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平步庆云
冯骥摇头:“邓世昌他们是卵蛋吗?人家为了杀日本人,都拿命拼了。”
“邓世昌当然不是卵蛋,那是大英雄,可惜还是败了。”赵健唏嘘起来。
“所以说,做决策的人是卵蛋罢了。”冯骥笑了笑。
“说得好!”
便在冯骥与赵健闲谈时,忽听得后排一人一声喝彩。
冯骥与赵健不禁看向对方。
却见后排坐着主仆二人,男子三十左右,身材魁梧,看起来似乎练过几年功夫。
但是与寻常武人不同,他身上还有一股书生意气,眉宇间器宇轩昂。
在他身边,则是一名容貌秀丽,皮肤白皙的仆从。
冯骥只是一眼,便看出这仆从并非男儿身,而是一位面容秀丽的佳人,不知为何做男仆打扮。
但见男主人起身,来到冯骥二人对面,向冯骥抱拳,笑道:“在下谭嗣同,见过两位,刚才冒昧了。”
冯骥顿时眉头一挑,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
“你便是谭嗣同?”
谭嗣同笑道:“阁下听说过我?”
冯骥笑了笑:“维新派代表人物,康有为得意门生。”
谭嗣同闻言,不禁露出笑容:“不敢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津门冯骥。”
“津门赵健。”
冯骥与赵健抱了抱拳。
谭嗣同自来熟走到冯骥二人面对面。
那仆人提前一步,帮他清理了座椅,站在一旁笑道:“少爷,请坐。”
谭嗣同笑着坐下,道:“刚才听冯兄一番高谈阔论,似乎对眼下时局颇有看法,不知可否聊聊?”
冯骥笑了笑:“胡言乱语罢了,我们兄弟笑谈,让谭兄见笑了。”
“哎,天下事,自当由天下人谈,有何不可,九斤,去要一壶酒来。”
“是,少爷。”
谭嗣同吩咐一声,那仆人原来叫做九斤,立刻跑去买酒。
“冯兄可是要去京城?”
“不错。”
“在下在京城颇有些人脉,冯兄若是要去京城办事,在下或许帮得上忙。”
冯骥笑了笑:“谭兄为何这般热情?”
“天下有识之士不多了,如今正是国家兴亡的关键时刻,国人应当团结啊。”
“少爷,酒来了。”
九斤带着一壶酒水跑了过来,还很识趣的带来了四个杯子。
谭嗣同亲自为冯骥和赵健倒了一杯,旋即招呼九斤道:“九斤,你也坐。”
九斤似乎不是一般仆人,闻言嘻嘻哈哈的坐到一旁,道:“少爷,我给您倒酒。”
谭嗣同举起酒杯,道:“冯兄,赵兄,今日能遇上两位,也算缘分,谭某敬两位。”
赵健似乎对谭嗣同颇为喜欢,道:“好酒量,谭兄豪气,多谢了。”
他当即一饮而尽,哈哈大笑,尽显江湖草莽之气。
谭嗣同也露出笑容,扭头看向冯骥。
冯骥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谭嗣同大笑。
九斤趁机拍马屁道:“两位一看就是江湖好汉,正所谓好酒配英雄,好汉交好汉,今日能与两位好汉饮酒,当真是一大喜事。”
谭嗣同大笑:“便是你最会说话。”
冯骥也笑了笑,对谭嗣同颇有好感。
这位汉子,不但是民族英雄,更有一股江湖人士的豪爽之气。
不似朝廷官员,心思复杂,城府颇深。
一杯酒下肚,双方熟悉起来。
谭嗣同笑道:“冯兄,刚才听你所言,似乎对眼下时局,颇有见解?不知冯兄以为,眼下时局,我等该如何自处呢?”
冯骥笑了笑:“如何自处?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交友贵在交心,自然是要听真话。”
“好,那我便直说了,清朝大势已去,日落西山,早晚必亡。”
只是一句话,瞬间就让谭嗣同变色。
赵健也是一口酒呛的直咳嗽,连忙擦拭嘴巴,低声道:“冯少爷,这话可说不得啊。”
冯骥笑了笑:“你看,我说实话,你们就不敢听,还不如不说。”
谭嗣同脸色微沉,到:“冯兄,此言大逆不道啊。”
冯骥笑问道:“为何大逆不道?”
“你我皆为大清子民,这等胡言乱语,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
冯骥哈哈一笑:“我若是日本人,说这番话,你会觉得大逆不道吗?”
谭嗣同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你所谓的大逆不道,是因为你把自己看做清政府的臣子了,但是这天下,是那满清的天下吗?”
“难道不是?”
“笑话,天下自古以来,就是百姓的天下。”
“他满清自关外闯入中原,窃取中原大地权柄,实乃窃贼。”
“眼下清廷丧权辱国,却不思进取,只顾贪图享乐。”
“北方义和团起义,南方各地反叛,难道谭兄看不到吗?”
“这天下百姓,已经不想再做这废物大清的子民了。”
谭嗣同脸色大变,被冯骥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惊的瞪大眼睛。
“你……你……你是乱党?”
他下意识问道。
冯骥笑了笑:“谭兄可是后悔与我喝酒了?”
谭嗣同沉默不言,只是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冯骥淡淡道:“谭兄,你们把所谓的希望,放在清廷自我变革上,实在是愚蠢。”
“你可知道,这天下,早已不是清廷说了算的了。”
“便是清廷说了算,也不是你们扶持的那位说了算。”
“尔等维新变法,注定失败。”
谭嗣同脚步一顿,语气冰冷:“大清依旧是正统,天下士子,有识之士,皆受皇恩,岂可不忠天子?”
“你等食君之禄,不思报君,还有何颜面在此评论我等行事?”
冯骥不禁笑了笑:“食君之禄?我一不是官,二不是士子,何来食君之禄?”
“士农工商,不论你是何人,这天下安定,才有百姓活路,若非朝廷,你们焉能饱腹?”
冯骥笑了笑:“一派胡言,你也是读书人,王朝更替,自古就有,你也去过国外,知道皇权天授,不过是统治者的幌子,用来糊弄百姓而已。”
“便是你所谓的忠君忠父,也只是儒家用来统治人心的话术。”
“你该知道,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一切都是百姓说了算。”
“严复说的不错,你等需要睁眼看世界,如果你不懂,那便是你看的不够多,不够深。”
“谭兄,听我一句劝,清朝没救了,你等变法,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有空的话,去广州走走,那里有救国之道。”
谭嗣同扭头,深深看了一眼冯骥:“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冯骥不以为意,笑着摆手。
九斤目瞪口呆,头一次见有人敢跟少爷如此辩论,说的少爷哑口无言。
谭嗣同喝道:“九斤!还不走?”
“啊?哦哦。”
九斤连忙起身,跟上谭嗣同。
看着二人离去,赵健挠了挠头,不禁道:“我感觉这人不错啊,怎么你们聊不到两句,就聊散了呢?”
冯骥扭头看向赵健,笑道:“他要我去给清廷卖命,你说可能吗?”
赵健顿时直接摇头:“那肯定不行,朝廷里哪有好人,一群无能之辈,您去指挥他们还差不多。”
冯骥大笑,果然,读书人读多了,脑子就被儒家一套思维奴化了。
还是这样的武夫,更有可塑性。
冯骥明白,这个时代,除非是真正走出国门,见过世面的读书人,否则大部分读书人,都还是有忠君爱国的想法。
可惜,他们爱国,爱的是大清,而不是中华。
他们分不清这一点,注定都是徒劳。
晚清,不值他们得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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