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风华 第625章

作者:沙漠

“这些情况,我都在折子里详细禀明圣人。”秦逍道:“所以到底是怎样发展,只等圣人旨意下来,我们就一清二楚。”叹道:“如果圣人不允许设立黑山贸易场,也不允许龙锐军驻守在广宁城,那么我之前的判断全都是错误,圣人并没有利用龙锐军制衡辽东军的意思,真要如此,龙锐军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东北,我会直接向朝廷请辞。”

西门浩微微颔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但如果旨意相反,那么龙锐军在东北就必须增强实力。”秦逍含笑道:“辽东军想要切断咱们的后勤,迫使龙锐军退回关内甚至就地溃散,但咱们却借此机会,直接驻军广宁城。”

西门浩道:“爵爷没有从广宁退兵的意思?”

“兵不血刃控制广宁城,辽东军想不到,朝廷更想不到。”秦逍平静道:“先生说过,要让黑山贸易场生意兴隆,就必须保证商道顺畅,而辽西郡是关内通往黑山的必经之路,控制不了辽西,黑山贸易场就是空中楼阁。辽西郡守、郡尉都参与叛乱,正好借此机会,对辽西郡进行清洗,我们千辛万苦创造这样的机会,朝廷如果错过……!”顿了顿,冷然一笑,却并无说话。

西门浩想了一下,才道:“爵爷,有件事情本不该是我这等黎民百姓该说,不过……我还是斗胆向爵爷进言。”

“先生但说无妨。”

“控制广宁城,并不等于将整个辽西郡攥在手里。”西门浩肃然道:“辽西郡下辖十三县,这十三县的官员,至少大半都是辽东军的人,这些县令要么直接是辽东军出身,要么与辽东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辽东军那边一声令下,这些人全都是爵爷的对手。爵爷莫瞧不上这些县令,所为皇权不下县,上面有令,具体操办的还是这些地方官,他们与当地的士绅都有关联,如果这些人联起手来,即使朝廷派人来坐上郡守的位置,恐怕命令也出不了广宁城。”

秦逍微微颔首,他很清楚,辽东军在东北经营百年,根深蒂固,关系错综复杂,绝不是占据一座广宁城就能控制整个辽西。

“龙锐军入城,深得民心,这是好的开始。”西门浩轻声道:“可是接下来要将辽西攥在手中,却并不容易。爵爷说朝廷要借此机会对辽西进行清洗,可是即使真的将十三县官员尽数罢免,从朝廷派来一批官员补任,但这些官员又怎能在短时间内控制诸县?而且辽西本土世家豪族对朝廷派来大批官员也一定是心生反感,只要这些人不配合,在辽西行事也是困难重重。”

秦逍眉头微紧,西门浩所言倒是实情,毕竟出关的龙锐军不到万人,也绝不可能将这些兵马分派到各县,东北人骨子里还是剽悍充满血性,以威服人根本不可能得民心,只会造成东北百姓对龙锐军的愤恨,适得其反。

“要治理辽西,让百姓心服口服,让辽西豪绅们跟着爵爷,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辽西人治理辽西。”西门浩缓缓道:“朝廷真的清理辽西的辽东军势力后,不该直接从关内派人前来补任,恕我直言,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从辽西提拔大批官员,让他们帮助爵爷控有辽西。”

秦逍道:“从辽西提拔官员?”

“爵爷,辽东军虽然在东北根深蒂固,可并非所有的东北人都与辽东军一条心。”西门浩含笑道:“据我所知,东北四郡对辽东军充满敌意的人,远远多过支持他们的人。东北四郡的世家豪族、平民百姓,甚至是地方军中,对辽东军充满怨恨的人多如牛毛。只是大部分人忌惮辽东军的威势,敢怒不敢言,如果东北四郡对辽东军真的心悦诚服,东北又怎可能处处匪患?”

第1085章 十问状

秦逍顿时来了兴趣,道:“先生言之有理。”

“其实东北四郡人才济济,也从不缺胆识过人的豪杰。”西门浩肃然道:“且不说其他,就是在这辽西郡,六年前发生了一桩牵连极广的大事儿,影响至今,牵涉其中的人才不在少数。”

秦逍忙道:“请教先生,你说的是何事?”

