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风华 第954章

红叶想了一下，才道：“你带他们走，我引开追兵。”

“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秦逍看着红叶的眼眸，轻声道：“这次你听我的。我虽然不可能应付几百号渤海兵，但是他们想要伤到我，你觉得他们有那等本事？”

红叶听秦逍语气柔和，但目光却是坚定，知道秦逍心意已决，轻叹道：“你说的不错，以你现在的实力，他们奈何不了你。”

秦逍微笑道：“所以我留下来。”想了一下，才道：“这次又要辛苦你了。赤勒山二人很虚弱，再加上一名俘虏，你和孟先生带他们三人，很是辛苦。穿越渤海人的防区，回到兴安河对岸，这一路应该很艰难，一切都拜托你了。”

红叶微点螓首，也不多言。

她忽然转过身，走到渊盖悦身边，蹲下身子，也不知道往渊盖悦嘴里塞了什么，一托他的下颚，随即手掌在渊盖悦的喉咙上一顺，渊盖悦立刻显出恐惧之色，失声道：“你……你给我吞下什么？”

“当然是毒药。”红叶淡淡道：“没有解药的话，两天之内你必死无疑。”

“给我解药。”渊盖悦又急又怒，身体不能动弹，脸上表情却是扭曲，“快给我解药！”

红叶冷冷看着他，淡淡道：“你听好了。你现在是俘虏，你也知道接下来会去哪里。途中一切顺利的话，即使你到了步六达那边，他们也不会杀你，你那位莫离支父亲总会想办法将你赎回来，所以你最终应该还可以活命。”声音一冷，眸中带着杀意：“但是途中如果有什么麻烦，我可以向你保证，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你。”

渊盖悦全身更是发寒。

他当然听懂红叶的意思。

他带着渤海守御厅的人精心谋划，花了很长时间和极大的精力，才搞了一出俘虏敌军大都尉的大戏，本以为凭此一事，便可在渤海国风头无两，而且也会更的渊盖建喜爱器重。

本来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可是谁能想到，这一夜之间，风云骤变。

他想以步六达的俘虏建功立业，可转眼间，自己反倒成了他人之囚。

他心知自己被带回步六达之后，局面立刻扭转，接下来可不是渤海向步六达提条件，而是步六达反过来向渤海索取利益。

自己这次被俘，必将成为渊盖家族和渤海之耻，前途可说是尽毁。

他在一瞬间，甚至有过咬舌自尽的念头。

但这也只是稍纵即逝，下一刻脑中却是想到了自己府里众多的娇妻美妾，想到了自己宝库中珍藏的无数珍宝，想到了自己蓄养的珍奇猛兽，想到了那些珍馐佳肴，却是再也没有了自尽之心，反倒是对死亡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我都听你们的。”渊盖悦声音软下去，“只要……只要让我活下去，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我就知道总将大人是聪明人。”秦逍走过来，含笑道：“总将大人，如果我是你的，就一定会带着他们顺利抵达兴安河，这样就能活下去。途中真要出岔子，那可真是要命的事。”看向红叶，微点头，红叶心领神会，解了渊盖悦穴道。

此时赤勒山已经从那窟窿里出来，见到渊盖悦要挣扎起身，却是来了力气，冲上前来，没等渊盖悦反应过来，已经一拳打在了渊盖悦的面庞上。

如果单打独斗，赤勒山还真不是渊盖悦的敌手，但渊盖悦是刚刚被解了穴道，脉气尚未畅通，被赤勒山突然冲上来打这一拳，却是被打得再次翻倒在地，眼冒金星，鼻骨被打折，鲜血喷出。

赤勒山怒骂道：“无耻之徒！”还要再上前，秦逍皱起眉头，冷声道：“大都尉是准备背他走？”

赤勒山一怔，看向秦逍，见秦逍神色冷峻，也是明白过来，不好再动手，却是向渊盖悦吐了口唾沫。

“前面有渤海兵的衣甲，你们两个去换上。”秦逍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换上之后，立刻出发，不要耽搁！”

赤勒山横臂行礼道：“是！”

他喝酒吃肉，补充了一些体力，在屋内也看到了被秦逍所杀的那几名渤海高手，心中很清楚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再加上此人冒险前来营救自己，心中大是感激，对秦逍的吩咐，倒是不敢违抗。

赤勒山带着步六达坚到前面换了衣甲，秦逍也和红叶带着渊盖悦到了矮屋前面，见到孟苍已经拎着几袋酒，显然也是准备途中所需。

红叶过去向孟苍低语两句，孟苍有些意外，看向秦逍，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一下头。

