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风之歌
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马辛稍稍停顿了一下，便没头没脑地插上一句：“真是太有趣了。”
此话一讲完，原本有些嘈杂的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小教皇意识到糟了，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刚刚马辛说的是：“那个可恶的副官便在费兰泽夫人的腿上刺了一剑。”
这件事岂止不有趣，还很糟糕。
“我...不是那个意思...涅丽公...不对，女公爵，我的意思是，那副官伤害费兰泽夫人...实在太可恶了。”
涅丽勉强对小教皇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的，教皇陛下，家母的伤已经好了。”
见她对自己笑了笑，小教皇稍微松了口气，再偷眼看一下圣女，发现圣女也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他才如蒙大赦。
但是场面仍然有些尴尬，马辛也不知道该怎样往下说了。
这时一名枢机主教为了转移话题，便笑着说道：“今天的圣餐真是好吃，尤其这道通心粉，公爵和女公爵之前没吃过吧，请赶快尝尝吧。”
马辛听了，不动声色地说道：“之前也吃过洛穆路斯的通心粉，只不过配的是黑胡椒的酱汁，这个鲜艳的红色酱汁还没见过呢。”
这时另一位枢机主教便说道：“这是用圣女果做的酱汁，说起来这个果子很早之前就有商人从蜥蜴人的领地引进到洛穆路斯了，因为颜色太红艳，商人都说有毒，称这个果子为恶魔的心脏。”
之前那个枢机主教又补充道：“后来圣女大人说这个无毒，才有人尝试着去吃，发现味道酸甜十分可口，便改名为圣女果。但是做成酱汁配上通心粉的吃法，还是从赛普勒那边传过来的。”
“原来如此。”马辛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涅丽。
他感觉得出，这个枢机主教故意带上赛普勒，可能就是为了降低他俩的戒心。
涅丽则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十分抱歉，我来的路上可能吹到了风，现在闻到酸甜的味道就很不舒服，看来无福消受了。”
马辛则应和道：“既然这样，我这盘的气味也会影响到涅丽，虽然很失礼，但是请侍者把这盘也撤走吧。”
涅丽则做了一个阻拦的动作：“寓意这么好的食物可不能浪费掉，枢机主教大人既然喜欢，就把我俩这份送过去，给主教大人吃吧。”
刚刚那个劝他俩吃的枢机主教听了立刻傻了眼。
第492章 环环相扣
侍者按照涅丽的要求，将她和马辛的通心粉都端给了那个枢机主教。
端过去之后，涅丽便停下了刀叉，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枢机主教。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个主教无奈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最后竟然乖乖地拿起了叉子，叉起通心粉吃了起来。
这让涅丽有些心有不安，难道误会了这位主教了？
但没过多久，那名枢机主教突然“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
坐他对面的另一名枢机主教被他一刺激，也跟着吐了起来。
涅丽也一阵恶心，赶紧拿起手帕捂住了口鼻，同时把眼神转向别处。
于是她便与同样侧头的马辛对上了视线。
马辛也捂住了鼻子，眼中满满的都是嫌弃。
“真是给教廷丢脸！侍从！赶紧把他俩带出去，给我们换一间宴会厅。”圣女丝帕特忍着恶心说道。
“不必了圣女大人，我们已经吃饱了...”马辛说道。
“...这，真是抱歉，让您看到了我们的失态。”圣女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没什么。”涅丽捂着鼻子说道，声音变得有些尖锐可笑。
宴席就这样不欢而散了，坐在回罗图姆商会的马车上，涅丽有些惴惴不安地说道：“那个枢机主教会死吗？”
“应该不会吧？”马辛说道。
那名主教显然知道那道通心粉里加了料，肯定是想了办法给自己催吐了。
“这些老家伙都狡猾得很。”涅丽说道。
“其实...”马辛思考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其实没必要让他把通心粉吃下去。这样一来显得我们提前有了防备，会让他们更加谨慎起来，行使的手段恐怕会更加毒辣。”
“啊...”涅丽一愣，眼睛随即黯然了一下，“对不起，马辛大人，都怪我自作主张。”
马辛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没关系，看那老东西吐得那么惨，确实挺过瘾的。”
涅丽冲他笑了一下：“您就宠着我吧。”
“我不宠你还宠谁去呀？”
....