“辽西郡的白家是百年书香门第,在东北四郡都是有名的书香世家。”西门浩道:“爵爷或许没有听过白玉楼这名字,但这个名字曾经可是风云一时。此人幼年时就有神童之名,过目不忘,地方乡试、县试都是冠楚,二十二岁京都殿试,也是受先帝赏识,直接入了礼部为官。不过在礼部待了一年多,先帝薨逝,圣人登基,爵爷知道,那时候朝堂不大太平,不少官员因为反对圣人而受株连,白玉楼虽然没有牵涉其中,却直接辞官返乡,自此远离朝堂。”

秦逍道:“他这是要避开朝堂漩涡。”

“不错,回到辽西之后,虽然无官一身轻,不过地方官员对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西门浩道:“他在辽西开设了萤草堂,就是一处书院,免费授教贫家子弟读书,每年郡守府都会拨一笔银子作为书院的开销,白玉楼倒也不拒绝,用他的话说,官府的银子取之于民,本就该用之于民。”

秦逍哈哈笑道:“有趣,看来这位白先生倒不是书呆子。”

“如果只是一味读书的书呆子,又岂能让东北那么多官员忌惮?”西门浩含笑道:“萤草堂短短两年,就收录了两三百弟子,大都是贫家出身,虽然也有一些世家弟子,但俱都是聪颖好学德行无亏之人。萤草堂讲学和一般书院不同,这位白先生在东北的威望高,经常邀请东北一些品学过人的文人入院讲学,这些文人许多观点都会对立,但在书院可以尽情讲授个人的学术论点,不拘一格,所以萤草堂也渐渐成为了诸家争鸣之所,影响也是越来越大。”

秦逍对此倒是一无所知,问道:“先生说六年前发生一桩大事,难道与萤草堂有关?”

“这事儿还是起自书院一名叫做范仑的学子。”西门浩道:“范仑才学过人,胆识更是非比寻常。其实在此之前,就时常抨击官府的官员尸位素餐,不为民做主,不过因为萤草堂的影响,也没人去找他麻烦。可是六年前,他不知从哪里搜到证据,向郡守府状告平康县的衙差杀良冒功。那年平康县的一群差役在一个村子杀了十几人,以平康县的说辞,那是一群盗匪藏匿在村中,那一次行动是周密计划的剿匪行动。但范仑拿出诸多证据,证明被杀之人都只是普通百姓,与盗匪没有任何干系,平康县衙差杀人的缘故,只是因为平康县的县丞与那村子的两名村民结了私仇,这才以剿匪名义公报私仇。”

秦逍皱起眉头,西门浩缓缓道:“范仑卷入之后,没过多久,他自己竟然卷入奸杀民女的案子。案发现场,不但有范仑仓促留下的罪证,而且还有几人亲眼目睹范仑出现在案发现场,于是平康县衙拘捕了范仑,很快就定了案。白玉楼得知此事之后,四处奔走,却最终没有挽回范仑。”

“范仑是被栽赃陷害?”

“至少百姓们都是这么想。”西门浩叹道:“范仑被处决之后,白玉楼三个月足不出户,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此案最终会被人遗忘之时,白玉楼有一天忽然出现在郡守府前,令人打开了一张用布帘子书写的巨大状纸,被称为十问状。”

“十问状?”

“正是。”西门浩正色道:“一问为何东北良田遍地,百姓日夜辛劳,却为何食不果腹?二问为何东北四郡的赋税为何名目繁多,而且一年比一年沉重,这些赋税都去了哪里?三问为何东北四郡的大小官员大都出自辽东军,东北是不是军人当政?四问阜城贸易场为何需要都护府的货牌?大唐贸易赋税应该有朝廷户部管理,都护府颁下的货牌,是受了户部授权还是擅自行事?五问东北百姓缴纳的粮食无数,应该存储有大批的粮食,为何偶尔发生饥荒,就出现无粮救灾的情况?反倒是草原诸部每年都能从阜成贸易场买走大批粮食,官府是不是将库存粮中饱私囊,私下与草原诸部交易?”

说到这里,西门浩叹道:“这后面几问,也都是言辞激烈,直击要害,这样一份状子,莫说郡守府,就连都护府和辽东军那边也是胆战心惊。”

秦逍却是肃然起敬,道:“白玉楼这是不顾生死,拼死一搏了。”

“正是。”西门浩道:“白玉楼本是独自行动,但这事儿发生过后,萤草堂的学子们和一些有良知的文人们竟然都将十问状写下来,往各处衙门递状纸,有的是在辽西各县衙,更有人直接跑到都护府那边,听闻还有人不顾生死跑去安东大将军府和辽东军大营,据传有一些人甚至直接去京都,准备向圣人呈递十问状。”

秦逍道:“萤草堂这帮文人学子果真是血性十足。”立刻问道:“结果如何?”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文人,又怎是辽东军的对手?”西门浩叹道:“此事闹了一两个月,很快就传出这些递状纸的文人学子是勾结叛匪意图谋反的消息,很快辽东军就出手,逮捕了大批学子,连白玉楼也被煽动叛乱被拘押,萤草堂更是被辽东军派人一把火烧了。”

秦逍脸色凝重,西门浩也是轻叹摇头道:“去往京都告状的人,许多没有入关,就死在半道上,说是被劫匪所杀。最终有几人到了京都,自然见不着圣人,跑到刑部状告,不知为何,那几人很快就彻底消失,再无后文。”

“那白先生后来如何?”

