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漠
窦雄脸色冷峻,道:“他想干什么?”向边上一名部将道:“齐辉,你指挥将士们继续进攻。”也不废话,兜转马头,一甩马鞭,向东边飞驰而去。
龙坝的东边,四百龙锐兵士严阵以待,只等着下面的敌军杀上来。
他们也都听到北面传过来的厮杀声,本以为下面的敌军也会立时发起进攻,但是等了好片刻,下方的数百骑兵竟然没有丝毫要发起进攻的迹象。
那些戴着骷髅面具的骑兵都已经下马,清一色都是一手按着马刀刀柄,一手牵着马缰绳,马匹或有动作,但所有骑兵却都是挺直身板,宛若一尊尊石雕,动也不动。
第1526章 讨价还价
窦雄赶到现场,见到几百名不死军如同石雕般动也不动,竟似乎置身事外般,脸色立时难看无比。
远远瞧见几名不死军的将领还拢坐在一起,中间竟然摆着一堆篝火,正围着篝火谈笑风生,更是怒不可遏,催马上前,到得近处,也不下马,居高临下看着几名将领。
这些将领虽然也都是身着辽东骑兵甲胄,但面上的骷髅面罩都取下来,其中一名披着大氅的将领一脸虬髯,抬头望向窦雄,见窦雄并没有下马,皱起眉头,沉声问道:“窦将军,你的士兵攻上去了?”
“正在进攻。”窦雄尽量克制自己的怒火,冷声问道:“东林汗,你的士兵为什么不动?”
那东林汗自然就是不死军的统帅步六达海。
不死军是步六达部的王牌,这支兵马自创建那一日起,就一直控制在步六达族的手中,只有出自步六达族的汗王才有资格统领这支兵马。
步六达部与锡勒其他诸部不同,他们始终觉得自己是锡勒王国唯一的正统,所以部族的首领不称汗,直接自封为大单于,而大单于之下,又封了两位汗王,分别是东林汗和西林汗。
在步六达人的眼里,无论是真羽汗还是贺骨汗,那都是要比步六达单于矮上一头。
而不死军的统帅,历来也都是由东林汗统领。
东林汗的人选,需要大单于亲自制定,而每一任东林汗,不但是大单于的血肉至亲,也大都是部族中最强悍的勇士,所以要想成为东林汗,不但要出身步六达族,而且也必须是骁勇善战,二者可说是缺一不可。
步六达海是当今大单于的兄弟,对大单于那是忠心耿耿,此外更是骁勇无比,是步六达部公认的一等一的勇士。
窦雄言辞之中带着质问,东林汗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他手下几名将领也都是冷下脸来。
“我们之前有过部署。”窦雄乃是辽东军大将,骨子里就瞧不上这些茹毛饮血的蛮夷,如果是往常,甚至都不屑看一眼这帮蛮夷将领,但眼下事态紧急,却也是竭力按住怒火,但语气终究还是不好:“辽东骑兵从北面主攻,你们两千兵马自三面围攻,同时对龙锐军发起攻势。坝上的龙锐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四千精锐同时发起攻击,要打下龙坝轻而易举。可你们为何听到讯号,却迟迟没有动作?”
东林汗双手放在篝火上,似乎是在烤火,也不看窦雄,只是淡淡道:“本汗记得窦将军之前说过,这次行动,是以你们辽东骑兵作为主力,我们不死军只是配合行动。”
“不错。”窦雄道:“所以主力骑兵从正面强攻,你们也该配合发起攻击,即使不能攻上龙坝,也应该给他们造成压力,牵制他们的兵力。”
东林汗终于抬起头,看向窦雄,笑道:“窦将军可知道,不死军是骑兵?”
“那又如何?”
“骑兵作战,是要迂回到敌人的侧翼或者后方发起冲击。”东林汗道:“如此才能发挥出骑兵最大的作用。”抬手指向龙坝,道:“现在敌人据守高地,你要让骑兵从正面强攻,这是放弃自己的优势,用你们唐人的话说,叫做扬……嗯,扬短避长,用自己的短处去应对敌人的长处。窦将军,坝上的敌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你仔细看看,他们不但修筑了防御工事,而且都是使用长枪,这种情势下,强行攻打,就算攻上去,也会死伤惨重。”
窦雄明白过来,道:“东林汗是担心部下死伤?”