“不害羞，这可是在敞篷的马车上哎！”在不远处的高塔上，多萝茜刮着脸吐槽道。
江笑谈（的魔像）则捂住了多萝茜的眼睛：“小孩子别乱看。”
“我才不看呢，而且请您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多萝茜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地通过江笑谈的指缝继续窥视马辛和涅丽的马车。
“好，好，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吧？”江笑谈一边不停地开合指缝逗着多萝茜，一边问道。
“十分顺利，这样一来通过这次失败，我们打入教皇派的暗桩就更有话语权了....哎？马辛大人的手那是伸进了...”多萝茜正汇报着，突然睁大了眼睛，想把江笑谈的手扯开。
江笑谈这次不逗她了，而是用力捂住了多萝茜的眼睛，让她没法窥视不老实的马辛。
反抗未果之后，多萝茜只得放弃了。
“计划会按照预想的最佳状况进行下去吧？”江笑谈问道。
“应该没问题的。”多萝茜嘟起了嘴，“汉克斯现在应该正在跟教皇派的阴谋家们开会呢。”
“汉克斯吗？我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了。”江笑谈点了点头。
他回忆起自己最初与汉克斯见面的场景，应该是在康斯坦丁的黑市。
汉克斯是雷雷的眷属，以黑市商人的身份与他和海特总管见了面。就是从汉克斯手里，圣痕之皮公会搞到了第一批饲喂吸血鬼俘虏的血药。
后来这位汉克斯又短暂地充当了朱夜帝国与康斯坦丁联络的使者，但因为未能保护好正式出使的莎娜女子爵，他被朱夜帝国的暗牙密探抓起来审讯，虽然洗清了嫌疑，但也被闲置了很长时间。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因为被边缘化了，汉克斯在马迪亚斯公爵的叛乱中逃过了一劫。在肃叛委员会成立后，他才被记起来并被吸收进了委员会。
汉克斯是个纯正的人类，并没有被转化为血族，因为足够忠诚且经常在人类世界活动，所以现在已经成为了肃叛委员会的王牌间谍。
此时，这位王牌间谍正坐在洛穆路斯内城的一间密室里，与教皇派的几位主教密谈。
那个吃了通心粉狂吐不止的枢机主教也在，他现在正一脸惨白地瘫在自己的椅子上，旁边的桌子上还放了个盛着清水的木盆，以免他再忍不住吐了。
“我就说了，你们这个计划完全是多此一举！在大圣堂中突袭杀掉那个罗图姆小子就行了！”一个一脸阴鸷的主教说道，“现在好了，罗图姆小子已经起了戒心了！”
“如果我们把宝全压在突袭大圣堂上面，肯定会血本无归的！这次失败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并不是所有的执行者都是可信的！”另一名矮胖的主教说道。
“一定是有人向目标告密了，那两个小混蛋才从头至尾没碰一口通心粉，要知道我们安插在他俩身边的密探可是确认过了的，他俩在赛普勒的时候对圣女果酱汁的通心粉爱不释口！”
“幸亏...幸亏汉克斯大人让我们把致死的毒药换成了腐肉...呕...要不然我得把命搭进去。”吐了的枢机主教有气无力地说道。
一开始他们是打算直接投毒的，但汉克斯强烈反对用致死的毒药，而是建议他们用腐败的肉来做酱汁，这样虽然不会直接致死，却也查不出任何投毒的迹象，而且腐肉味很容易被酸甜的圣女果掩盖掉。
因为他们得知马辛和涅丽没有带随行的医生，一旦两人生病了，就不得不接受洛穆路斯的医生的治疗。
那时候，急着赶在仪式前治好病症的罗图姆公爵，误食了什么奇怪的药物死掉，也就很正常了，没人会联想到投毒的。
