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佑明 第323章

作者:枫渡清江

  “这就是陛下英明之处了,知道接下来整顿佛寺,最关键还是看底下官吏能否做到清正敢为。”

  “换成任何人做吏部尚书,也没有他海刚峰令人放心。”

  申时行笑着说道。

  王锡爵颔首,且把名单给了刘应节。

  刘应节则笑道:“让海瑞任大冢宰,的确可见天子圣明!”

  王锡爵瞅了刘应节一眼,一时跟着笑道:“是啊,我刚才没想明白,但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申时行只是微微一笑:“能明白就好,那就按制,先请预定阁臣尚书到内阁来问话,如此也好定好整顿佛寺一事。”

  原来,自拟旨的事由侍御司代行后,内阁就完全从秘书性质的机构,变成了行政性质的机构。

  虽然内阁不再负责直接拟旨,但却和枢密院一样,可以在皇帝正式下旨前,和新任命的内政系统的文臣公卿重臣进行谈话,交流想法,然后根据交流结果对皇帝手谕进行评议封还,让皇帝重新钦点。

  这样做,是为了便于开展工作。

  毕竟皇帝钦点的官员任命不一定合适内阁执行政策,如像历史上有些文官在成为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后就会刻意掣肘内阁,让改革在进行不下去一样。

  历史上,万历中后期最严重的内政弊病就是吏部与内阁争权。

  而且,这一争权到后面竟严重到吏部为了证明自己比内阁选人公正,不惜用抽签推荐廷推大臣人选的方式来逼内阁放弃干涉廷推!

  这种方式无疑是自爆。

  虽然的确杜绝了吏部卖官鬻爵的可能性,但也破坏了筛选机制,抽签抽上来的大臣往往并不比人为选择上来的好,甚至因为抽签不确定性高,导致内讧更严重。

  因为抽签抽上来的官员里,往往既有支持某一政策的,也有反对某一政策的。

  朱翊钧也因此没有打算在大明追求绝对的公正,所以愿意给内阁干涉人选的权力,如历史上唐宋群相制时代,宰相能否决一项人事任命一样,以达到能够上下一致支持某些改革的目的。

  不过,朱翊钧只是把自己在正式下达旨意前可以驳回自己主意的权力给了内阁这个机构,而非某个人,也是为防止大奸似忠且段位太高的权臣独相出现,而让自己这个皇帝都不能制。

  政治制度就是这么矛盾,既要放权又要集权防范,但在君主制的时代,归根结底还是看皇帝想要怎么做。

  同样是独治,朱元璋和朱由检却能让王朝产生两种不同结局。

  但无论如何,朱翊钧都不想像朱元璋和朱由检那么累,所以他就干脆让内阁多辛苦一些。

  “不知诸公对佛寺僧尼如何看?”

  申时行在见到张学颜、许国、海瑞、王遴、于慎行、舒化、沈鲤七位新任命的重臣后,就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七位文官皆开始对佛寺占地太多的问题展开了批评。

  无论是真心的批评还是假意的,他们都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是这一态度,不然很可能眼看着就要升官都会升不成。

  他们都知道,到这一步就意味着可能是要定自己居某一要职了。

  历史上就在任户部尚书期间主张尽毁私庵私的户部尚书王遴甚至还滔滔不绝起来。

  于是,内阁也就没有请朱翊钧更改钦定名单,而上密揭请天子速下旨令。

  朱翊钧便令侍御司下了旨。

  而在一干人事任命的旨意下达后,申时行就对内阁也分了一下工,道:“考成与制策,还是由仆亲自票拟,另外就是眼下整顿佛寺的事,也由仆亲自来做;其余诸事里,内事由子愚负责(张学颜);外事就由荆石负责;驿路交通与兵马粮秣诸事还是由子和(刘应节)负责。”

  王锡爵和刘应节皆颔首,没有异议。

  随后,申时行就将内阁学士沈鲤、吏部尚书海瑞、户部尚书王遴、户部右侍郎吕坤、礼部右侍郎金学曾请来了首辅官邸,且先对王遴说道:

  “大司农,仆可是因为你主张整顿佛寺,所以才力陈子愚(张学颜),使公列入廷推中的,然公可不要只是嘴上说说。”

  “元辅放心便是,我和新吾(吕坤)早就等着这一日,还有大冢宰,以及文选王部郎。”

  王遴说道。

  海瑞笑了笑:“正是!”

  “仆还担心公会因为朝臣皆有私而欲辞官,如今想来,是不会有的事了,原来公早就有意再为国为民除一大弊!”

  申时行笑着对海瑞说了一句,就问:“但整顿佛寺表面上看是整顿佛寺,这背后牵扯的可是所有的权贵官绅,有皇亲国戚、勋贵将门、官宦士族、富商巨贾,公等可真想好了?”

  “想好了!”

  “趁着今上仁德如天,愿意开发外利惠民,不只想着自己一家一姓之富贵,当敢为一次,以不负平生之志!”

  “到时候无非身败名裂而已。”

  王遴说道。

  吕坤也跟着道:“没错,这次认购劵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君臣完全可以因为对外开发而公私兼顾,国富民惠而君亦可和睦亲友,为能继续这样下去,使天下少杀戮,那已为权贵豪绅天下克削本国赤子之工具的佛寺僧尼就该受到整顿!让国民之利真的能与社稷长治久安相一致。”

第444章 诏毁私庵

  时下虽是万历十三年年冬,但这一天阳光正好,明亮的屋内,众人皆只想着朝政上的事,没有感到半点寒冷,皆是红光满面。

  申时行这里听后便颔首道:“那仆就上本,提议此事!”

