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上 第844章

　　再然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达尼埃莱愉快地在两人之间，选择了阿兹蒙。

　　“你们不应该提前告诉他绑定方法。”

　　“不，不是的，这完全是他主观的感知，我们根本无法向他隐瞒。甚至之前为了保证他不会误绑，我们还采取了不少措施，也曾就此欺骗过他。”

　　“然后，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你们疏忽了。”

　　“是的，很抱歉。但是，我想说这其实是一个死局，只要他本心不想为人类牺牲，他大概就一定能找到机会，尤其是在他去到月球战场之后。”

　　“……”

　　“说到底还是你们之前将他保护的太好，完全不让他去经历战场，才让他完全没有人类战士的精神、热血和勇气。”

　　“不对，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本性里的自私，很多人都自私，可是他……”

　　参谋部会议室里的讨论显得毫无意义。他们现在说这些，也许只是因为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将这件事告诉月球战场，同时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拿达尼埃莱怎么办。

　　南极洲，孤独停泊的源能飞船不知是否还要起飞，踏上这次征途。

　　在场所有人都处于愤怒和痛苦之中。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达尼埃莱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但是不能，他们根本不敢动他，达尼埃莱很清楚这一点，他在心里得意的同时，脸上表情继续装作单纯、无辜。

　　在达尼埃莱身前不远处，一名少年战士全副武装，肩后死铁直刀斜出，手中一杆漆黑长枪拄地，仰头望着天空，始终沉默不语。

　　16岁的超级战力阿兹蒙，面庞还略带稚气，眼眶里满是委屈的泪水，几乎把牙咬碎。

　　“阿兹蒙，阿兹蒙少校，请原谅，请你试着理解我，当时特性的波动十分强烈，我在一瞬间失去了自我控制……”达尼埃莱主动上前，不停欠身，满脸歉疚说道。

　　阿兹蒙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我无比抱歉，更无比遗憾。真的，我感到羞愧。”达尼埃莱继续说：“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如此，我也无法解除绑定，更无法用战斗和牺牲来赎罪。另外我还想说，我非常愿意和你一起战斗、成长，并在未来一起成为最好的人类战士。你放心，人类一定会在月球战场赢得胜利的……”

　　在达尼埃莱的滔滔不绝中，阿兹蒙终于转头看向他，然后还是没说话，看了一会儿转开去，点开肩头的通讯器，申请通话。

　　“尊敬的克莫尔议长，还有总参谋部的各位长官，我是阿兹蒙。”

　　“我要去月球战场，马上就去。”

　　“这一次，请不要再阻止我。我渴望去那里战斗，更渴望……能够战死在那里。”

　　“让我去吧。”

　　“我想此生有一次机会，可以和青少校、吴恤中尉在同一片战场，并肩战斗。更想作为一名真正的战士，为人类身阻长空，战无退路。我还上过真正的战场呢。”

　　“请允许！”

　　“……谢谢。”

　　说完这声谢谢，阿兹蒙终于灿烂的笑起来，先是向在场的蔚蓝战友挥手告别，然后一把抓起已经瘫软在地上嚎哭的达尼埃莱……登上飞船。

　　“伱不是说想和我一起战斗吗？”

　　“走吧，让我们一起，去战死沙场。”

　　……

　　蔚蓝理解和尊重了阿兹蒙的决定，因为无法拒绝。他们甚至没办法开口，说让他努力忍耐，等待……未来也许会有办法。

　　因为这个也许太渺茫了，双重的渺茫。

　　整个参谋总部和核心层会议频道，所有人都在为这个孩子的命运感到惋惜和痛心，同时，也依然没能从这个“变故”中缓过来。

　　很快，月球战场的温继飞也收到了“变故”的消息。

　　“……”他连骂都骂不出来。

　　一直缓了好一会儿，温继飞终于开口：“给那个叫阿兹蒙的孩子我的通讯频道，告诉他，如果他到的时候，战场局势还能维持，先来找我。对了，吴恤现在也在我的指挥舰上，正在接受治疗。”

　　“你们有办法？！”克莫尔议长突然激动问。

　　“没有。只是突然想见一见他，当然，如果战场形势恶化，也不一定有空见面。”温继飞说，随即结束了通话。

　　月球战场，尼科拉和那具名为夜克的普塔尔越战越激烈，但是似乎谁都无法真正威胁到对方的生命，局面暂时得以维持，地面的搜索，也仍在疯狂进行中。

第983章 火种与香火案

　　原本人类幻想中，月球战场最美好的发展方向，应该是尼科拉和普塔尔在对拼中挂掉一个，然后底牌到场，再搞死或搞残另一个。

　　现在，底牌已经没有了。

　　按青子刚给的说法，尼科拉和普塔尔虽然看起来打得很激烈，其实也没有在搏命。

　　他说，真的搏命的话，这个级别的战斗是绝不可能持续这么久的，通常三五招之内就分出生死了。

　　所以它们之间大概是存在一种默契的，那就是，遗骨才是最重要的目标。真要拼命，它们也会到最后抢夺遗骨的时候，才以生死相搏。

　　目前情况下，它们随时可能停手，改变战斗对象。而一旦遗骨出现，它们几乎一定会停手，先消灭人类可能融合占据遗骨的力量，再行争夺。

　　所以，月球战场目前的这种“平衡”，其实是完全不可靠的，更完全不可掌控，它随时都可能被打破。

　　人类也随时可能重新陷入绝境，一個比之前更绝望的绝境。

　　空域内的混战依然在持续，只是当大尖一方没有了普塔尔的四处出击，人类舰队大体可以制衡和应对。

　　不管怎么说，截止目前，人类舰队数量依然是占优的，同时也仍有数十名超级战力正在战场中随舰搏杀。

　　CA117，杨清白已经把吴恤送到平安号指挥舰上接受治疗了。另外，为免锈妹被尼科拉掳走之类的意外情况发生，杨清白在她送吴恤过去后，压根没等她再回来，就直接启动了飞船，把锈妹也扔在了平安号上。

