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尘茶馆说书人
人家呆够了，那就没招了，只好送回去了。两位老人依旧选择了软卧，其实她俩谁都不恐高，就是单纯不爱做飞机，按照姥姥的话说，一寻思离地面好几千米，我这心都突突。
这就看出老两口的风格了，不坐飞机不是因为贵，而是因为不喜欢。坐火车也会选择舒服的软卧，家里不差这几个钱。
送走了老两口，柳鹏程和沈娟的生活算是彻底回归了正轨，还真没有什么小两口蜜月的感觉，如果说有那个感觉，应该是在沈娟刚来平洲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是刚刚同居在一起。
这天柳鹏程写了一会儿局里的深化改革计划，突然想起了好几天没有看到罗兴了，也不知道他那命案咋样了，这姥姥姥爷都走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柳鹏程给罗兴打了电话，没想到罗兴不到三分钟就出现在柳鹏程的办公室，原来他就在局里，已经在局里住了好几天了。
柳鹏程看罗兴的眼睛通红，眼眶也发青，像是被人打了两拳一样。就知道案子应该是不顺利。
柳鹏程指着沙发说道：“你先坐，茶几下面有烟，胡淑娟的案子不顺利？没有线索？”
罗兴也没有客气，从茶几下层拿出了中华，点着一根，狠狠抽了一口才说：“柳局，这个案子，还真不能说是没有线索，恰恰相反，线索实在是太多了。”
柳鹏程说道：“线索太多还不是好事，你说说看？”
罗兴说道：“我们是按照家庭，生意，社会关系三条线进行调查的。同时还对案发是进入庆湖旅社和正在庆湖旅社的客人进行了排查。这女人，这女人实在是太招人恨了。”
柳鹏程没有打断罗兴。
果然，下一句罗兴就爆出了大料：“我们现在已经确定她的丈夫周新案发时在闽南省开会，而且她体内的生物检材也不可能是他丈夫的，市局虽然不能做dna。但是能鉴定出血型。周新是A型血。生物检材是ab。”
柳鹏程说道：“也就是说，她有个情人？”
罗兴说道，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挺高兴，因为她身上没有抵抗伤，如果确定她有个情人的话，我们找到那个情人差不多就破案了。
柳鹏程问道：“没找到那个情人？”
罗兴说道：“怎么可能没有找到，她根本就不怎么遮掩啊。不是没找到，柳局，我们找到了，找到了六个。”
柳鹏程惊讶地问：“六个情人？里面有嫌疑人吗？”
罗兴说道：“我们刚开始也认为这六个情人里至少有一个是嫌疑人，无论是犯罪现场的情况，还是尸检的情况，都非常符合熟人情杀的特征。可惜，这六个人都不是嫌疑人。”
柳鹏程皱着眉头：“都不是？”
罗兴说道：“都不是！这六个人里，有三个是市里体工队的。现在正在准备秋天的省运会，这个很多人可以证明，他们三个都在训练。还有一个是生意人，家在外地，当时在梁县看店，并不在庆湖。有一个是货车司机，当时在外地跑车，这个我们也证实了。最后一个是个道上的人，在劳动院，现在也在。还有半年出来。”
柳鹏程问道：“这女的怎么这么多的情人？”
罗兴说道：“不光是情人的事情，她家的事情也是乱七八糟。而且她和生意伙伴的合作也算不上愉快。柳局，这个女人嗯，非常复杂，而且我觉得她多多少少有点反社会人格，查清了她情况，我觉得这种人别说是被杀，就是杀人都非常正常。”
柳鹏程说道：“你从头说。”
罗兴抽了一口烟说道：“要说胡淑娟这人，得从1983年高考开始了。他参加了83年的高考，而且成绩不错，仅仅差了三分就考上了。”
柳鹏程说道：“那成绩是真不错！”
罗兴又说道：“她高考考语文的时候，快交卷的时候钢笔漏水，把作文给污了。”
柳鹏程惊讶地说：“作文被钢笔水污了，就差三分考上大学？”
罗兴说道：“对，梁县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柳鹏程问道：“她没复读吗？”
如果这种情况下没考上，复读的话不说有十分把握，起码也得有七八分。
罗兴摇摇头：“家里没让她复读，说钱得给她弟弟留着。”