“往那边走！”秦逍向西边指过去，虽然是在茂林深处，很容易失去方向，但秦逍倒还是记住了方位，“沿途肯定有哨卡，你们要多小心。”瞥了渊盖悦一眼，抬手指过去，很直白道：“如果被渤海人发现，先不用管其他，弄死他再说。”

渊盖悦自己已经用东西止住了鼻血，正自苦不堪言，听得秦逍这样说，心下一凛，后背生寒。

赤勒山这时候才知道秦逍并不和大家一起走，急忙道：“英雄，你……！”

“她会带你们去兴安河。”秦逍看了红叶一眼，“敌人追兵很快会到，你们走不快，如果一起走，他们会循着足迹跟上。”

渊盖悦便是再愚蠢，这一刻也是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秦逍等人为何能追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毫无疑问，肯定也是跟着痕迹而来。

想到昨天有人送来酒肉，一路上肯定留下痕迹，那就等于是给秦逍等人做了向导，一时间心中懊恼不已，但此时后悔也是来不及。

赤勒山却是单膝跪下，向秦逍躬身道：“赤勒山这条性命归你所有，若能活下来，必会以死相报！”

步六达坚也是跪倒在地，满是感激。

“没时间搞这些，赶紧起来。”秦逍挥手道：“赶紧走！”看向红叶，见红叶虽然面无表情，但看自己的眼神分明还是有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你们先过河，我很快就到！”

红叶倒也不是婆婆妈妈之人，转身便走，孟苍则是手按佩刀刀柄，跟在渊盖悦身后，冲着渊盖悦冷冷道：“走！”

一行人向西而去，红叶走了几步，停了一下步子，终究没有回头，只是顿了一下，还是继续带着几人前行。

秦逍等他们进了林子，这才顺着走过去，发现果然是留下了足迹，一直顺着足迹走到林内，远远看着几人的身影在林中消失，这才弯下腰，一边后退，一边用双手将痕迹抚平。

如此一直退到矮屋处，沿途的雪迹都被秦逍清理干净。

他又进屋脱下一名渤海高手的靴子，双手拿住，弯下腰，故意做出向北边林中过去的足迹。

过去的时候留下明显的足迹，回来的时候则是蜻蜓点水，雪上没有任何痕迹。

如是再三，倒像是有五六人凌乱地向北边林子而去。

待得一切办妥，秦逍才将靴子套回尸首脚上，又将那三名渤海兵的尸首丢进了黑屋之中，这才回到高屋内，摘下头盔丢到一边，一屁股在火堆边坐下。

火堆竟然还没有熄灭，秦逍坐在火堆边烤火，角落处堆放了不少酒袋子，他取过两袋，一边拿了根木棍扒拉火堆，一边饮酒，却也是淡定自若。

一袋酒下肚，身子倒是暖和了许多。

他其实倒并不太为红叶一行人担忧，否则也不会放心红叶带队离开。

红叶本就是擅长追踪潜伏，身边有孟苍帮忙，手中又有渊盖悦这个俘虏，而赤勒山和步六达坚虽然虚弱，却也不是泛泛之辈，所以这一行人在没有追兵的情况下，穿过渤海的防区抵达兴安河，应该不是太难。

当初在西陵，他也在长岭山脉的茂林中穿行过，不过比起长岭茂林，黑森林显然要更加茂密阴森得多，好在这次进入黑森林之后，已经大致了解了黑森林的环境，也是适应不少。

天色已经完全亮起来，秦逍根本不急着离开，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隐隐听到马嘶声响起，秦逍唇角泛起一丝浅笑，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顺手摘下楚天雄头上的棉帽，戴在自己头上，棉帽大了一些，好在棉帽很厚，倒是能够避风御寒。

马蹄声越来越近，而且已经可以听到喊叫声。

秦逍顺手提起两具尸首，走出高屋，扭头向自己先前过来的南边树林望过去，便瞧见林中已经出现身影，很快，就有数匹马从林中冲出来。

秦逍故意做出慌乱模样，丢下手中的两具尸首，撒腿就向北边跑，那几名率先出林子的骑兵见到秦逍，都是大声叫喝起来，拼命抖动马缰绳，催马向秦逍追过来。

秦逍跑出十几步，故意在雪地上摔了一跤，连滚带爬起身，再次往北边林子飞奔。

此刻那几名骑兵尾随追来，口中也是大声呼喝，从南边的林中又有大批人马冲出来，见得前面几骑往北追，也都是不犹豫，纷纷跟过来，都是握刀在手，如同猎犬见到猎物，紧追不舍。

