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选之主
在这样的情况下，洪荒众生此刻可说都是在等着地藏道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究竟是继续他的慈悲执念，还是说，放下慈悲，选择让那只鸽子被苍鹰吃掉。
但同样的，这种手段对地藏道人来说，毋庸置疑也是一种极大的压力，因为一旦他选择放弃鸽子，那毋庸置疑，就等同于是在洪荒众生面前放弃了慈悲之道，告诉世人，慈悲之道是行不通的。
“帝辛老弟，你有什么办法帮到地藏道人吗？地藏这家伙，虽然死心眼了一些，可是人不坏，若是被这么坑死了的话，那未免也有些太过于冤枉了……”而在这时，赵公明又看着帝辛，向他询问道。
“这件事情，只怕我帮不到地藏道人，只能看他自己的选择了。”帝辛叹了口气，向赵公明正色道。
如他所言，妙法天尊所用的这手段，乍听起来似乎是什么阴私鬼蜮伎俩，可实际上，却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辩经之道，是要与地藏道人来辩一辩善恶。
这样的事情，哪怕帝辛是道主，也帮不到地藏道人，甚至帝辛都怀疑，以地藏道人的性格，只怕他要驱散那些苍鹰，都会被地藏道人所拒绝。
割肉饲鹰之事，可说是地藏道人宣扬慈悲之路上必将要遇到的一个难题！
“我们去找他，若是他不听劝，便替他打杀了那些猎鹰，到时候，不攻自破！”赵公明哪里能不知道帝辛所说的这些，叹了口气后，一发狠，道。
帝辛点了点头，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你我同行，且去看看情况，再找对策！”
话语落下后，帝辛便立刻吩咐下来，要玄凤军继续前行，不必等待他，继续一路席卷平推梵教之地便是，而他则是与赵公明一道，腾云驾雾，向地藏道人割肉饲鹰的断崖而去。
以帝辛和赵公明的实力，自然是天下之大，可随意去之，短短片刻后，两人便出现在了断崖之上。
“嘶……”
只是一眼望去，帝辛立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在那断崖之上，竟是蹲踞着成千上万只苍鹰，乌泱泱的，宛若是潮水一般，苍黄色的双眸死死盯着地藏道人。
而盘膝坐在断崖上的地藏道人，此时此刻，除却一颗脑袋还完好无损之外，全身上下，已是鲜血横流，月白色僧袍已经解开，身上看不到一块好肉，许多处的血肉都被阁下，露出了森森白骨。
甚至于，地藏道人以神通秘术再造的血肉还没有长好，便有一头苍鹰飞落在他身旁，张大了嘴，等着他割肉饲喂。
那模样，看上去简直就如同是从地狱幽冥之中爬出来的一头恐怖厉鬼，狰狞可怖。
“何至于此……”
赵公明看着这一幕，手脚颤抖，脸色苍白。
虽然在水镜之中，他已经看到了地藏道人如今的境遇，可是，那毕竟是透过水镜看到的情形，远没有此时此刻这般的真实清晰，那种浓烈的血腥味，还有刀子划过皮肉，从骨头上剔下的声音，只是听到，就叫人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大王，救救我家主人！求求你，救救我家主人，只要你能救它，谛听愿意当狮子头给你吃……”
一看到帝辛和赵公明过来，盘踞在地藏道人身周，不断摇头晃脑恐吓那些苍鹰，试图将它们驱散，却徒劳无功的谛听立刻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般，不由分说，便迅速飞了过来，大脑袋不断蹭着帝辛的小腿，一双大眼睛里水雾氤氲，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头大狮子，这几日也是焦灼的原本油光水滑的青色长毛，都已经失去了色彩，看上去枯槁干涩，就连胖墩墩的身体，竟都是瘦了一大圈，看起来让人很有些心塞。
“我不吃你的狮子头，也会想办法的。”帝辛听到谛听这话，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然后望着地藏道人道：“地藏道友，慈悲亦应有度！”