“白家是百年书香世家,自己也在朝中当过官,而且在东北文人世子之中的地位极高,都护府倒也没有敢对他下狠手。不过被关押之后,至今也没有放出来,参与那次事件的文人学子,有好几十人被冠上叛匪的罪名当众触觉,剩下的大部分都被关押在囚牢里,侥幸躲过的,如今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再站出来,只是死路一条。”

秦逍心下骇然,倒没有想到几年前东北竟然发生如此大事。

“爵爷,恕我直言,白玉楼和那群文人虽然有血性,但当时的行径与飞蛾扑火无疑。”西门浩叹道:“他们既没有强大的财力,也没有兵权在手,甚至朝廷都不想因为此事得罪辽东军,只有一腔愤慨,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秦逍点点头,微一沉吟,才道:“那些人现在被关押何处?白玉楼在何处?”

“这个我倒是不知。”西门浩摇头道:“只听说关押了好几百人,但关押在什么地方,并不清楚。不过爵爷如果想查清楚,也并不困难。广宁大狱离这郡尉府并不远,派人去大狱拿到在押囚犯的名单,便可以查出白玉楼是否被关押在广宁大狱。爵爷,白玉楼这些人既有才干,也有胆识,而且他们虽然被拘押下狱,但在百姓甚至东北许多世家心中的威望只增无减,最重要的是他们与辽东军水火不容。他们不单愤慨辽东军在东北盘剥百姓,而且蒙冤被关进大狱也都是辽东军一手所为,如果能将这些人拉拢过来,对爵爷定是大大的助力。”

秦逍感慨道:“先生,能与你相识,真是我的福气,你对我的帮助实在是太多。”

“爵爷千万不要这么说。”西门浩忙道:“如果没有爵爷,江南世家恐怕都要被神策军屠杀殆尽,大家能够死里逃生,都是因为爵爷之故,无论如何报答爵爷,都不为过。”

秦逍微微一笑,才道:“白玉楼的事情,我再好好想想。黑山贸易场的事情,还是要先生帮忙,还有幽州那几位商贾,如果他们参与进来,自然是助力。内行人做内行事,一件事情成功与否,就在于办事的人是否有经验。我对经商一窍不通,外行人插手进去,只怕适得其反。我个人的意思,真要动手搞起来,最好的法子是官督商办,由官府监督,具体的事务则有经验丰富的商人们来操持。”

“官督商办?”

“不错。”秦逍颔首道:“我负责为你们保驾护航,任何阻扰贸易场发展的外来压力,都由我这边解决,譬如赋税以及商道这些,都交给我来办。而贸易场的具体实施,则全都交给你们去办。阜城贸易场能发展起来,不是一蹴而就,我们也不能心急,要紧的是先有一批商人能在黑山贸易场留下来,大批的货物能够囤积在贸易场,只有这样,北边的各部落才会与你们解除,然后开始做贸易,只要贸易对双方有利,大家都以诚相待,我相信贸易场才能越做越大,也才会越来越繁荣。”

西门浩微一沉吟,终是拱手道:“爵爷如此信任,我愿意堵上西门家的一切,竭力去筹办此事,只盼能够不负爵爷重望,真的能办成此事。”

第1086章 毒计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朝堂有朝堂的江湖,市井则有市井的江湖。

广宁城崔九爷在这座城的市井之中,绝对是响当当的人物。

很多人都知道,在广宁城宁可与郡守府结仇,也不要与崔九爷的星罗堂为敌,因为与郡守府为敌,郡守府想收拾你,至少还会编造一个冠冕堂皇的罪名,但星罗堂却不会费此周章。

崔九爷让你今晚消失,明天太阳出来后,就绝不会再有人能看到你。

星罗堂对待敌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但人们也都知道,崔九爷凶残起来宛若恶鬼,可是仗义起来,那也是天底下最讲究的道上人物,只要成为星罗堂的人,受崔九爷的庇护,崔九爷就一定能够护你周全。

所以在广宁城,最不能结仇的人是崔九爷,但你要想交一个朋友,崔九爷绝对是不二人选。

房炜见到崔九爷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

崔九爷这位广宁城的地下龙头,看上去平平无奇,穿着很随意的便装,屋内生着炉火,温暖如春。

他年过四旬,身材偏瘦,看上去完全没有彪悍之气,倒是有几分斯文,面带微笑,乍看上去倒像是一位彬彬有礼的读书人。

“房先生深夜到访,自然不会只是来喝杯茶。”崔九爷含笑凝视着房炜:“不知有何吩咐?”