“他们都是本汗带来的孩儿。”东林汗道:“本汗可不想他们白白送死。”
“什么叫做白白送死?”窦雄沉声道:“大将军将你们调过来,难道是让你们按兵不动?”
东林汗并不示弱,道:“窦将军应该知道,大单于答应出兵,有言在先,我们不死军可以发挥骑兵的作用,协助你们辽东军进行平原野战,除了广宁城之外,我们绝不会帮你们攻打其他任何城池。你们这次计划引诱敌军进入平原地区,继而以骑兵围歼,这个计划适合骑兵作战,本汗也是承诺一定会全力以赴。”脸色一沉,道:“可是你们的计划出现失误,敌人非但没有进入你们设想的圈套,甚至以这座高地为据点坚守。窦将军,虽然这高地不是城池,但现在的作战方式,是要将骑兵当做步军用,而且也是攻坚战,与攻打城池并无什么两样。”
窦雄微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既然是这种攻坚战,不死军就不能轻举妄动。”东林汗正色道:“本汗率领两千孩儿前来助阵,可不是带他们来送死。如果死伤惨重,本汗回去之后,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待?”
“所以你们是准备眼睁睁看着,就守在这里按兵不动?”
东林汗道:“即使按兵不动,也可以牵制他们大批的兵力。窦将军,我们虽然不主动攻打,但孩儿们守住三面,只要他们敢下来,定会砍下他们的脑袋。你可以继续进攻,本汗带着孩儿们围住三面,令他们无法撤走。”说到这里,已经拿起一只酒袋子,扒开塞子,仰首灌了一大口。
窦雄见对方如此态度,心中怒不可遏,如果换作是自己的部下,临阵抗令,拒不出战,他肯定是立时便会拔刀砍了对方的脑袋。
但面对这群蛮夷,他虽恨不得一刀砍了对方首级,却根本不敢拔刀。
“东林汗,大将军若是知道你们临阵抗命,你可想过后果?”窦雄心口一股气,强行按住,冷声道:“你们大单于应该也不愿意你违抗军令吧?”
东林汗却站起身,淡定自若,沉声道:“孩儿们,都给本汗听好了,立刻杀上去,砍了那些人的脑袋。”
窦雄一怔,可是却见东林汗手底下的将领们并无反应。
“窦将军,你也看到了,不是本汗要违抗军令,是孩儿们不想打。”东林汗道:“要不窦将军将这些抗命的孩儿们都处死?”
窦雄心知对方早就准备好做戏,看来这帮蛮夷也是狡诈得很。
“东林汗,咱们就有话直说。”窦雄道:“你说,如何才能让你的不死军发起攻击?”
东林汗道:“他们都有家眷,我想他们不愿意死战,就是担心白白送死之后,家眷无人照顾。”
“明白了。”窦雄道:“你是担心他们战死后没有抚恤。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大将军早就有令,击溃敌军,立下战功,你们都会有赏赐。如果战死,也会有重金抚恤。”
“重金是多少?”东林汗追问道:“每一名战死的孩儿,能拿到多少抚恤?”
窦雄心想这帮蛮夷果然鼠目寸光,北面正在激战,这帮蛮夷不思配合发起攻势,竟然还在讨价还价,但还是忍着怒气道:“肯定不会少。辽东骑兵若战死,各种抚恤加起来能有一百二十多两银子。本将可以承诺,你手下若是有人战死,至少可以拿到一百五十两抚恤银。”
“一百五十两?”东林汗想了一下,才道:“也不算少。窦将军,在你们唐人的口中,我们步六达人都是粗莽蛮夷,没读过书,其实这并没有错。孩儿们不懂什么道理,让他们拼命,拿出真金白银就好。不如这样,窦将军先给每人发放一百两银子,拿到银子之后,孩儿们有了士气,自然就能拼命。若是有人战死,你们回头再补上五十两。你们答应过,只要我们出兵杀敌,你们还会补偿三十万两,这笔银子你们现在就可以分发给大家。”
窦雄睁大眼睛,道:“你说什么?现在……现在发放银子?”
