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睡觉会变白
“挑轻的，茄子沉就是籽儿多，老了。”
说买菜，潘盼可有自信了。
“哎对，茄子要买轻的。”
郑秀生拿钱做节目，但也得看看人，一瞧这孩子不错，又热情几分，同时喊：“于老师，麻烦倒点油！”
“来了来了，您可别叫于老师，叫于谦就行。”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就怕您客气呢！”
“于谦，把肉切喽！”
“于谦，拍蒜！”
“于谦，剜西瓜！”
好家伙，于老师团团转，一脑袋汗。
两道菜同时做，对郑秀生都是小意思，手里煸着茄子，让潘盼切小料，嘴上还叮嘱那边：“把琼脂熬上！”
“哪个是琼脂？”
“这个这个！”
于谦拿着锅对镜头展示，里面是银耳似的东西，道：“这东西是做果冻，做八宝粥的吧？”
“对对，就是鹿角菜啊，石花菜啊，经过提炼以后就变成了琼脂，你还挺懂的啊？”
“略懂略懂，没事瞎做。”
于谦嘴上略懂，手上娴熟的不得了，依照郑秀生的指示，把琼脂熬开往西瓜汁里一倒，然后搅匀，撇浮沫。
红润润的倒进几个小碗里。
送冰箱冷冻室，冻十分钟，跟着熬糖。
那边煸完茄子，又开始煸肉丁，一老一小配合渐渐默契，郑秀生边做边讲，叫一个细致，全是基本功。
“你看，肉丁为啥切大点啊？”
“一煸就小了。”
“哎对！”
潘盼慢慢的也不紧张了，这就是处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平凡者也会有自信。
不一会，两道菜搞定，茄子汆面一大盘，西瓜露浇上糖汁三小碗。
端屋里，仨人一坐，开吃！
“吃面得有醋蒜，这个醋加的，嘿！绝了！”
“尝尝西瓜露，嚯！”
“一股凉气儿和薄荷味冲到嗓子眼，这比西瓜好吃多了，跟我小时候一个味儿，就叫一地道！”
潘盼愈发放松，时不时也能开句玩笑，三个京城人，也算老中青三代，吃顿饭把全城的路都给刨了，就剩地道。
张茵笑得不行，姚远冲于谦比了个手势，吃差不多就得了，说词儿，你特么说词儿啊！
哦对！
于谦差点忘了，说词儿才是关键，就指着升华主题呢。
第287章 你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下）
吃的时候端上来一点，其实做的时候都给大家带份了。
镜头外面，姚远和张茵就端着个小碗，拿着勺吃西瓜露，张茵吃了几口，品了品，忽道：“这不就是西瓜果冻么？”
“嗯，西瓜打成汁，跟琼脂一混，冻上定型，再浇点砂板糖（梨膏糖）。说是老京城甜饮，其实就那么回事，重在手工操作，有人情味儿。”
西瓜露本来就是土法果冻，说这东西有多好吃，也不见得，但有时候人们追求这个，觉得特有格调。
日本是这方面的翘楚，一老头用手捏个饭团，放片鱼肉，叫寿司之神！
姚远吃着，给于谦打手势，于谦吃那茄子汆面是真嗨了，一大碗呼噜呼噜下肚，擦了擦嘴，看那俩人也吃好了，随意起个话头。
“潘潘今年19岁？”
“嗯，85年生的。”
“大爷是55年，整差30。”
“可不整差30么……”
郑秀生瞅了瞅桌面，吃的也挺愉快，笑道：“一大盘子全光了，这孩子挺好，她那一碗得有个六七两，我看还能吃一碗，能吃么？”
“能，能吃。”
潘潘不好意思道。
“哎，不用害臊，能吃有什么可害臊的，能吃是福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人吃二斤面，眨眼就饿。”
“是是，那时候都能吃，大爷年轻的时候想过入这行么？”于谦问。
“没有没有，那会我15、16岁吧，上初三，眼瞅着要毕业了。当时有个说法，叫什么了解初中毕业生的活思想，有天学校就来了一帮穿中山装的……然后有个老师，跟我父亲关系特别好，就说里面有个人是京城饭店的，你想不想去？
我也不懂，我问京城饭店来干嘛啊？
老师说来招人的。”
“那不就是现在的校招会么？初中毕业就工作么？”潘潘很神奇。
“你想啊，当时是71年……”
