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尘茶馆说书人
董菲菲是个聪明的女人，坚决不开口，开口就说冤枉，就是说自己和老公要开车出门，半路找个地方方便。
结果不到二十分钟，柳鹏程进来了。拿来了一份口供：“董菲菲，你老公已经全招了，你嘴硬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现在可以零口供定你的罪！”
董菲菲依旧不说话，他认为柳鹏程在诈她，别说是他，就是罗兴都认为柳鹏程在诈她，因为董菲菲的老公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在警察的眼皮底下都打着逃跑的主意，这人能好审？二十分钟，也就是记录的时间吧，就是上手段，也没有这么快的啊！
那么，柳鹏程上手段了吗？没有，柳局是老老实实按照流程，法律和规定审的。
不知道这位读者同志在看法制栏目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凡是涉及到警察正规审讯的镜头的时候，嫌疑人坐的椅子都是一样的。嫌疑人的双手用铁箍扣在椅子的扶手上，双脚也是用铁箍铐在椅子的前腿上，但是双脚并不能着地。
这个椅子叫审讯椅，不仅是合法的，而且是制式的。甚至我们在一些镜头中还可以看到嫌疑人用双手扶着扶手接受审讯的镜头。那个铁箍并不会影响嫌疑人的手脚血液流通，甚至如果嫌疑人不乱动，都不会碰到嫌疑人。这种椅子，一方面保证了嫌疑人的相关权利，另一方面也最大程度保障了审讯人的安全。因为双手是扣在扶手上的，双脚又不能着地，所以，也借不上力，是非常安全的。
当然，这是审讯椅，不是沙发！当然不会让人非常舒服，比如，这椅子也有靠背，嫌疑人坐在上面是可以把后背靠上的。但是，由于双手铁箍的限制，不可能让嫌疑人“瘫”在椅子上。
这就是说，只要嫌疑人被扣在这个椅子上，无论他用什么姿势，全身的重量只有一个受力点，那就是屁股！
柳鹏程把董菲菲的老公带到了审讯室，笑着说：“要不然，咱聊聊吧，我算你主动坦白，怎么样？”
董菲菲的老公不说话，甚至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柳鹏程也不生气，还笑了笑，对身边的老沈说道：“按照正常程序审吧。”
老沈和小吕把董菲菲的老公扣在了审讯椅上。
老沈看了看柳鹏程，柳鹏程说道：“你们俩正常审。”
等他俩都坐下之后，柳鹏程也没有出去，而是在他们身后站着看。
“姓名”
没动静。
“姓名！”
没反应。
柳鹏程说道：“不着急，可能是没反应过来，等等吧。”
于是，两个警察，一个嫌疑人就大眼瞪小眼的等着。
柳鹏程依旧笑呵呵地看。
五分钟之后，董菲菲的老公脑袋上出现了汗水。
“警官，我，我，我能不能站着说。”
这次柳鹏程抢先开口了：“不能，因为你站着的时候，我说咱聊聊，你没有同意，机会只有一次，你浪费了。审讯开始的时候，你就只能坐在这把椅子上，如果让你站着，有体罚和逼供的嫌疑，是不允许的，你想离开这把椅子，可以，全说完签完字之后我们就给你打开。”
董菲菲的老公感觉自己屁股缝针时候打的麻药正在失效，自己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伤口正在变形，甚至缝合线不一定什么时候都能崩开。终于董菲菲的老公低下了头。
“你们问吧。快点问”
这时候老沈也反应过来了，给柳局点了十二个赞之后说道：“那你也快点说。”
“姓名！”
“刘志强”
“年龄！”
“36岁”
“是周岁吗？”
“是”
……
十几分钟之后，柳鹏程看着新鲜出炉的口供眉头紧紧皱着。这五月风暴马上就要结束了，弄个不复杂的命案又牵出一大堆破事！
柳鹏程让老沈和小吕带着刘志强去附近的医院重新缝针，拎着口供就奔了董菲菲的审讯室。
“董菲菲，你是不是认为我在诈你！我问你，你中介所是干什么的！二楼卧室你们住的双人床下暗格里有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李海燕！”
完了，董菲菲最后一丝精气神仿佛都在瞬间离她而去！
完了！刘志强心想，刚才大夫说，他打麻药的时间太短了，不能重复打麻药，不然出事他可兜不住。他看见大夫正在准备缝合针，而他光着屁股被两个护士和两个警察按在治疗床上。
