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目水金
程少商不同意的道:
“谁说的,皇后是这世上最温柔体贴的女子,太子殿下便是随了皇后,才这般的德仁心善,待日后太子继位,定也是一位宽宏仁厚的明君。”
宣皇后轻道:
“若他只是寻常人,予定会为有如此良善的孩儿骄傲,可他偏贵为储君,他日是天下之主,这便不值得骄傲了。”
“须知圣上开朝不过十余年,是以作为一朝君主,时时刻刻都需要做生杀决断,太子虽宅心仁厚,但未必是最适合高位人选。”
她幽幽一叹:
“若他只是个寻常孩儿,而予只是个寻常阿母,那该多好。”
程少商听完,一时之间,对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句话,有了较为深刻的明悟。
傍晚,她于家中庭院水榭之上,默默发起呆来。
这时,萧元漪走来,为程少商披了一件衣裳,她语气不同于往常,略显柔和的道:
“也不披件衣裳,万一着凉了,如何进宫服侍皇后。”
程少商神色一怔,不禁问道:
“阿母,我出生之前,你可有想过,我会是怎样的人?”
萧元漪有些愣神:
“怎么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程少商低眉:
“今日皇后跟我说,她希望太子是个平常孩儿,哪怕庸碌一生,但只要快乐平安,便就是最好的事情。”
她忽地抬眸:
“阿母也是此般想的吗?”
程少商见萧元漪久久未曾开口,眸光闪躲,自嘲的笑了笑:
“我就知道是我想太多了,阿母最不喜欢碌碌无用之人,阿母心中的孩儿,定是像堂姊那般乖巧懂事,又怎会是我这样,又不听话,顽劣固执的女娘,是我令阿母失望了。”
她当即起身,把衣袍还给萧元漪:
“嫋嫋回去睡了。”
然而待程少商回房后,萧元漪如之前她一般,于水榭之上发呆愣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顷,程始来此,诧异问道:
“夫人怎么了,为何不回屋休息?”
萧元漪神色低落:
“方才嫋嫋问我,期待她今后成为什么样的人。”
程始更是疑惑:
“大半夜的,她怎想问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萧元漪眼底浮现一丝黯然:
“今日皇后跟她说,希望太子做个寻常人,远离朝堂是非,嫋嫋也是第一次体谅到了做父母的辛酸,不过……不是为了我们。”
程始劝慰道:
“人长大了,哪只有父母两位老师,从他人处学来也不是坏事,总比一辈子都不懂体谅父母强吧。”
他一下子貌似听明白了什么,继续道:
“夫人怕是吃醋,嫋嫋从皇后处学会了体谅父母吧,这有什么呢。”
顿时,萧元漪瞪了他一眼,不发一语的起身回房,程始深怕她不让自家回屋,赶紧追了上去。
隔日。
因太子始终要维护王隆,不仅惹怒了文帝,更让朝中诸多大臣上书劝说易储,五公主深怕自己这兄长太子位不保,让自家失了权势,便先去东宫闹了一阵子,然后又去了长秋宫。
闹得宣皇后为此神伤,不肯言语,不肯用膳,更不愿见人。
最后,经过程少商一番赖皮的小手段,总算是让宣皇后心情恢复了许多。
她走出主殿,就见杨蛟与太子静静地站在外边。
其中,太子立马关切的询问:
“母后身体如何?”
程少商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若想知道的话,自己进去看看不就明了了。”
太子一脸失落:
“是吾无能,令父皇失望之余,还让母后累得伤心,父皇说吾,任人唯亲,只知道感情用事,或许吾真的不适合做太子吧。”
程少商瞥了身旁的杨蛟一眼,道:
“太子殿下是觉得皇后是因为你没当好太子,所以才难过的?”