“帝辛道友，你是这世间最懂我之人，便不要再劝我。”地藏道人听到帝辛这话，望着他，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刻的地藏，仿佛已经觉察不到利刃割下血肉的疼痛，或者说，根本不在意这些疼痛。
帝辛轻轻叹息。
他知道，地藏道人此时此刻难的并非割下血肉去喂食这些苍鹰，而是难在他不知道，为了慈悲，是否可以到献出自身性命的程度。
这是问心，这是地藏道人的心劫！
问心无果，心劫不破，地藏道人便不会放下手中的利刃。
“咬死你们，我咬死你们！”
谛听听到地藏道人这话，立刻怒吼声声，冲入了苍鹰群中，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向那些苍鹰扑杀不止，要将它们驱散。
扑棱棱……
谛听冲去，苍鹰立刻盘旋飞起，萦绕虚空之中。
“地藏，你自诩所言所行皆为慈悲，你这头谛听，为何便不行慈悲之事？它既然不是为了果腹充饥，为何要杀它们？”
与此同时，沿着苍鹰群中，一个嘲弄的声音响起，向地藏道人冷冷喝问道。
“谁说我不是为了充饥！我杀它们，便是为了充饥，来一个我吃一个，来一双我吃一双！”谛听咆哮怒吼，血盆大口张开，将那些咬死的苍鹰尽数叼在口中，用力咀嚼吞下，鲜血沿着嘴角横流，狰狞无比。
只是，它的眼眸中，却是浓浓的厌恶之色。
谛听，天地异种，虽是青毛狮子之形，却不喜血食，而是茹素。
此时此刻，它吃下这些苍鹰，可说是在与天性为敌。
甚至于，粘稠腥臭的血水入口，都让它不断发出痛苦的干呕，可是却依旧强忍着，不断吞咽。
为了地藏道人，它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不让地藏道人割肉饲鹰，哪怕它吃尽了这天地间的苍鹰又如何？
万般杀劫，千般罪孽，它愿一身承担！
第1055章 慈悲请自地藏始
谛听……
帝辛望着满身血污，沿着嘴角不断淌落羽毛和鲜血，看上去狰狞无比，不像灵兽，倒更像是一头凶魔的谛听，心中不由沉甸甸的一阵难受。
谛听的性情最是惫懒，往常见到它的时候，能躺着绝对不站着，而且这家伙很狡猾，却又很纯善，帝辛经常见到，哪怕是如蝴蝶那般的小东西落在谛听的鼻子上，它都舍不得喷气将其赶走。
可现在，谛听为了地藏道人却是大开杀戒，甚至将一头头苍鹰吞入腹中。
忠诚，莫过于谛听！
只可惜，无论谛听如何厮杀，天地间的苍鹰却是怎么都杀不完，越杀越多。
“吃！我吃！我吃……”
谛听怒吼声声，不断扑咬，哪怕是已经快要呕出来了，可是却还是带着颤音，大眼睛里泪雨滂沱，怒吼不止。
“谛听，够了！”
而在这时，地藏道人的声音缓缓响起，喝止了谛听。
“主人……”谛听怔怔转过头，看着地藏道人，大眼睛里满是期冀，希望地藏道人可以回心转意。
“我意已决，谁也改变不了什么……”地藏道人望着谛听摇了摇头，缓缓道：“这是我的心劫，若我心中不寻到一个答案，哪怕是你扑杀尽了这天地间的苍鹰，我也过不了心这一关！”
“呜呜呜……谛听没用……”谛听一屁股跌坐在地，放声大哭。
一路追随，一路相伴，从西方教到血海，它很清楚，自家这位主人最是慈悲纯善，却也是最为坚韧之辈，一旦他钻进了牛角尖中，那么，无论是谁，是什么力量，都无法让他改变心中所思所想。
就像当初地藏道人认为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是错的，便不由分说，舍身于血海之中，在其中超度怨魂，甚至不惜终生不得离开血海半步，叛离了西方教，都在所不惜。
今时今日，虽然局势与血海之时不同，可是，对地藏道人而言，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之处。
心中未曾寻找到一个答案，那么，就算它真的将这天地间的苍鹰尽数扑杀干净，可是，也没办法让地藏道人走出问心之劫。
这一刻，它只恨自己的实力太弱，太过无用，没办法帮到地藏道人什么。
“地藏，善与恶，只在你一念之间！是善是恶，你自行决定！”
苍鹰群中，那宏大的冷戾之声再度响起，桀桀冷笑不止。
“聒噪！”
帝辛闻声，眸光一凛，皇道道域天地倏然张开，覆盖住了那漫天苍鹰，冷喝出声的同时，皇道神玺倏然飞出，锁定了那声音的传来之处，重重轰击而去。
轰！
伴随着一声剧烈轰鸣，立刻便有闷哼声响起。