第1640章 无踪

渤海数名骑兵追进林子，后方有上百名渤海兵从南林之中冲出来，不过骑兵不多，大多是步卒。

林中作战，骑兵其实很难发挥作用，林中军团平日训练的科目也不会是骑兵作战，而是丛林战斗的技巧。

少量骑兵的用途，反倒不是用来与敌厮杀，而是各据点作为军令传递使用。

所以即使是在傉萨大营，骑兵的数量也是不多。

箭塔哨兵被杀，其实傉萨大营发现的时间比秦逍估计的还要早一些。

傉萨心知不妙，立刻调集上百名渤海精兵增援过来。

这队骑兵有专门的向导带路，那是为数不多知道赤勒山被囚禁之所的人。

接令之后，这队援兵几乎是一路快跑增援过来。

率先冲出林子的骑兵看到秦逍身影向北边的林子里逃窜，自然是立刻发起追击。

大队人马有些跟着追过去，有些则是迅速冲进了木屋之中，看到屋内数具尸首，甚至连衣裳都被扒了，俱都是骇然。

“他们往北边的林子跑了。”此时天色已亮，木屋周围的环境已经能够看清楚，许多人都发现除了骑兵的马蹄印之外，有不少足印往北边去，立时确定了敌人逃窜的方向，纷纷叫喊道：“往北追，往北追！”

当下有渤海将校分派少量兵士查看木屋，其他人都是如潮水般向北边的茂林追过去。

虽然秦逍之前掩饰红叶等人向西的足迹做的还算不错，但如果仔细勘察，多少还能看出一些破绽，毕竟不少积雪明显是被动过手脚，但这时候谁也不可能真的蹲下来一点点的勘察，瞧见同伴都往北边的林子里追过去，大部分人根本都没看到秦逍的影子，却也还是呼喝着往北边林中追去。

最前面的数骑一开始还是咬死了秦逍的踪迹，拍马紧追。

不过黑森林地处酷寒之地，早在漠东大草原下雪之前，这边就已经下过几场大雪。

本地人都知道，一到冬季，几场大雪下来，黑森林的积雪至少两三个月都不会化开，要在林中行走很是艰难，所以在入冬之前，林中部族都会事先储存好食物，到了这个季节，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去。

眼下也正是最酷冷时节，黑森林中的积雪很深，马匹根本跑不起来，特别是一旦战马有人骑乘，重量增加，每一蹄子下去都会踩得很深，不但跑不快，而且战马会迅速消耗体力。

如此一来，如果人的速度比较快，在林中逃窜起来，马匹反倒不容易追上。

几名骑兵拼命催马，追了三四里地，却感觉与前方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又追出一段路，秦逍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林中。

好在几名骑兵也不蠢笨，秦逍虽然消失，但秦逍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迹却是清晰可见，所以骑兵们放缓了马速，顺着足迹往前追拿。

足迹笔直地一路向北，虽然天色已亮，但林中的光线还很是幽暗，骑兵们都是握紧了刀，一边顺着足迹往前追，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

他们也都清楚，除非敌人是飞鸟，否则只要在这雪地上逃窜，就必然会留下足迹。

哪怕这一时半会追不上敌人，可是只要顺着足迹一直追，对方肯定跑不了。

在这雪地上逃窜，体力消耗极其迅速，那人也许一时半会能跑出一段路，但时间一长，体力匮乏，自然能够追上。

想到此点，众骑兵倒也不着急，后面越来越多的步卒也已经迅速跟了上来，呈扇形散开，扩大追踪范围。

可是顺着足迹再追出两三里地，秦逍那本来清晰可见的足迹却突然间消失。

最前面的三四名骑兵都显出错愕之色，面面相觑，随即左右扫视，甚至已经有人翻身下马，在周围找寻。

但那足迹就真的凭空消失，就似乎是到了这里，秦逍突然上天入地一般。

此时后面已经有大队兵士过来，一名渤海将领催马上前，斥责道：“为何停下？”

“不见了！”有骑兵回道：“足迹消失了！”

那将领翻身下马，上前去，也看到前一步还有清晰可见的足迹，但后一步却再无痕迹，他循着雪地左右又看了看，一脸诧异，忍不住抬头向天上望过去，笔直的林木之上，光线透射进来，喃喃道：“飞上天了？”

他从天上收回目光，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前往幽暗的茂林，吩咐道：“你，带三十人往西边去，你带三十人往东边追，其他人跟我继续往北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这将领自然知道，足迹消失虽然令人诧异，但敌人肯定不可能上天入地，一定是用什么古怪的法子掩饰了足迹。

四个方向，其中三个都是敌人可能逃窜的方向，唯独敌人不可能向南边逃窜，所以现在也只能往三个方向追踪。

渤海兵行动的倒是迅速，兵分三路，往三个方向继续追拿。

秦逍此时正往南走。

他身法轻盈，方才故意留下足迹，将敌军引诱到北边的丛林深处。

以他的身法速度，甩开几名跑不起来的骑兵，实在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