第332章 包身工（上）
董菲菲平静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态，终于开始招供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是不招供，警察也什么都知道了。还不如自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然后静静地等待最后的结果。
董菲菲远远不像是自己表现出的那么无害。
她也来自于李海燕的那个小县城，她们是一个乡的。董菲菲初中的时候还和李海燕是同桌，当然也是闺蜜。
说起她家里，和李海燕的家里差不多，甚至比李海燕家还困难。李海燕好歹只有一个哥哥，而董菲菲有两个。
但是她比李海燕幸运的是，她的家人都很宠她，不仅因为她最小，更是因为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
她的大哥哥就说过，自己不结婚了，家里的钱都给菲菲当嫁妆，省的她嫁出去让人瞧不起。
董菲菲当然不想自己的大哥打一辈子光棍，就在她正在继续复读一年考高中还是和同桌李海燕一样在县城找个工作补贴家用中纠结的时候，她的一个远房姨妈的到来，让她快速做出了选择。
说是远房姨妈，其实就是一个村子的而已，那时候人员流动性小，一个村的人大多数都是沾亲带故的。而这位号称帮她换过尿布的姨妈也是和董菲菲的母亲沾点亲戚而已。
姨妈没有空手来，而是带来了礼物。给董菲菲的是一小瓶洗发水，说是外国的。给董菲菲父亲的是一条领带，说是港城产的。给董菲菲母亲的是一条围巾，那料子大家都没有见过，说是法国的。
姨妈说自己离开了爱打人的老公之后，就到特区去闯世界，现在终于有脸回来了。自己在那边有一座大酒店，还又结了婚，老公是港城人，在大陆这边做玩具出口生意。酒店就是他怕姨妈无聊给她开的。
姨妈最终带着董菲菲走了，她说自己在那边很孤单，让董菲菲给她做个伴，同时也在自己的酒店上班，要是适合干这个，就把她送去港城学习，给她当这个酒店的经理。
这当然是画饼。但是姨妈还许诺了高工资，并且直接预支了一千块钱的工资给董菲菲的父母！那可是90年的一千块钱啊，就这些钱几乎就够大哥在村里或者周边的村子说个媳妇的了！
姨妈除了带走了董菲菲之外，还带了几个其他的女孩，都是年轻漂亮的，都是到姨妈的酒店当服务员的。
在路上，董菲菲因为是姨妈的“外甥女”在漫长的旅程中还负点责任，给大家发发面包，组织大家打打水什么的。经过几天的漫长旅程，他们终于到达了特区。
到了火车站下车之后，这几个来自内陆小县城的女孩眼睛可就不够用了。
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让她们不敢过马路，一座座摩天大楼让她们看着眼晕。
姨妈把他们送上了停在一个小胡同里面的面包车，说自己要去办事，让她们先去酒店，然后用粤语和面包车上的一个男人说了几句就走了。
面包车可没有把他们拉到酒店，而是拉到了郊区偏僻的房子里。
在那里，几个女孩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他们被卖了。
过后的几天，女孩们被像货物一样挑来挑去，董菲菲被一家“娱乐城”的老板挑走了。
那以后的生活董菲菲实在是不愿意回忆，从痛苦到麻木，从麻木到顺从。终于，她和家里取得了联系，把她分到的钱寄回了家。她也学会了和“客人”聊天，以了解外边的世界。她学会了伪装，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两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就在她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一位“客人”说要带她走。
带她走？哪有这么容易，她们都身负“巨债”，就是老板号称买下她们的时候花的钱。不还完钱是不许走的。而且这债务是利滚利的，越欠越多。
逃跑？别闹了，休闲城大厅里那几个正在打扑克的大汉是摆设吗？