“见不着银子,他们拼不了命。”东林汗道:“可不是本汗想要银子,而是要用银子激励孩儿们的士气。”
窦雄怒道:“东林汗,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此次轻骑出击,为了不被累赘拖慢速度,连随身携带的干粮和饮水都有限,又如何会携带几十万两银子过来?本将如何给你们发银子?”
“这里距离你们那座顺锦城也就两天的路途。”东林汗道:“现在派人去,几天内银子就能运过来。那么大一座城池,富庶的很,就是一百万两也能拿的出来,就不必说区区三十万两。银子一到,本汗保证半日之内就能攻上去。”
窦雄怒极反笑,道:“简直是岂有此理。本将打了一辈子仗,可没听说过哪支兵马临阵索要银子。”
“那你现在看到了。”东林汗倒是镇定得很,“不死军本就是你们雇佣而来,咱们谈的就是交易。银子到了给你们卖命,天经地义。如果你现在拿不出银子,看在你们已经支付过定金,我们依然会帮你们围住龙坝,让坝上的龙锐军无法撤走。若是窦将军觉得你麾下的辽东骑兵可以打下龙坝,也就不必派人取银子,全力以赴打下去就好。”
第1527章 致命武器
窦雄回到北边的时候,脸色阴沉。
“将军,不死军他们……?”两名部将迎上去,话到一半,见得窦雄脸色,不敢问下去。
窦雄冷笑道:“蛮夷就是蛮夷,见利忘义。步六达海竟然临阵索要银子,没有银子,他们就不出手。”
“临阵抗命,就该宰了那狗东西。”
“现在杀他,不死军立刻就会兵变。”窦雄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等解决了龙锐军,迟早有一天老子要亲手砍下步六达海的脑袋。”
“将军,他们按兵不动,咱们是否继续打下去?”
窦雄怒道:“当然要打下去。他们虽然按兵不动,却也能够牵制不少兵力,秦逍手底下只有三千兵马,防守北边的兵力最多也就一半,咱们有两千人,兵力占优,难道还打不下来?”抬头望过去,见得双方兀自在惨烈厮杀,坝上已经尸首遍地,心知死伤都是不小。
不过守军的第一道屏障显然已经顶不住,厮杀之中,辽东军也已经将第一道拒木桩不少地方摧毁,所以敌军的防御工事就出现了不少的缺口。
窦雄回过头,见得身后的骑兵都在严阵以待。
发起进攻的时候,有三四百名辽东骑兵并没有随同冲上去,而是原地待命。
窦雄见得坝上第一道屏障之后的龙锐兵士正开始向后撤,显然是要撤到第二道屏障继续抵抗,在这后撤之间,敌军的队形也就凌乱起来,不似之前那般形成一道坚固的防御线。
他知道机会到来,立时吩咐道:“邱宜春,骑兵准备!”
边上一名部将并不犹豫,兜转马头,立时向麦田那边的骑兵们飞驰过去,拔出佩刀,大声呼喝。
骑兵们本来都是下马站在战马边上,让战马得到休息,此时在邱宜春的指挥下,翻翻上马,而且反应迅速,兜转马头,竟然都向北边过去,跑出一两里地,这才纷纷勒马,调转马首,再次面向龙坝方向。
邱宜春处于骑兵正前方,手握战刀,却是盯着窦雄,只等着窦雄发号施令。
坝上的龙锐军士已经全面后撤,显然是无法再继续依仗第一道屏障防御。
窦雄已经高举战刀,凌空麾下,这边邱宜春再不犹豫,高喝道:“弟兄们跟我杀上去!”