“是因为你难过,你失落,你沮丧,你受人非议,你一蹶不振,所以她才自责,才伤心,自觉身为母亲的她,不曾保护好你。”
“你虽为太子,不过也是圣上跟皇后的孩儿,你不应该以太子的身份,去替王将军求情,不过你可以以孩儿的身份,去替自己的外兄求情。”
“亲情所致,何罪之有?”
“或许圣上会对心慈手软的太子感到失望,不过作为父亲,又怎会对自己的孩儿有情有义,而感到失望呢?”
“太子殿下,若真是因此而疏远了圣上跟皇后,他们才会真的失望,只觉自己教导失责。”
太子听到这般醍醐灌顶的话,立即道:
“多谢程娘子指点,吾知道了。”
他看向杨蛟:
“子言,你家新妇当真是有大智慧,令吾茅塞顿开,难怪如四弟这般犹如谪仙人的存在,也会动了凡心。”
说罢,迈着稍显轻快脚步,走出了长秋宫。
随后,杨蛟带着程少商漫步在花园中。
“为何不说话,是在怪我没听你的话。”程少商自顾自的说道:
“我只是想着皇后真心待我,我定要为她着想,不愿见她独自难受。”
杨蛟双手背负:
“少商,你想成为皇后吗?”
程少商直接被吓了一跳:
“啊?我从未想过。”
杨蛟不疾不徐的道:
“那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将我,将你自己一步一步的推到皇帝,皇后的位置。”
第711章 从今往后你定能活的恣意自由
“你知不知晓,这些年来,我那兄长太过仁厚,从不约束身边人的行为,导致许多无德无才之人,占据高位,是以朝中不满的人可谓是逐年增多。”
“此前文修君胁伯帝后的事情,也流传到朝臣之中,莫说寿春私铸伪币之事,也与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因此,如今的王家,积压着朝臣太多的不满,这一次,你让我这兄长动之以情,让父皇不再追究王家。”
“怕是朝中群臣会将怨恨与不满全部泄于母后与我这兄长身上。”
“要知道朝堂上的丰饶功臣,早就对储君之位有另外的看法。”
“是以你如今看似帮到了我这兄长,实则是害了他,不仅是他,还会牵扯到皇后,把他们架在油锅上烹。”
程少商紧皱眉头:
“我……我不曾想这么多,只是见皇后伤心难过,就想帮她。”
杨蛟淡道:
“我知你是个别人对你好,你就想加倍待人家的性子,然宫中事务,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是你想象中那般简单。”
“所以,明白了吗?我为何让你遇事就束手旁观。”
“而且,这里面还有更深层的原因,自古以来,历朝历代从储君之位退下的皇家子嗣,非自尽,便被杀,因此就算是父皇与母后明知我这兄长不适合做太子,更无法做一朝明君。”
“但还是让他继续做下去,便是不忍自己孩儿以后死于非命。”
“而如今有我这个一人之力可敌国,又得大多数朝臣的人心的存在,如何会致失位储君于死地。”
他双眸盯着程少商:
“可是由于上至皇帝,下至群臣,谁不知晓当朝四皇子无心权势,其中更加深层的算计,便是有人清楚你的性子,知道你得知长秋宫的事,定不会坐视不管。”
“事后有人就会顺水推舟的不再追究王家,还会对太子委以重任,一步一步的将我逼上储君之位。”
“因为,唯有我成为储君,才是最好的结局,毕竟,谁不知我虽出自永乐宫,但与长秋宫一向亲厚,再者,上至废太子定不会有性命之忧,下至群臣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可谓是皆大欢喜。”
程少商后知后觉的道:
“所以说,是圣上在筹谋。”
她看着杨蛟:
“那你又是何想法?”
他清淡开口:
“你知不知晓,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离开了都城,权势于我而言如过眼云烟,而我那三兄,虽性子有些欠缺,但也不失为明君,他为人看似清冷,实则重情重义,也足以容得下被废的储君。”
“不过对有的人来讲,既有更好的选择,又何必选更差的。”
程少商不由地追问:
“子言,你究竟有何打算?”
杨蛟双眸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