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佑明 第209章

作者:枫渡清江

  甘强立即带着骑兵将这些对百姓动手的豪奴乡勇一一砍杀,也将范光裕捉了起来。

  没多久,范光裕就被押到了曾省吾这里。

  “曾确庵!”

  “你这是要干什么?!”

  “太祖曾有诏曰:食禄之家与庶民贵贱有别,你怎么能擅自抓捕老夫!而偏袒这些刁民?!”

  范光裕在知道押自己的人是新命北直总督曾省吾的兵后,在被押到曾省吾这里时,倒也没畏惧,而对曾省吾大吼起来。

  因为他好歹是翰林出身,要不是因为反对夺情被罢职,作为翰林清流,资历早在曾省吾之上。

  曾省吾只沉声对章延卓吩咐道:“你不是泰州学派何心隐的信徒,要人人为友吗?那就先与百姓为友,把他拖下去,当着百姓的面,把他杀了!奏于朝廷的理由,你自己想,然后以本堂的名义奏于朝廷知道!然后,本堂再以你剿贼有功为名,保举你先选为北直新增巡检司巡检官!”

第287章 人人如厂卫,士绅皆自危

  章延卓不由得精神一振,旋即拱手称是。

  “另外,本堂还得嘱咐你,待任命你新的巡检命令一到,你带领的巡检兵在捕盗方面,得比锦衣卫还要狠!”

  “别让陛下将来觉得只有锦衣卫会认真办事,也就在将来只看重厂卫内臣!”

  曾省吾嘱咐起来。

  章延卓点首:“晚生明白!”

  接着,章延卓就来到了范光裕面前,对押他的标营官兵吩咐说:“部堂对他已有处置,带着他跟我来!”

  没多久,章延卓就带着范光裕到了他不久前宣讲的市镇上,且带着范光裕在市镇上沿街转悠着。

  但这处市镇刚刚休市,所以,整个镇上的街道都显得素白而沉寂,只有章延卓和范光裕等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在雪地上响起。

  没多久,范光裕就累得气喘。

  因为他出门很多时候都是由人抬着走的。很少走路。

  范光裕现在这样被押着满街走,也让他颇觉耻辱,尤其是在看见乡里人都注意到他时,他就越发觉得自己明显是在被游街示众。

  没多久。

  的确有许多百姓因为听见动静而开窗瞅了过来,然后,就见这些百姓一个接着一个的笼着袖子站了出来,如看稀奇一样,呼朋唤友的,盯着范光裕。

  范光裕恼羞成怒,忙对章延卓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他曾确庵到底要干什么?!老夫好歹是翰林儒臣,他怎能辱没斯文!”

  章延卓没理会。

  只在带着范光裕在镇子里转悠的差不多,聚集过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后,他才吩咐人把范光裕绑到了镇子里的一棵大槐树下,并呼着白气对百姓们大声道:

  “士绅范光裕纠和家奴擅自打死庶民三人,打伤庶民七人,造成恶劣影响,擅行司法之事,犹如谋逆,奉部堂王命旗牌令,着即处死!”

  章延卓说着就给甘强递了眼色。

  甘强会意就拔出刀,朝范光裕走来。

  范光裕一脸震恐,刚热起来的身子瞬间仿佛冷得哆嗦个不停:“曾确庵,你,你这酷吏,你怎么能这样做!”

  噗呲!

  只见一刀朝他飞来。

  然后,范光裕没多久就被枭首。

  百姓们一开始还有些懵逼,但在回过神来后就都拍手叫好起来。

  很快,就有几个民夫将一准备悄悄遁离的生员揪了过来,对章延卓和跟他来的官兵说:“他也打杀过乡民,就因为乡民没伺候他!”

  “现在还不能处置他,得设巡检司在这里的命令下达后,才能处置他!”

  “可有要参加巡检司的,先在我这里报名!一起护卫新政!有饷银领。”

  章延卓趁此招募起巡检兵来。

  曾省吾总督北直后,直接仿效海瑞在南直的事,而直接招募一帮因为时文水平有限且屡试不中的落魄诸生为幕僚,同时将自己昔日在蓟辽总督任上招募的一群官兵征调过来,且用将增设巡检司为名,利用他们想当官的心理,策动他们发动百姓,且不分男女的发动,以至于北直一带到处都是他北直总督衙门的眼线。

  所以,一时间,很多非议新政的士子都被抓捕归案。

  如在这不久后的一天,武清县。

  吴中行一党的士子周国楣,刚在一租住的民房内,对士子李荃大骂将来若中第必清算权奸张居正、必废苛政的话后不久,就有总督衙门的巡检官兵在一老妇的带领下找上了门。

  这老妇指着这两士子,对巡检张青黎指着这俩士子:“就是他们!他们在骂你们说的太师,在诋毁新政!我在他们隔壁都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周国楣听后大怒:“你这老妇,无官身功名,你有什么资格请动官府!”

  这老妇万氏指了指自己肩章:“我是积极纳税的良户!”

  “没错,部堂根据太祖所留《大诰》和天子给予的便宜行事之权,而定出了鼓励百姓护卫新政之钧令,凡积极纳税的百姓皆定为良户,良户当家男女皆发臂章和赏该户半匹布,良户可直接见巡检等官,官吏不得阻拦,否则必被严办!”