柳鹏程问道：“不是说她家只有她和她妹妹吗？怎么她还有个弟弟？”
罗兴神情古怪：“她没有弟弟，是她爸妈想生个弟弟，家里的钱留着交罚款。”
第428章 复杂的受害人（中）
罗兴继续说道：“实际上他开始做生意，是想自己赚钱去复读。梁县一中当时的领导说她随时可以回来念书。而且据她妹妹说，胡淑娟在高考之前曾经管她妈妈要五毛钱买新钢笔。可是她妈没给。”
柳鹏程又问道：“后来她复读了吗？”
罗兴说道：“没有，她借钱开始的服装生意越来越大，梁县又是小地方，不可能瞒过她的父母。后来她的父母就找到她藏起来的货都没收了，自己摆摊卖了，还逼问她在哪进的货，差点把她打死。当时她妈妈已经怀孕了。”
柳鹏程叹了口气：“这是一点也不积德啊！”
罗兴说道：“柳局你这话算是说对了，后来还是他妹妹胡淑梅把她放出来的。她当时就跑去了庆湖，打算在她进货的摊子当个售货员，也不敢回去了。结果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因为胡淑娟跑了，她们父母就把气撒在了胡淑梅身上，还放说要是胡淑娟不回来告诉他们在哪进货，就把胡淑梅腿打瘸，然后嫁给二流子。”
罗兴说道这里，脸色古怪地说：“结果胡淑梅也打算逃跑，这两口子为了生儿子已经疯了。就是认为胡淑梅能找到胡淑娟，胡淑娟就在附近，于是就每天打胡淑梅，就是想把胡淑娟逼出来，问她从哪进的货，好去进货赚钱交罚款，给儿子上户口。结果在一天两口子在打胡淑梅的时候，胡淑娟的妈抻着了，然后都流产了。孩子都五个月了，没救活。是个男婴。然后胡淑梅也趁乱跑了。”
她俩的母亲流产之后，已经确定不能再生育了。而他们夫妻又作死把两个女儿都打跑了。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胡淑娟姐妹俩都是每年给一些不多不少的赡养费。
柳鹏程问道：“那她们姐妹的关系非常好？”
罗兴果断摇头：“不好，可以说是非常不好。”
这柳鹏程就比较惊讶了，胡淑娟胡淑梅姐妹俩几乎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了，关系还不好？
罗兴说道：“她们姐妹开始的时候，是一起做生意的，实际上到了现在，也是在一起做生意。从小摊到市场摊子，再到商场专柜，大型精品屋，说她们俩垄断了梁县的高档服装也不为过。不过她们的关系恰恰是生意做大的之后才开始恶化的。”
柳鹏程问道：“为什么？赚钱之后分钱出了问题？”
罗兴说道：“不是，她们从一起做生意那天就是五五分账，一直到现在也是。她们关系不好的原因是，她妹妹一直想自己干。开始的时候是想再开一个精品屋，后来胡淑娟不同意。胡淑梅以为是胡淑娟是怕姐妹俩竞争，于是想自己做中档服装，或者是开一家中档服装品牌专卖店。胡淑娟还是不同意。”
柳鹏程说道：“其实这可以理解，胡淑梅现在也三十多了吧，谁也不希望这个年龄，有家有口了，能力也不差的情况下，还跟在自己姐姐的身后，可是她自己干不就行了吗，非得要胡淑娟同意？”
罗兴说道：“我们也有这个疑问，就问了胡淑梅，为什么非得要胡淑娟同意，胡淑梅说如果是正常家庭，她早就自己干了。因为她们从做生意开始就是五五分账，其实理论上姐俩的钱是一样多的。可是胡淑梅说的也有道理，她们姐俩是啥情况，全县都知道，要是因为分家再有点矛盾，她们可就成了梁县的笑话了！”
柳鹏程也觉得胡淑梅说的话很有道理。点了点头：“那就是说，胡淑梅虽然和他姐姐胡淑娟有矛盾，但是没有犯罪动机。对吧？”
罗兴说道：“胡淑梅是没有动机，但是她老公程林有啊！其实提出分家各做各的，也是程林最早提出来的。而且就在最近，程林在和朋友喝酒的时候，不止一次说过，自己这么大个老爷们，还得在大姨姐手底下讨生活，胡淑娟要是再不同意分家，他宁可杀了她！”
柳鹏程问道：“他有作案时间吗？”
罗兴说道：“没有，他有非常硬实的不在场证明。但是这个人社会关系很复杂。周淑娟的服装生意实际上是她们三个人在做。周淑娟负责掌总和进货。周淑梅负责经营和店面管理，而程林负责梁县的公关和外场。”