房炜是郡守府的幕僚,被辽东军安排在公孙尚身边作为耳目,却无官身,公孙尚“自尽”之后,房炜自然是立刻身退,郡守府的烂摊子也就着落到霍勉之的身上,而房炜则像一条毒蛇般在幕后监视着郡守府发生的一切。

龙锐军入城之后,城中发生的一切,房炜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短短三天,龙锐军就已经安定人心,在接掌了广宁城的控制权后,竟然能让广宁城迅速恢复往日的平静,这着实让房炜大感意外。

秦逍收揽人心的手段确实了得,他知道照这样下去,广宁城的世家百姓一旦真的接纳了龙锐军,那么再想让龙锐军从城中撤出,那更是难上加难。

秦逍和龙锐军欲图借此机会控有辽西,但凡脑子聪明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

房炜没想到守城的官兵竟然轻易让龙锐军入城,更没想到秦逍会扯出高让这杆虎皮大旗在城中为所欲为,他知道如果不制造出一些事端,激起城中百姓对龙锐军的愤怒,而是眼睁睁看着龙锐军在城中收揽人心,那么这对辽东军将造成极大的威胁。

虽然事发过后,早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前往辽东报讯,安东都护府那边也必定会迅速派人前来处理,但自己却也不能在城里干等着。

“九爷,这是三万两银票。”房炜从袖中取出一沓子银票放在桌上,轻轻推过去:“事成之后,另有三万两银子奉上。”

崔九爷眼睛一亮,笑道:“六万两?房先生,看来你是要做笔大买卖。我这边一颗县令的人头也不过三百两银子,这六万两白银,就算将辽西十三县县令的人头都摘下来,那还绰绰有余。”

房炜含笑道:“要劳动九爷出手,总是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秦逍带着龙锐军入城,据我所知,上上下下大概有四千多人。”崔九爷就像个精明的商人,盘算道:“这种普通的兵士,一直都是五十两银子一颗人头,所以六万两银子也只够一千二百个人头。”随即笑道:“我手下虽然有数百名弟兄,其中不乏杀人的好手,但要对付龙锐军,简直是自取灭亡。”

房炜笑道:“九爷睿智,猜到我的请求与龙锐军有关。”

“房先生的手脚通天,在这广宁城中,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崔九爷抚着自己颌下短须道:“眼下也只有龙锐军让先生棘手。”

房炜微微一笑,道:“这些年星罗堂在广宁城也算是顺风顺水,我们和九爷也算得上是互相帮衬,我们联起手来,便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现如今秦逍带着龙锐军入城,接下来还想着控有辽西,九爷是聪明人,应该能想到,一旦真的被秦逍这伙人控制了辽西,对九爷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房先生为何会如此肯定?”

“九爷难道不知道,秦逍在京都就曾将京都两大帮会弄得天翻地覆。”房炜平静道:“无论是青衣楼还是太平会,都因为此人的出现烟消云散。”

崔九爷哈哈笑道:“所以先生觉得他也会对星罗堂下手?”

“龙锐军如果要控制广宁,自然不会允许星罗堂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存在。”房炜肃然道:“所以龙锐军可算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先生花这六万两银子,不知想要我们做什么?”崔九爷凝视房炜眼睛:“以星罗堂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龙锐军的对手。”

房炜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龙锐军在城中收买人心,如果真的让城中百姓归心,龙锐军必然会借着民心赖在城中,想让他们离开更不容易。都护府那边的人很快就到,在此之前,我只想请九爷帮忙让城中乱起来。”

“如何乱?”

“我已经让人秘密赶制一批龙锐军的军服,最迟明天晚上,至少有三百套军服可以送到星罗堂。”房炜目光变得阴冷起来:“龙锐军虽然暂时控制了城中几处重要地方,但对整座城的环境他们并不熟悉,比起星罗堂的弟兄,龙锐军在城中就是瞎子。”

崔九爷眯起眼睛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星罗堂的弟兄假扮成龙锐军的兵士,在城中杀人放火?”

