“比较抵触吧，只能这么说，方总，高通用这样的方式来拒绝收购，挺难处理的，不知道反垄断那边能不能施加更大的压力？”

　　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想借中国反垄断这把刀用一用。

　　方卓哑然失笑：“你还真想把高通收购了啊？”

　　“如果真能收购，那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我看高通董事会这次直接拒绝也没有引起股东太大的反应，我希望高通股东们能够更多的认清现实。”陈富阳正色道。

　　高通股东们明显还沉浸在曾经的千亿辉煌里，认为700亿美元只是暂时的，这种情绪给安华高的收购带来很大阻力。

　　即便易科这个客户继苹果之后同样中止产品采购，但易科的竞争本就存在一种预期，也只是压住了高通股价反弹的趋势，没法再继续往下压。

　　中国那边的反垄断不然，它可以释放出更具压力的筹码，以此来帮忙压低高通股价和股东情绪。

　　但方卓只是一秒钟之后就拒绝了：“陈总，你真以为我是局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反垄断的初步调查结果已经加速了，短时间内是没法再动的，而且，真奔着打压高通股价，这一动就很难收，反而没了空间。”

　　轻了没用，重了没法收，中不溜的效果不大。

　　“方总，高通的股价压一压真的可以试一试，银湖那边已经在和CFIUS沟通，我们可以加快搬迁计划，安华高的主要公司资产、人员和运作本就是在美国。”陈富阳仍旧在争取。

　　“不用考虑这个了。”方卓直接给了决定，但是沉吟数秒后又说道，“不过，论起反垄断，如果高通想通过收购的方式提高体量市值，中国那边同样可以施展类似效果的措施。”

　　陈富阳刚刚失望的心又被提了起来，脑海里转了几转，问道：“方总，你是指？”

　　“经常恶意收购的人都知道，那些被收购的目标就那么几种方式。”方卓耐心地说道，“如果你们报价继续提高，一些股东可能会动心，高通为了避免被控制，董事会可以收购另一家公司来增加规模和市值，这样的话，你们价格的吸引力自然又下去了。”

　　原本高通是7，安华高报价是8，高通临时收购第三家企业而合并成了9，那么，8成了低价，自然不会被股东接受。

　　陈富阳自然知道这个，静待下文。

　　方卓很顺畅的介绍一种情况：“按照中国的反垄断法规定，存在一个经营者集中申报的情况，只要全球范围内的营业额合计超过100亿元中国币，两个公司上一年在中国境内营业额均超过4亿中国币的，那么，它们的并购就需要得到中国的批准。”

　　高通想要增加市值的话，这个申报条件几乎必然会被触碰，也就自然有了插手的机会。

　　陈富阳瞬间明白了意思，先惊再喜又惊，最后说道：“方总，那就太好了！”

　　只要这样，高通一种重要的反击方式就先被废掉了。

　　“依法依规而已，就像CFIUS对你们的调查也是依法依规。”方卓很淡定。

　　陈富阳觉得自己真得多向方总学习，增加法学修养。

　　他又虚心聊了会对高通股东的游说，但这个还有些远，目前就是安华高对高通的恶意收购，也就没有太深入。

　　这通电话结束已经是凌晨时分。

　　方卓穿着大裤衩坐在泳池边上，冲着另一边的秘书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自己的手机拿去充电。

　　等到刘宗宏换了一部满电的手机过来，他听到老板一声悠悠的叹息。

　　“方总，该睡了。”刘宗宏提醒道。

　　“一点也不困，这晚上倒也没那么热。”方卓踢了踢泳池里的水，笑道，“这位安华高的陈总也不可小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