他这么一说，柳鹏程就明白了。两个姐妹开这么大的买卖，而且还是明面的买卖，在一些人眼中简直就是一块不设防的大肥肉啊。而她俩的买卖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开到现在，可以想见这个程林的人脉有多牛，而这其中，一定会包含一些“道上人”。所以，程林的不在场证明，很有可能并没有什么大用。
柳鹏程又问道：“胡淑娟在庆湖这边的关系，都查了没有？”
罗兴说道：“她在庆湖这边的关系，实际上分为两部分，一伙人是服装批发商。实际上胡淑娟已经很少在庆湖批发进货了，她进货一般都是去南粤省或者是沪都。
而这些人中很多都是在她最困难难的时候帮过她的，甚至是当初给她赊货过的。现在她的生意好了，档次高了，就把人家扔在一边不在人家那里进货了，所以这些人都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
还有一伙儿人是这边的各种高档服装专卖店。她们的合作实际上分成三种，第一种是这些服装店的库底子，会让胡淑娟拿走处理掉，因为县城和市里到底还是有些差距的，所以市里不好卖的衣服不一定在县里也卖不出去。
第二种是新上的衣服，会给胡淑娟提供样品。如果有客人相中的，就立刻开车来庆湖取货。再回去卖给顾客。还有就是紧急取货，比如某人身上穿着一身都彭西装，然后他朋友也想要一套，这时候胡淑娟就要开车到庆湖把货取回来交给顾客。
可是最近，胡淑娟在粤都好像是打开了一些关系，经常带一些名牌服装回来卖，而且还要比庆湖的专卖店或者专柜便宜很多，据庆湖的几个老板说她带回来的那些货很多都是港城产的A货或者超A货。还有水货。所以庆湖这些名牌服装代理商对她非常不满。而且很担心她杀到庆湖把这边的市场搞乱，因为她找合适的位置在庆湖开店不是一天两天了。”
第429章 复杂的受害人（下）
柳鹏程问道：“对胡淑娟不满的庆湖商人里面，有没有领头的，或者是特别不满的？”
罗兴点着了一根香烟：“有，当然有。程其胜。这个人是范思哲的平洲代理商，有几家专卖店，机场，外贸大厦，都有他的专卖店，平洲百货大厦和庆湖时尚广场有他的专柜。范思哲是比较早进入平洲的国外高档服装品牌，在平洲认可度比较高。可是最近几个月胡淑娟在粤都带回了一批范思哲的服装，都是新款，而且卖价比较便宜，还有一些流到了庆湖，程其胜非常不满，不止一次说要给这个忘恩负义的娘们好看。”
柳鹏程问道：“忘恩负义？”
罗兴说道：“唉，这话他还真能说。胡家姐妹刚在梁县开店的时候，其实开的很勉强，那些高档服装虽然利润高，可是进价也不便宜啊，是程其胜调了一大批范思哲高端服装帮她们把场子撑起来了。
但是梁县市场有限，她们根本卖不了那么多高档服装，缓过来之后进了一些中高档衣服，就把范思哲还回去了。这一来一去，程思胜一分钱都没有收她们的。”
柳鹏程点点头：“其实也可以看成是铺货或者是一场营销广告吧。”
罗兴说道：“是这么回事，但是人家程思胜说这个事儿胡淑娟欠他一份人情，也没毛病。”
这也有道理，毕竟梁县不是庆湖。程其胜的行为即使有他自己生意的考虑，但是肯定是有帮忙的意思在里面的。所以胡淑娟做大了之后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他的范思哲，程其胜的愤怒也可想而知。
柳鹏程说道：“说说这个程其胜吧。”
罗兴说道：“这个程其胜是有前科的。他也是当初下乡的知青。回来的时候没有能及时安排工作，就去了沪都闯世界。他下乡的地方当时条件也可以，他又会做人，头脑也灵光。于是就在那边学会了开车。其实说学会的开车也不准确，应该是他学会了开农机。他到沪都不长时间就成了沪都有名的梅家的司机。
毕竟哪个时候，会开车又没有工作，能给私人打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程其胜其实也不算是完全会开车，因为他没有驾照，因为他开的是农机，和汽车还是有一些区别，加上也没有人开农机上城里，所以当时大队就没给他办驾照。他到了梅家也是用人家的汽车学了学，然后重新办理的驾照。给梅家少爷开车。