　　所以现在CA117上就他一个人，没有战斗力，也不太可能被追截围杀，杨清白畅意的操作着飞船，不断骚扰任何一艘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戴呃级敌舰，然后带着对方开始白忙活。

　　“青子。”一边带着两艘敌舰秀操作，一边杨清白接通了韩青禹的通讯频段。

　　“嗯？”韩青禹一边在月球表面奔跑，一边回应。

　　“我现在空得很啊，你说，要不要我下来，在舰尾拖几根链子，再挂几块大死铁片，帮你们犁地啊？”

　　“……挺好的主意。但是估计不行，那样操作的话，地面搜索很容易就被大尖和尼科拉发现了。”

　　“也是。”杨清白郁闷了一下，说：“可惜。”

　　“嗯，没办法。”韩青禹也觉得可惜。

　　“那我继续自己飞了。我尽量不离太远，有需要你随时喊我……我来载你，咱两个一起，杀破月穹。”

　　“好，注意安全。”

　　……

　　蓝星，深山丛林遮蔽下的蔚蓝第102号秘密科研基地，偌大的停机坪上，一支庞然的源能舰队，正准备开启它们梦想的航程。

　　这其中，包括一艘被命名为“火种”的源能母舰，以及另外大大小小十九艘源能飞船。

　　这是一次当前绝不能向世界公开，被民众知道的远航。因为它在人类命运如此危急的关头，带走二十艘飞船，巨量高等级源能块，还有很多其他珍贵资源，却不是奔赴战场。

　　事情一旦公开，无数人会将其视为一场蔚蓝权贵阶层的自私“叛逃”，民众必然暴怒。

　　筹划数十年，为此不惜全员加入蔚蓝……折秋泓在十分钟前，终于拿到了“火种计划”最后的启航允许。

　　说来可笑，帮助她拿到这个最终允许的，其实是绝望。在失去底牌后，蔚蓝核心高层们终于同意，正式实施火种计划。

　　“报告领航人，一切准备完毕，最终检查完毕，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我们，可以启航了。”手下跑过来报告的时候，眼中满是激动的泪水。

　　折秋泓站在母舰驾驶座后，没回身，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平常那般冷静，抬手轻落，说出来那两个字：“启航。”

　　“是！”下属挺身回应。

　　“但是，要调整一下航行路线，我们第一阶段，先绕行一段，去火星看看。”折秋泓突然说道。

　　“啊？”下属错愕，“可是那里应该还有大尖，而且数量不少。”

　　“没事的，大尖能去的飞船现在已经都去了月球战场，火星地面上遗留的不过是一些中低阶大尖，不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

　　“是。”下属犹豫了一会儿，谨慎道：“我能知道为什么吗？领航人，我们绕行火星的目的是……”

　　“一个人。”

　　“一个人，谁？”

　　“贺堂堂。”

　　“明白了。”下属显然是知道贺堂堂人在火星，生死未卜这件事的，也一直都知道，他是折秋泓在溪流锋锐的朋友之一，顿时理解了说：“您想去救他。”

　　“不是，他不用救，不然溪流锋锐早就分人去了。他们没派人去的原因，算私心，大概想着既然有个生死未卜的理由在，就不要把贺堂堂再带去月球那个几乎必死的战场。”

　　折秋泓太了解溪流锋锐了，准确的说，她太了解韩青禹和温继飞了。她刚说的这段话，主体意思跟韩青禹、温继飞不久之前一次私下对话的内容，基本相差无几。

　　“原来如此。”下属表情思索，点了点头“那我们去是因为？”

　　“是因为火种舰队缺乏高端战力，我要把贺堂堂骗走。”折秋泓坦然道。

　　说骗走，是因为折秋泓知道自己要是跟贺堂堂说真话，贺堂堂一定不会跟她走。他一定会要求去找青子、吴恤和温继飞他们，所以，折秋泓会说，自己就是准备带他去找韩青禹他们的……反正宇宙一片浩瀚，那家伙也分辨不了航向，等觉察不对，舰队应该都已经走到不知何处了。

　　下属：“……”

　　贺堂堂当然很强，他是目前人类源武力量中，少数能够单杀戴呃的顶尖存在之一，而且按照之前折秋泓的说法，他以吞噬为特性，潜力无上限。

　　问题，骗走么？这样能行？

　　结果下属还没开口，折秋泓仿佛已经知道他的所想，轻松说：“放心，他很好骗。”

　　……

　　华系亚时间，夜晚十点，代表人类另一个走向的火种舰队，启航了。

　　这件事以徐晓红的身份，当然也是知道，对此，他既没有表示支持，也没有明确反对，因为就算是他，也很难评判这件事到底对还是不对，有没有价值和意义。

　　地面蔚蓝参谋部那边，好像暂时没有什么事可研究讨论的了，案上独饮的茶，也不知不觉喝到了没味，老头起身准备换茶叶，再坐上一会儿，突然，他身后的香火案动了一下。

　　徐晓红觉得自己听着桌脚磨地的响声了。

　　只是不敢确定，所以没敢回头。

　　直到它又连续响了几声，清晰而明确，徐晓红才终于缓缓转过身，朝那边看去。

　　陈不饿从香火案上下来了。

　　下地后先是捋了捋身上的衣服，接着转身，从一旁取了三炷香，就着烛火点燃，认认真真插在案上的香炉里。

　　“要出门啊？”徐晓红开口，如日常。

　　“是啊。”陈不饿说，如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