“汉克斯大人的计划确实很完美，且隐蔽性强，而且经过今天这么一出，罗图姆小子最多也只能是怀疑我们要捉弄他，不会联想到刺杀的。”
“但这样一来，这个计划就已经破产了！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让罗图姆小子生病了！”
主教们一个个都唉声叹气起来。
那个吐过的枢机主教却把目光放到了汉克斯身上。
“汉克斯大人，您还有别的计划吗？”
第493章 完美替身
汉克斯看那几个主教都看向了自己，便撇撇嘴说道：“要完成一件计划，既要有精心的策划者，也要有完善的执行者。策划得越完备，考虑得越周到，执行时有条不紊，环环相扣，成功率才越大。”
这种理论其实站不住脚的，实际上越简单的计划成功的几率才越大，步骤越多越复杂，执行时出现意外状况的可能就越多，计划就越来越不易成功。
但汉克斯故意说得理直气壮，给主教们造成了一种“我声音大我有理”的错觉，他们开始主动地将之前计划失败的原因，归咎到事前计划不够缜密上。
汉克斯还故意提了一句：“之前的失败，是我们没能考虑到对方如果突然不想吃通心粉，并且没有做好相应的预案，说到底还是因为准备不足——一个完备的计划应该有着应对这种失败的对策的。”
这样一来，就把失败的原因归咎于前期策划的失职，而故意让人忽略了内部出现变节者的可能。
事实上，如果在场的人有着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就会发现汉克斯的说法漏洞颇大，可惜在场者都是神职人员，平时与人辩论经文时，最擅长的就是通过诡辩来破坏对方的论述逻辑。
他们也因此容易被对方“于己有利”的论断牵住鼻子走，且不容易注意到对方的逻辑漏洞。
可以说，这是一群最擅长忽悠别人的家伙，也因此特别容易被别人忽悠，只要你找准他们的“频率”。
汉克斯正是抓住了这些家伙喜欢空谈计划，且不愿正视现实，不敢背负责任的特点，成功地打入了他们的内部，获得了他们的信任。
“所以，我觉得这次失败并不是一件坏事，甚至给了我们在大圣堂一击得手的巨大机会，只要各位能信任我，严格执行我的计划...”汉克斯以一种绝对自信的语气说道。
“请讲，只要听上去合理，我们一定会执行好的。”
“我们是神之信徒，神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就是，请快说！”
看到自己铺垫得足够了，汉克斯便有条不紊地说出了肃叛委员会制定得“完美无缺”的计划，他的语气自信，声调中带有不容置疑的魅惑力，让主教们连连点头。
“这真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如果按照这个计划执行，就算是三岁小孩也能将罗图姆小子置之死地！”
“这样完美的计划，感觉不是人想出来的，我是说，这是神赐给您的计划吧？”
汉克斯听着主教们夸张的话语，谦逊地说道：“确实，是我在祈祷时，突然灵光乍现想到的，这一定是来自于神的启示。”
“一定是那样的！诚心赞颂吾神之名！”
“感谢神赐下的灵光一现！”
“我觉得，汉克斯先生就是神赐予我们的智囊，为我们指点迷津而来。”
汉克斯一边与这些主教虚与委蛇，一边感到他们有一丝可怜。
他们能坐上现在的位子，必然也是因为有足够的智慧，都是顶尖聪明的人。
可惜这些家伙走错了道路，又在派系的斗争中落于下风，以至于被内心的执着蒙蔽了双眼，陷入了一种类似于癫狂的不智状态中。
这些看似蠢得可笑的想法，正是他们脆弱的内心的一种体现，如今离开了虚无缥缈的信仰，他们什么都不是。
几个小时之后，汉克斯离开了秘密聚会的场所，回到了自己在洛穆路斯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