“帝辛，莫非你想要替地藏杀尽这世间苍鹰不成？只是，你若是杀了它们，便是因地藏而杀，那么，地藏所言的慈悲，还算什么慈悲！为他一人之活，牺牲世间苍鹰，这还是他心心念念的慈悲吗？”
旋即，妙法天尊的声音响起，愤怒中带着嘲弄。
帝辛闷哼一声，目光复杂的向地藏道人望去。
他知道，而今的情况，没有解决的手段，唯一能解决这一切的人，只有地藏道人自己做出决断。
放弃慈悲，让怀中鸽去死；或者，保留慈悲，替怀中鸽去死！
舍生而取慈悲，或者舍慈悲而求生！
为一只鸽子，放弃自身的生命，这看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极为不值。
可是，这只鸽子在此时此刻，已经不再是一只简单的鸽子，而是地藏道人心中所坚守着的慈悲，是他的问心之劫。
哪怕是帝辛，都不得不承认，妙法天尊的这手段的确是高明无比，简单一招，便让地藏道人陷入了两难境地，甚至哪怕是已经到了道主境界的他，也没有办法去帮地藏道人什么。
“地藏道友，你当知道，我并不看重慈悲与否，只看对与错，只看值得与否，在我看来，为一只鸽子，舍弃你的性命，殊为不智！放飞那只鸽子吧，哪怕是放下了你心中的慈悲执念，我也可让天竺之地见得光明！”帝辛沉默良久后，看着地藏道人，一字一顿沉然道。
“主人，你听到了，大王不介意你选择慈悲与否，放飞鸽子吧！这洪荒之地，不缺你一个地藏行不行慈悲之举，是真慈悲，是假慈悲，你自去做便是，何必拘泥与是否救了一只鸽子！”谛听听到这话，也是跟着向地藏道人连连哀求。
“地藏，天竺之地败亡已是定局，帝辛道友麾下的玄凤军，终将荡平此间黑暗，无论什么万宝尊者也罢，妙法天尊也好，都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今日，你留下有用之身，未来以慈悲救下更多人，难道不好吗？切莫做傻事，因为一只鸽子，而丢弃了自身的性命！”赵公明也是沉然劝阻地藏道人。
“你们，不必再劝什么……”地藏道人沉默良久后，脸上笑容愈发灿烂，缓缓道：“我意已决！”
“地藏，你这个蠢货，洪荒之中，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为了一只鸽子，舍弃自己的性命，这不值得，放弃这只鸽子，留住你自己的性命，你可以救更多的人，难道，你未来救下的人，便不及这一只鸽子吗？难道这洪荒，就只有你地藏是真慈悲，他人都是假慈悲，离了你地藏，便再无慈悲了吗？”
谛听听到此语，立刻咆哮怒吼声声，语调中极尽愤怒。
它已经猜到，地藏道人将要做什么，它想要去改变这一切，它要去激怒地藏道人，希望他能改变心意。
“未来所救之人，是性命，是慈悲；救下这只鸽子，亦是性命，亦是慈悲！性命，无高低贵贱之分，慈悲，无大小之分！我曾立下大愿，救济众生危急与苦难，虽有种种磨难、苦害，与我而言，犹如微风，微风岂能撼动高山河流！为善，捐躯又何妨；为慈悲之事，舍身又如何！”
地藏道人看着谛听，笑容灿烂，缓缓开口，继而举起了怀中的鸽子，面上宝光缭绕，竟是带着一种解脱和释然之色，更交织着重重圣洁之色，一字一顿喃喃道：
“若这世间要因地藏亡故，方可证得慈悲！那么，慈悲便自地藏亡故而始！”
第1056章 地藏陨，慈悲生
地藏道人，要求死！
帝辛、赵公明和谛听听到这话，心脏立刻一凛，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明白，地藏道人此时此刻已经做好了决定，要舍弃生机，以身饲鹰，选择慈悲！
这一幕，让他们无言以对。
他们不知道，究竟是该去敬佩地藏道人的这份勇气，这份坚持，这份慈悲；还是该去骂他一声愚蠢。
但在这世上，偶有闪光，让人不那么厌弃，很多时候，可不就正是因为这些看起来愚蠢无比，看起来愚蠢无比，却又让人忍不住湿了眼眶的愚蠢家伙们？！
而在这时，地藏道人回头望着帝辛、赵公明和谛听所在之地，嘴角笑容平和，带着释然，轻笑道：“帝辛道友，烦请你帮我照顾好谛听这憨货，当今之世，只怕也只有你能善待它了。”
帝辛默然，良久后，点了点头。
“地藏，你这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