“只需要三天。”房炜道:“星罗堂在城中到处都是落脚处,九爷只要一声令下,三天之内整座城就是一片混乱,而且能够进退自如。城中百姓都是一群无知之众,辨不清真假,城中到处都是龙锐军的兵士行凶作案,龙锐军想要在三天之内将星罗堂完全挖出来也是根本不可能。三天之后,都护府的人就到了,龙锐军将广宁城闹得乌烟瘴气,百姓怨声载道,到时候都护府的官员抵达,星罗堂便可以组织人手向都护府状告龙锐军的恶行,如此一来,龙锐军也就没有资格继续留在城中。”

崔九爷含笑道:“城中百姓怨声载道,龙锐军再想强占广宁不走,辽东军甚至可以给龙锐军扣上荼毒百姓的帽子,直接发兵来打。房先生,你果然不愧是读书人,这计策当真是妙极。”

“这六万两银子,只是我请九爷办事的酬劳。”房炜微笑道:“事成之后,都护府那边或许还会另有奖赏。”

崔九爷叹道:“这实在是一笔好买卖。”想了一下,才问道:“房先生,你说明晚就能有三百套军服送过来,并非我不信任,只是……这广宁城中有谁能有如此能耐,短短几日就能搞出三百套龙锐军的军服?”

“九爷难道忘记了宋记?”房炜道:“宋记制作服饰在广宁城首屈一指,我前天晚上就已经找上了宋记,三日之内三百套军服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事。”

“原来如此。”崔九爷若有所思,微一沉吟,终是压低声音问道:“房先生,城中可还有其他助力?这笔买卖我虽然很想做,但风险太大,如果被龙锐军盯上星罗堂,我只怕大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如果真的出现变故,除了星罗堂,先生是否还有其他的助力?大家是否可以联手挡住龙锐军?”

房炜犹豫了一下,终是道:“若是别人,我会告知另有帮手,但在九爷面前,我不敢欺瞒。郡尉乔明水已经是阶下之囚,否则广宁军中多有他的亲信,只要他带头,还能生出事来,但乔明水自身难保,自然无法再调动广宁军。秦逍利用太监高让发号施令,广宁军都被赶到军营,缴了军械,城中的兵器库也都在龙锐军的控制中,广宁军大营还被监视,所以指望不上广宁军。”

崔九爷眉头锁起。

“不过九爷不必担心。”房炜道:“如果真的是凶险至极,我也不会麻烦九爷出手。三天,只需要三天,都护府的人就能抵达。除非龙锐军想要反叛,否则在东北四郡还没有胆子直接违抗都护府。咱们现在只需要搅乱广宁,让百姓对龙锐军存有怨愤,如此都护府的人抵达之后,就有足够理由让龙锐军撤出城去。”

崔九爷微微颔首,随即问道:“龙锐军控制了郡守府,郡守大人现在是什么状况?”随即笑道:“房先生如果不方便说,可以不说,但如果要说,切莫欺瞒我,咱们接下来要干的是容易掉脑袋的事情,还需要互相信任。”

“已经畏罪自尽。”房炜叹道:“公孙郡守将劫掠银队的罪责担下来,畏罪自尽。”

“他真的是自尽?”崔九爷皱眉道:“我与郡守打过交道,恕我直言,郡守大人可不是有勇气敢自尽的人。而且他是从大将军身边走出来的人,算得上是大将军的亲信,没有大将军之令,郡守大人会轻易自尽?毕竟大将军就是东北四郡的土皇帝,公孙郡守犯了天大的事情,也会指望大将军庇护,怎能轻易自尽?”

房炜微皱眉道:“九爷,恕我直言,这件事情你似乎不必知道的太清楚。”

“房先生,我对秦逍也是略知一二,听说此人深受皇帝的器重,他们的龙锐军旗,绣有龙纹,这可是皇帝钦此的军旗才有资格绣龙纹。”崔九爷淡淡道:“星罗堂只是广宁城一个帮会,让我们去假冒这样一支兵马在城中犯案,比之我们之前所作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凶险得多,一旦失手,星罗堂六七百号人很可能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事关弟兄们生死,有些事情弄清楚总不会有错。”

房炜四下里看了看,才淡然一笑,道:“他是自尽还是死在他人之手,有何区别?”

“依我看,公孙郡守自尽的可能很小,被人杀了的可能性更大。”崔九爷笑道:“有胆量对他下手的,恐怕也只有你房先生了。公孙尚一死,案子就牵扯不到上面,房先生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