  说着,申时行看向海瑞、王遴等:“到时候诸公便辛苦一番,相信陛下会厚赏诸公,后人也会厚赞诸公!”

  海瑞、王遴等拱手:“为君分忧,乃臣僚本分,何谈辛苦。”

  而这时,王遴则问申时行:“整顿佛寺,难免会出现变故,无兵马予以保障不妥,枢密院打算以何人为提督,调兵马以应机变?”

  “仆已与枢相议定,打算让铁岭侯任提督,铁岭侯刚凯旋归来,圣眷正隆,更易机变行事。”

  申时行回道。

  “妥当!”

  王遴回了一句。

  其他人也都颔首。

  不久后,申时行便正式上疏奏请整顿佛寺道观,而请以户部尚书王遴钦差总督天下整顿佛寺道观事务,铁岭侯李如松钦差提督一营兵马以防大变,内阁学士沈鲤监理此事,户部右侍郎吕坤与兵部右侍郎金学曾协理此事。

  朱翊钧予以准予。

  于是乎,整顿佛寺的事便真的执行起来。

  “户部吕部堂负责天下佛寺道观田地清丈,厘清其赋税钱粮诸事;”

  “礼部金部堂负责天下僧尼道士清查,厘清有度牒和无度牒的数量,以及官私佛寺道观数目。”

  “若有需要修正的条例国策,由内阁沈学士报请内阁研究制策。”

  “而首先要进行的第一事便是先毁私创庵院。”

  户部尚书王遴在接受钦差总督此事后,就在侍御司向朱翊钧禀报了自己的具体安排,且递了本道:

  “而后还有七事,请陛下御览。”

  朱翊钧接过本后就看了一遍,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文臣是真的有在打算认真整顿佛寺,且明显是早有准备,而非一拍脑门就决定的,不然也不会有八个步骤。

  朱翊钧自然予以准予,且以王遴所请,先下诏毁私创庵院。

  在户部尚书王遴开始因申时行请命负责整顿佛寺的同时,新任吏部尚书海瑞也来了吏部任职。

  “倒是没想到刚峰兄会有一天官至大冢宰。”

  而海瑞掌吏部,最高兴的莫若文选司郎中王用汲。

  且他在单独被海瑞请到值房来时,先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感叹道:“可见陛下之图治,所以愿意让公来吏部任天官,以保证吏治不坏。”

  海瑞则面向通过明窗透射进屋内的暖阳,把官袍脱去,只着一身有补丁的布衫,对王用汲笑道:“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你王润莲也会掌文选司。”

  说着,海瑞就一脸奋色道:“如今既然是由吾掌吏部,你润莲掌文选,那就让本朝吏治清明达太祖之时,以不负我们昔日在南直所立之夙愿!”

  王用汲拱手:“不敢负昔日夙愿!”

  说着,两人就相视一笑。

  “时下佛寺庵院整顿在即,你认为铨叙之事如何安排为妥?”

  海瑞则在这时继续又问起王用汲来。

  王用汲胸有成竹道:“若论佛寺庵院,以两京为最!”

  “所以,顺天与应天两府府丞官至关重要。”

  “正好徐用敬(徐民式)在京执政学堂学习,当可任顺天府丞。”

  “至于应天府丞可令河南副使李于田(李化龙)任,此人现兵政院学习。”

  “现任顺天府丞和应天府丞资质平庸,只因是元辅学生,又听话,才得以铨叙为府丞而已,不过却也清廉,宜升转出去为提学或管粮秣。”

  “不知公以为如何?”

  王用汲说着就问起了海瑞。

  海瑞笑道:“到底是润莲,知道我是不会讲究门生故旧关系的,除吕新吾破例由我纳为门人外,我也不引门人故旧;这徐用敬和李于田,我也冷眼观察过他们的弹章,是敢得罪人也善于做事的,就这俩人!”

  “也让人知道,我海刚峰掌吏部,吏部就得改昔日任人唯亲的一面。”

  “果然,整顿佛寺也非得公掌天官不可!”

  王用汲笑着说了一句,就道:

  “因为如此一来,若执政们的门生故旧被调或被罢免,他们也好推脱是公不好惹,而劝自己门生故旧忍一忍,乃至将来还可以借罢免公来息他们门生故旧之怨。”

  “世故!”

  海瑞不禁笑着说了王用汲一句,就道:“私底下还是以称吾为刚峰,不要生分。”

  王用汲颔首。

  徐民式这里一得到顺天府丞的任命,就到了顺天府走马上任,而在他上任后没多久,王遴奉皇命督促天下各抚院道府州县官毁私创佛寺庵院的钧令牌票就到了他手里。

  徐民式也没敢怠慢,忙组织起兵丁,先去了离顺天府衙附近一座最大的私创佛寺——香承寺。

  顺天府和应天府因为是朝廷两京所在地,所以,两京府尹多因需要参与协调地方与皇室部院等京衙的事务,而基本不掌地方治理的实权。

  当然,这也是为了避免因为治理地方得罪权贵公卿,而治理两府地方诸事则皆是由府丞来做。

  所以,顺天府和应天府实际负载清理佛寺的就是府丞。

  徐民式这时在带着兵丁来了香承寺后,就立即命麾下顺天府新任通判黄克缵去请大住持出来见他。

  明代佛寺素来以大住持、住持、首僧、堂主、管事僧等分等级。

  而香承寺虽是私设佛寺,也是如此分级,大住持如达在整个寺中乃至附近的庄里也俨然如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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