虽然龙坝斜坡也很陡,但毕竟不似石山那般险峻,以辽东军的战马耐力,向石坝冲锋倒也不是太艰难的事情。
窦雄留着几百名骑兵按兵不动,就是等待麾下突破敌军第一道防线,在敌军第二道防线还没有完全形成之前,打一个时间差,以骑兵冲锋上去,彻底冲乱龙锐军的队形,让敌军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
此刻良机出现,自然不能错过。
邱宜春一马当先,数百骑如同大雁般展开,排山倒海般呼啸着向龙坝冲过去。
毕竟是精锐骑兵,常年在马背上训练,这数百骑兵的骑术都是十分精湛。
方才后撤二里来地,就是专门腾出冲锋的空间。
此时看过去,就像是数百支脱弦利箭。
穿过麦田,到得水沟边上,不少战马都是长嘶着越过了水沟,落到对岸之后,继续向坝上冲锋。
窦雄目光神色冷峻,目光如刀。
他知道这次冲锋异常关键,如果一切顺利,这数百骑兵能够在敌人站稳脚跟之前直接冲散他们,让龙锐军无法形成防御,那么这一战几乎就算得上是胜券在握了。
已经突破了坝上第一道防御的辽东兵们在龙锐军后撤之时,有一部分人继续追上去砍杀,但更有许多人则是迅速将拒木桩搬开,清理出更大的缺口,以方便后队骑兵冲上去。
龙坝的斜坡之上,很快就布满了大批的骑兵。
秦逍已经指挥着手下兵士推到了第二道木桩后,而骑兵的速度极快,也确实在龙锐将士们还没有做好防御之前,已经冲到近处。
冲在头里的几名骑兵眼瞧见不少龙锐兵士近在眼前,更是挥舞着马刀,呼喝着冲上去,便要挥刀砍下。
也几乎就在此时,却见到前面的龙锐兵士纷纷躲开,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到木桩后面,两名龙锐兵竟然抬着一根树木,直直向战马撞过来。
骑兵这时候才看清楚,那树木大腿粗细,撞向战马的这一端,竟然早被削尖。
战马冲势难止,迎面撞向那尖木桩,马脖子正好被尖木桩的尖端刺中,立时扎入进去。
这就像是一杆加大的长矛,扎入战马的要害。
战马长嘶声中,人立而起,骑兵大惊失色,立时双腿夹住马腹,握紧马缰绳,唯恐从马背上摔落下去,可就在这瞬间,左右已经有长矛兵冲上来,矛尖狠狠向马背上的骑兵扎了过去。
窦雄眼见得骑兵们已经冲上去,正自惊喜,孰知道瞬间战马的悲嘶声连成一片,却是看到敌军竟然抬出了尖木桩,无情地向自己麾下的骑兵们扎过来。
他实在没有想到龙锐军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
正因为没有想到,所以实现也根本没有做应对之策,一时间无数战马被尖木桩所伤,有些奇兵直接从马背上摔落,瞬间就被敌军的长矛刺死,有些骑兵虽然勉强稳住,但敌军却还是悍勇地冲上去,趁着骑兵还在控马之际,长矛和大刀纷纷向骑兵们招呼上去。
一时间坝上人仰马翻,骑兵们在短时间内就出现大量的伤亡,甚至比徒步的辽东军似乎更容易对付。
后面的辽东步军们见到骑兵们损失惨重,也都是迅速冲上前,加入战团。
邱宜春冲上去之时,也是没有料到对方会用尖木桩作为武器,猝不及备,座下战马的脖子也是被尖木刺了一个大窟窿,战马翻倒之际,邱宜春反应倒是迅速,双足一蹬,已经跃起,落在马背上,在战马倒下去之前,又是猛力在马背上一踩,整个人借势向前扑出,挥刀向着一名龙锐兵砍过去。
那龙锐兵也是闪躲不及,立时被邱宜春砍断了脖子。
也几乎同时,边上一根长矛直向邱宜春扎过来,邱宜春虽然闪躲,却还是被那长矛扎中了肩头,他低吼一声,却也是骁勇异常,反手一刀便砍断了那根长矛,任由矛尖扎在臂上,却是如饿狼般向那名长矛兵扑过去。
那长矛兵长矛被斩断,急忙后退,一个不稳,后脚跟被绊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邱宜春当头一刀砍下,那长矛兵脸色煞白,眼见得便要被砍死在刀下,却听得“叮”的一声响,邱宜春砍下来的大刀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刀身,从中竟然直接断成了两截。
邱宜春一怔,惊骇之间,一道身影已经从那长矛兵身后跃出,宛若鬼魅,却正是秦逍。
秦逍刚刚斩杀一名骑兵,斜眼看到邱宜春一刀砍下,想也不想,内剑打出,却正击中邱宜春的刀身,瞬间将那把战刀击成两截,他也不等邱宜春多做反应,闪身过来,刀光划过,血光飞舞,邱宜春一颗首级已经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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