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目水金
程少商淡然回道:
“嫁错人一生遗憾,也是我一个人的不幸,并且,我也不认为我是嫁错人。”
“阿母可知,在你们没归家之前的两三年里,比你们归家之后的这些日子还要舒心惬意不知多少倍,以至于我越待在这个家,就越发的觉得不自在。”
“还有,若今日我与阿父阿母一般,选择拒婚,那就是抗旨不遵,定当满门遭殃。”
她语气带着一丝自嘲:
“自小你们就未曾教导过我,从前我心中是有怨,不过如此我想明白了,我又何曾对你们尽过孝,所以,咱们谁都不亏欠谁的。”
“我不想阿父为了我而丢官,也不想阿父阿母当年抛下我换来的程家荣耀,又毁在我的手上。”
“若是这样的话,倒会让我自己觉得,我一出生便是个笑话。”
两人听后,脸上尽是难言之色,情不自禁的将眸光瞥在了一边。
直到程少商行磕头大礼,才带着动容的神色望向她。
“阿父阿母,这门亲事是女儿自己定下的,落子无悔,无论前路如何,女儿一人承担,绝不祸累家族。”
“我亦自负,凭我的实力,就算真到了什么险境,不仅能够自保,更能护全家无恙。”
第703章 想来这就是被母爱偏疼的滋味吧
萧元漪听完,气性又上来了,她连连点头:
“好,好,阿母不阻你的前程,你要想嫁给四皇子,阿母成全你。”
说罢,便转过身,眼眶一红。
程少商的眼眶中,也在不知不觉中闪烁起泪光。
她起身离去之时,脚步一顿,但最终还是迈着略显轻快的脚步,离开了九骓堂。
程始对此,亦是束手无策。
没想到今日的拒婚,让她们母女的隔阂更深了不知多少。
星夜。
程府内宅。
程少商于寝卧外,对着明月吹奏起了笛声。
一阵清脆的笛音扬起,音韵悠游柔转,悦耳动听,宛若朱雀般轻鸣,音清亮悠远,似是蕴含一抹哀叹之意,但又掺杂一丝由衷地松弛之感。
程始夫妇寝卧。
两人心事重重的躺在床榻上,静静听着传来的笛声。
少顷,萧元漪突然开口:
“将军。”
“嗯。”
她轻道:
“我没想到,在她的心里,我比天家还要可怕千万倍。”
程始劝慰:
“夫人千万别这般想,嫋嫋还小,不懂咱们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夫人说的话虽然委屈了她,但也情非得已,你莫气她了。”
萧元漪吐露心声:
“是她莫要怨我才对。”
她长叹一声,坐了起来:
“当初是我们对不起嫋嫋,如今她这般的态度,便是自食恶果。”
程始也起身坐起:
“我之前不就说过了,嫋嫋与夫人一样,都是嘴硬心软之人,一样的倔强不愿低头,说话也都爱往最伤人处说。”
萧元漪眼神怔然:
“我不怪她,我只怪我自己,当日因,今日果,当初不管我们有多为难,多么不情愿,也是我们抛下了她,令她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回过神,道:
“再说过多也无益了,这世上的怨偶这么多,我只盼她与那四皇子不是其中之一,能够恩爱携手,安稳一生。”
三日后,长秋宫。
宣皇后端坐于主位,瞧着下方程少商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嫣然一笑:
“少商,今日是陛下派人去你家下聘的日子,不如予今日提起放你出宫回家,如何?”
程少脸上浮现不好意思的神色:
“只是昨晚有些辗转反侧,睡的迟了些,我小憩一会儿就好,不用提前出宫。”
宣皇后柔声道:
“事关自己的婚事,哪家女娘不会在意,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就先去小憩吧。”
程少商一听,终于是忍不住说出埋藏心底的疑问:
“皇后,你为何对我这般好?一来长秋宫,便特意为我在偏殿收拾出一个小憩的屋舍,就连安歇香都无比细心体贴问我喜欢怎样的气味。”
“在听子言说我喜欢工匠图纸,还专门在屋舍安放了一条长案。”
“要知道哪怕在家,我阿母也不曾这么对我,是不是因为子言的缘故,便对我这般爱屋及乌?”