当然，因为董菲菲为人聪明，长相漂亮，号称要带走她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每次董菲菲都是感激涕零，然后等客人走后送他们一句“呸”。
这次也是一样。
让董菲菲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这位说带她走的大哥真的把他带走了，不仅花了钱，还找到了这条街的“大佬”出面说了话。休闲城的老板才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告别了他的摇钱树。
这位带走她的大哥就是刘志强。
刘志强说带她走，就是带她走，不仅带她走出了休闲城，甚至带她走出了特区，走出了南粤，来到了刘志强的故乡，平洲。
董菲菲通过和刘志强的交往得知，他并不是什么大款，而是混子，在特区赚到了钱，就想金盆洗手，找到董菲菲，除了她年轻漂亮之外，还有她的聪明，会说话，自己要做的生意，正缺少这么一位帮手。
董菲菲问他要做什么生意。
刘志强说他要做职业中介。
董菲菲说：“这活儿我可干不了，你也知道我是怎么从家里出来的，我运气好，碰上了你，可是你再让我去干这个，我是做不了的！”
刘志强哈哈大笑说：“你想哪儿去了，我要是还沾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我在特区不回来好不好，何苦在自己的家门口干这个缺德事儿呢。我说的职业中介所，是正规的那种，就是给工厂公司介绍人，给像你一样想出来闯世界的小青年门找工作！”
董菲菲说道：“照着你这么说，那还是好事？”
刘志强笑着说：“当然是好事，必须是好事，胸口能戴大红花的那种好事！”
董菲菲高兴地说：“那这个好事我就陪你干了！”
刘志强说道：“好啊，就等你这句话，咱两口子就等着发财吧！”
董菲菲说道：“唉，我都不指望发财，能够吃够喝，手里松快点就行，再说了，那些真正的农民工，都是家里穷的不行才出来打工的，车票还是一笔钱，还得自己置办行李，他们能拿出多少钱！”
刘志强说道：“看你说的可怜，那咱就不要钱了！”
董菲菲疑惑道：“不要钱？那咱俩吃什么，喝什么啊！”
刘志强说道：“他没钱的时候咱不要钱，可是他不得有有钱的时候啊！比如发工资的时候他就有钱了吧。”
董菲菲眼神一亮：“还真行，他们拿到工资再给咱就行，可是他们不认账咋办？”
刘志强说道：“怕什么，现在可是法制社会，我会先让他签合同的。再说，明天负责催收的两位兄弟就到了，先说好啊，我明天请他们在家里吃饭，这俩人是我生死兄弟，在特区的时候可都是互相挡过刀的。在酒店请他们总差点意思，明天在家给他们接风，你可得好好露一手！只要有他俩过来帮我，我看谁敢不还钱！”
董菲菲说道：“说来说去，一个人你打算要多少钱啊！”
刘志强说道：“我不多要，一个月工资的百分之二十。”
董菲菲想了想，人家把你从穷窝子里带出来，还得帮你找工作，这个价格倒是也不高！
谁知刘志强又说：“五年！”
第333章 包身工（中）
中介生意不是说做就做的。
在中介所正式开张之前，董菲菲两口子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比如要和各个工厂的人事负责人混熟，这不是人家接收不接收你带来的员工的问题，而是，要在第一时间掌握人家什么时候需要员工。比如人家正打算裁员呢，你带着五十个工人过去，这不是找挨揍吗？
那段时间刘志强几乎天天喝得醉醺醺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刘志强和董菲菲两个“老江湖”的努力下，渠道算是初步建立起来了。
这只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和其他的中介所打好关系，刘志强是本地人，原来在本地也是混的，认识的人不少，在“地头蛇”光环的加持下，刘志强很容易就和这些同行打成一片。董菲菲这才知道，有很多的中介所都是这么运作的，还有的更狠，直接和农民工签订一个工资很低的合同，然后剩下的钱都是他们的。
而据说这种做法也是很“文明的”。已经有人直接把农民工卖给什么手续都没有的小矿窑，其实这已经是披着中介外衣的人贩子了。
这就是九十年代，秩序正在建立，一切都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