在他成为梅家司机的第四年，梅家少爷和别人发生了冲突，造成一人重伤。有人说那个人就是梅家少爷捅的，程其胜只是顶罪，还有人说是程其胜为了保护梅家少爷下的手。反正他是因为故意伤害判了四年。后来在里面减刑一年，三年就出来了。出来之后，他就回到了平洲，成了国际大牌范思哲在平洲的代理商。”
柳鹏程说道：“就是说，这个人是下得去手的是吧。”
罗兴说道：“不仅仅是下得去手那么简单。他回到平洲，生意稳定下来之后，由于范思哲是第一个入驻平洲的国际大牌，平洲的有钱人几乎是一人一件，甚至是一人几件，有一次平洲商会组织的晚宴上，参加的人员几乎穿的都是范思哲。这么好的生意，这么高的价格，当然就进了很多有心人的眼睛。
当时平洲一个大混混叫焦健，就想强行入股程其胜的生意，说的好听，但是程其胜的店里每天都有小流氓来捣乱，还有小贼混进他的店里，用小刀偷偷割坏店里陈列的衣服。一刀下去就是好几万！没过几天，这个焦健双腿全断，不管是谁问都是说出了车祸，做完了手术腿还打着石膏呢就全家搬走了。有和焦健熟悉的朋友传说，看了焦健的腿的片子，不可能是车撞的，就是打的！”
柳鹏程问道：“那他对竞争对手也这么霸道吗？”
罗兴说道：“还真不是，其实这个人在圈子里口碑极好，后来进入平洲的大服装品牌不仅没有收到他的打压，相反，几乎都受过他的帮助。”
柳鹏程叹了口气：“那就是说，他放话要教训胡淑娟还真不一定是说说而已。其他几个人呢？”
罗兴说道：“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几个大服装品牌代理商对胡淑娟或多或少都有不满，他们这些人，人脉广，实力也强。”
柳鹏程说道：“你说说她的婚姻情况吧。”
罗兴说道：“胡淑娟的丈夫叫周新，这个人，嗯，怎么说呢，是个好人。要说她们俩的婚姻，是别人介绍的，介绍人就是当时管胡淑娟这一片的税管所的所长，实际上胡淑娟结婚是比较晚的，一个是忙着事业，一个好像也是应该找不到太合适的。你知道，八十年代的县城，个体户的社会地位还是不高的。
而胡淑娟的生意当时已经做的不小了，这就造成一个比较尴尬的局面，就是高不成低不就。而胡淑娟的事情，县城里几乎都知道，当时主流的说法就是，就算是他爸妈不对，胡淑娟姐妹两个也确实有点过分了，就应该把爸妈接到城里来好好小顺着。”
你说县城的人就真这么不知道好歹吗？
不是的，八十年代，讽刺“红眼病”的相声都上春晚了，你想想吧！就是嫉妒！我不如你，但是我可以背后说你小话，把你说的啥也不是，我就舒服了。
在这种环境下，胡淑娟也已经二十多了，她的婚姻自然就成了县里很多人准备看的笑话！
其实胡淑娟自己也有些着急结婚了，因为那个时候，她妹妹胡淑梅已经和程林恋爱了，按照胡淑娟的观察，两人很有可能已经私定终身了！如果姐姐不结婚而妹妹先结婚，或者妹妹出了什么意外的事情，她们姐俩就彻底在县城呆不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胡淑娟的管片税务所的所长，给胡淑娟介绍了个对象。
要说这位所长，绝对是县里对胡家姐妹最好的人之一。为啥呢？年年给他超额完成任务啊！而且还不拖欠税款，尽管他也知道这是胡家姐妹为了自己的名声，但是这样的纳税户哪个所长不想要啊！
所以胡淑娟的婚事，就成了这位所长操心的事情之一了。
你别说，这位所长手头还真有合适的，就是周新。
论工作，周新是梁县最好的企业，梁县锅炉厂的助理工程师。论学历，人家可是东北的机械学校的大专毕业生！这学历在梁县可真是数得上了！论，长相，周新身材高大，还长着一张在当时非常讨喜的“工人脸”。
所长之所以认识周新，是因为他女婿就在锅炉厂工作，而且也是技术科的，和周新一个办公室，对周新真的是非常了解。据他说，周新工作踏实，人缘也不错！
可是周新这么好，为什么二十六七了还没有对象呢？
这就其实就说明周新也是有缺点的！
他的缺点就是他家穷，而且当初为了他上学欠的钱还没有还完，不说他爸爸还有慢性病，就是他下面的五个弟弟妹妹就够拉吧的！
这个家庭条件，谁敢嫁过去啊！
胡淑娟敢，真敢！对于她来说，钱的事儿叫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