  这时,巡检官黄致觉替这万氏佐证起来。

  万氏也跟着一挺胸膛。

  周国楣和李荃一时面面相觑。

  蜀人李荃更是沉声对周国楣道:“好个曾确庵!他在西南就剿灭都掌蛮,就不惜用汉人和熟夷佃农为自己眼线,将勾结都掌蛮的大户尽数通贼为名剿杀,而为当地权要深恨之,如今他总督京畿,竟然还这样做!”

  周国楣则直接跪了下来:“饶命!这些都是蜀人李荃挑唆的,他素来就对曾部堂不满!”

  李荃顿时就瞪大了双眼。

  “都带走,去部堂面前解释吧。”

  于是,这俩士子都被带走。

  ……

  很快。

  满朝也都知道了许多士子被锦衣卫逮捕的事,以及北直总督曾省吾竟直接联合寒门士子与军汉们,鼓动百姓护卫新政,还杀了许多士绅,最为令人震惊的无疑是杀了原翰林儒臣范光裕。

  “缇骑四出,大量士子因勾结盗贼被抓!”

  “自兵谏失败后,这些奸党是越来越变本加厉!”

  “尤其是那曾确庵,还把太祖《大诰》拿出来,使礼仪崩坏,人人自危,犹如末世!”

  李植因而切齿对顾宪成和李三才痛诉着心中愤懑。

  李三才也跟着道:“我仆人就因为打了一匹夫被总督麾下的巡检兵砍头了,就因为那匹夫是什么总督认定的良户!可还老老实实待在京畿受权贵官僚压迫而不走的庶民,哪个不敢积极纳税?结果就因为此被他曾确庵以此作为是忠君爱国的表现,而给予良户表彰,准其见官报案,与士绅一样!”

  顾宪成沉着脸道:“还是让王太仓去找申吴县他们说说吧,就问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天下大乱?”

  ……

  “诸位阁老!”

  “我就说这曾确庵是个狠辣之人,他巡抚四川、剿都掌蛮时,这样做也就罢了!”

  “但现在这里是京畿啊!”

  “他这样鼓动各处运河市镇百姓与纤夫,还有乡野农民,打着护卫新政的旗号,以庶民告官差,用庶民监督官差,还把《大诰》搬了出来,这不是和整个权贵官绅为敌吗?”

  王锡爵这一天,特地来了申时行这里,对同在这里的申时行、潘晟、余有丁激动地说了起来。

  说着,王锡爵就又道:“顾叔时、李修吾他们都在问,诸公就不怕暴乱,引起更大的民变吗?!”

  “曾确庵的奏疏里说明了,他只准积极纳税的庶民踊跃举报诋毁新政的人,对于敢暴乱的游民则直接镇压,而且执法的权还是在他自己手里,没有下放,还表示所处死的皆是因为已涉嫌屠戮百姓与劫杀百姓的,有确凿证据,所以公也不必太担心。”

  申时行言道。

  王锡爵道:“这不是我担心不担心的事,而是这种以百姓为眼线,使人人如厂卫的方式,岂不令人人自危?”

  “那不然怎么办?!”

  “他们既然怕,那就别诋毁新政,顺应大势!”

  潘晟突然站起身来,叱声问了一句,还甩袖丢下一句,且又问着王锡爵:

  “难不成只准他吴、赵等士绅非议新政,就不能让百姓护卫新政?”

  “在新礼真正建立之前,把旧礼打个粉碎是在所难免的。”

  “如果人人皆成了厂卫,则说明厂卫就是在顺人心。”

  余有丁跟着说道。

  王锡爵则也起身呵呵一笑:“难道他张太师连批评都不能批评吗,你们张太师留下的旧人连说都不能说吗?!”

  王锡爵这话倒把潘晟和余有丁问住了。

第288章 废旧立新,不经阵痛不行

  “这倒不是。”

  “曾确庵虽然可以便宜行事,但其所杀的人和所定的案,是要经过大理寺复核的,刑科和御史都是有权吊刷文卷查的,一旦他却有违法之处,言官自可弹劾!”

  “厂卫也是一样,每次出动,也是有驾贴在手,饶是不得已临机自卫杀人,也得回刑科补驾贴,着刑科认定。”

  “至于批评都不能批评?更是笑话!”

  “虽然士子不得议政是本朝制度,但士子议政依旧难以禁绝,且也无法厘清是在讨论时政,还是在非议时政;”

  “但不管怎样,朴素百姓既然都能听出有些话不对而选择举报,那其言肯定有非常不对之处!”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王轻;既然连庶民都听了无法接受,难道这言还符合公道人情吗?”

  潘晟说后就看向了王锡爵,质问着王锡爵。

  王锡爵没有反驳,只问申时行和潘晟等阁臣:“那公等打算如何处置因为非议新政和太师被抓了的士子?”

  “若只是非议新政,吾等自然不会希望陛下对其加以刑事处置,但会予以别的处置!”

  “公又何必担心!”

  “我们虽被天下许多士人斥为奸党,但我们也是士大夫,岂会使真的要毁灭斯文,让新政真的变成暴政?”

  “但只要不认同太师理念的,我们都不会让其入仕,此非为私怨,皆为公利!”

  余有丁说着就问向了王锡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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