宣皇后轻缓的摇了摇头,笑道:
“也不全然是,能让子言心仪的女娘,予自然心怀好奇与喜爱,又听闻你幼时生存不易,如何还能如此乖巧懂事,予从心底越发想对你好些,再好些。”
“再者,你阿母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杀伐果断,教导孩子,难免严厉些。”
程少商略显失落的道:
“我何时乖巧懂事过,我阿母只觉得我不学无术,毫无规矩可言。”
宣皇后缓缓开口:
“这世间父母,都是看自家孩子好,羡慕人家孩子,只是用来教导自己子女罢了,若让他们用自己的子女去换,你看他们换是不换。”
程少商娥眉轻皱:
“可长此以往的比较,子女心中怎会不生怨怼。”
宣皇后深有体会的说道:
“为人父母,怎会不知这些粗浅的道理,只是人生不能重来,子女教育职责更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再无回头路,唯有子女强大一分,父母才能安心一分。”
她意有所指:
“逼你们,实则是在逼我们自己。”
见程少商面有所思的沉默下来,温柔笑道:
“你自幼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受尽大母与叔母磋磨,予也曾身处一模一样的境地,深知生存不易,这才难免更加的怜惜你,偏爱你。”
“因此,你就算是有些许的言语无状,也不觉得被冒犯,你可懂予偏疼你的心?”
程少商眼底尽是动容之色,此刻,哪怕她告知,更多的是因同情自身幼时遭遇,才会偏心于自己,却是一点也不觉得难堪,心中不禁轻叹:
“想来这就是被母爱偏疼的滋味吧。”
于是,她笑吟吟的道:
“谢谢皇后,少商懂了。”
“嗯,快去小憩一会吧。”
等程少商回偏殿休憩的屋舍没多久,王姈没有丝毫见外走了进来,她稍微打量了房间一番,便道:
“此处的摆设可真是冷清简陋,看来姨母待你也不过如此,我幼时住在宫里,用的乃是清一色的描金漆器,铺的是鲛绡锦缎,点的香是凤犀鼓,饮的是……”
程少商随即打断:
“王娘子,说了你可能会不信,但其实我是喜欢你的,因为你蠢。”
王姈听得怒目而视,可她还未开口,程少商又继续说道:
“我喜欢,是因为你够蠢,你一开口就能让人抓着把柄,自我头一次在自家见你,我就觉得你应该学会一件事情,就是闭嘴。”
“圣上向来厉行节俭,皇后的寝宫我又不是不曾见过,何来你口中的描金漆器,鲛绡锦缎,你睁着眼睛说什么大瞎话。”
“你真不怕圣上治你一个生活靡费之罪。”
王姈辩驳:
“那些原本就是旧王宫里的陈设,不曾用到国帑。”
程少商一听,干脆利落道:
“说半天不是你的啊,我懒得跟你废话,赶紧出去。”
王姈却是忍不了这口气,道:
“谁说不是我的,你可知我乾安王族生活用度,本应比这皇宫要更加富足,我外大父乃文氏先祖,前朝重臣,自祖辈起,就富甲天下,屯兵过万。”
“圣上本与越妃青梅竹马,是为了与我外大父联合,才娶了寄养在他家中的皇后。”
她语气一顿,带着不甘的语气:
“只可惜,自从孤城一战,我外大父过世,我家族才一落千丈,才成了如今这般……”
程少商听到这,直接补了一刀:
“过气的王族。”
“你……”王姈气的嘴角发颤,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程少商耳朵一动,却是听到在主殿之中,竟有人讥讽宣皇后。
瞬间,她对王姈喝道:
“闭嘴,还想体会之前在参加完裕昌郡主的生辰宴后,那几日的彻夜难眠吗?”
王姈脸上一下子浮现出惊惧之色,像是回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