郑秀生比划比划手，就那样，你懂的，继续道：“然后就选了20多人培训，还给咱们拉到京城饭店看看。
我家在昌平，郊区的，哪见过这金碧辉煌的地方？
然后说干什么呢？就给我们讲，说做服务员，为主席服务，为总理服务，我一想这挺好，还能见着主席、总理……”
“哦，您一开始是服务员学习班的？”
“对，我们集中培训，好几百人呢。后来有一天因为什么事，厨房实在缺人手，就想借人过去，问谁会做饭，我当时也好显摆，就去了。
那会条件差，食堂没别的，蒸窝头蒸馒头蒸米饭，我一看这活我都会啊，就开始团窝头。一大盆棒子面，我一人都给团完了，师傅过来一看，说你这窝头眼儿怎么这么大啊？
我说眼儿大好熟。”
“师傅也在观察你们这些学员。”于谦及时捧哏。
“对对，那会没有电饭锅，都是蒸盆饭，我饭也蒸的特别好，然后第二天还让我去，我心想坏了，这下当不成服务员了！”
“见不着主席了！”
“是啊，果不其然，培训结束分配，就把我分厨房了。第一个任务是收拾鸡，200只去了毛的鸡，我们负责收拾，把肠子什么的掏出来。
说心里话，我中午饭都没吃饱，就这两只手，用肥皂洗用碱水洗，感觉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总有一股鸡屎味儿……”
“干了几个月，当时就觉着没啥指望，不想干了。我家在昌平南口，南口有个机械厂，好多同学分到厂里了，工资比我高，还威武，工人阶级领导一切。
我跟我妈说，想进厂里，但我妈就说了一句，说你好不容易走出去了，就别轻易回来。
我心想也对，就把心放踏实留下了，这么着才算入了行。”
午后庭院深深，光影交织，柔和安静。
现场十几个人静悄悄的保持设备运转，听着郑秀生讲古，潘潘也听得入神，用一条胳膊拄着脸颊，另一条胳膊搭在桌子上。
这是完全放松的表现。
她听着郑大爷讲，讲自己最开始学川菜，后来学淮扬菜，90年后当上厨师长，又在42岁的年纪考了个大专班，学习文化知识……不知不觉入了神。
于谦察言观色，得空问了一句：“怎么样潘潘，有什么感受？”
“呃……”
小胖妹挠挠头，道：“我就觉着大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千万别这么说，我算什么了不起的？我还羡慕你们这些孩子呢，你看你上大学，大学生这点就比我强，我才初中文化……”
“大专！大专！”于谦提醒。
“嗨！”
郑秀生手一甩他，别提这茬。
“可是可是……”
电视/视频节目，重在营造情景，把情景营造出来了，人就不知不觉的会说点心里话。潘潘便如此，鼓起勇气道：
“我不觉得大学生有什么特殊的，现在有那么多大学生，那么多优秀的同龄人，我只觉得自己非常普通。”
她看看二人，对方满眼鼓励，接着道：
“我家庭条件很普通，本身也没什么特长，念的学校也很普通，就算毕业我也不认为能找到什么好工作，所以也挺有压力吧。
现在社会上总觉得年轻人什么都不想，只会追求时髦刺激的东西，但我自己和我身边的很多同学，其实处在一种挺迷茫的状态，不知道将来能干什么。”
“你不能这么想……”
于谦也把自己代入进去了，沉浸情景，道：“我说自己的感受啊，你觉得你父母对你好么？
好是吧……因为你说家庭普通，你还能吃，还这么胖，我说话你别介意啊，你父母还能供你上大学，我就觉得他们一定竭尽所能的在为你创造生活条件，仅凭这一点，你就比很多人强了。
而且谁说你没特长，你会做菜不算啊？”
“可是可是，做菜算什么特长？现在社会发展这么迅速，同龄人当白领，出国，年纪轻轻就开始创业，然后我做菜……”
潘潘实话实说，吐露心声。
“这话我都不爱听，做菜是很普通，但把一件普通的事做好了，你就已经不普通了。你看郑大爷……”
于谦甩出底牌，之前一直藏着的，道：“我都忘了说了，大爷最自豪的事知道是什么么？去年非典，小汤山，600多号患者住进去，加上医护人员一千来人，谁给做饭啊？
就是郑大爷主持的，在小汤山待了20天！”
哎哟！
此话一出，在场人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