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风华 第24章

作者:沙漠

“秦逍,我给你活路,是你自己不要,可莫怪我不念兄弟之义。”鲁宏握拳道。

乔乐山单手背负身后,盯着温不道眼睛道:“大哥,我问你最后一次,银子的下落,你到底说是不说?”

温不道淡然一笑,并不说话。

乔乐山冷哼一声,挥手便要让手下人冲上去,鲁宏却已经抬手道:“且慢!”

“捕头是想放过这小畜生?”乔乐山冷笑道。

鲁宏脸色一沉,道:“乔乐山,咱们之前可是说的明白,我帮你把这事儿办了,五万两银子不能少我一文,你现在杀了他,银子从何而来?”

“捕头多虑了。”乔乐山道:“他死了,赌坊还在,我就算砸锅卖铁,许诺你的银子,一文钱也不会少你。”

对乔乐山而言,能够从温不道口中逼问出银子的下落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若温不道拒不交代,那也定然不能让他活下去。

鲁宏向秦逍看过去,见秦逍神色冷峻,也正望着自己,一咬牙,背过身,不再看秦逍。

秦逍看在眼里,心知鲁宏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再也无法挽回。

乔乐山一挥手,手下人正待上前,猛见鲁宏再次抬起手臂,乔乐山露出恼色,还没说话,却听鲁宏已经沉声道:“你们听,是……什么声音?”

乔乐山一怔,皱起眉头,侧耳聆听。

“马蹄声!”

一人立刻道。

旁边立刻有人道:“对,是马蹄声,从……从北边过来的,咦,不错,是从驿站那边过来的。”

乔乐山脸色微变。

秦逍这时候自然也听到,夜色之中,果然从北边传来阵阵马蹄声,蹄声交错,显然来骑还不少。

“小心了!”乔乐山低喝一声,握起拳头,全神戒备,手底下四名壮汉也都握紧了刀。

西陵这些年虽然没有再生出刀兵之祸,但这块土地也从没有真正太平过。

座落在西陵大地的诸多城池虽然秩序井然,可是城池之外,往往是另一个世界,经常会有匪类出没。

早些年,西陵门阀为了自身的利益,确保西陵走廊能够畅通,曾联手以西陵都护府的名义大肆剿匪,却也是剿灭了几股实力颇强的盗寇,一度让西陵盗寇缩头不出。

如今的西陵大地上,虽然几乎没有可以威胁到门阀的大股匪患,但零零散散打家劫舍的盗寇却也还是不在少数。

这种时候,突然有数骑往这边过来,乔乐山等人只以为是有盗寇出没。

夜色之中,来骑如风,只是眨眼间,竟然有七八骑如同幽灵一般冒出来,距离乔乐山不过几步之遥,当先一骑勒住马缰绳,座下那匹高头骏马长嘶一声,一个人立,停在当地。

其他数骑一字排开,几乎是同时勒住了马,只比第一骑落后半个身位,整整齐齐。

夜风吹过,秦逍看得清楚,来骑总共有九骑,清一色都是黑色的骏马,这九匹马俱都是膘肥腿长,马上的骑士竟然都穿着黑色的皮胄,背负长弓,腰挎马刀,披着黑色的披风。

更让人骇然的是,这九人都戴着极为诡异的面具,狰狞可怖,如同暗夜中的厉鬼一般。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乔乐山见得对方威风凛凛之中透着诡异,背脊生寒。

当先一骑戴着獠牙面具,面具下那一双眼睛犀利非常,抬头望见乔乐山身后不远的温不道,翻身下马,一手按着腰间佩刀刀柄,竟然对乔乐山等人视若无睹,直往温不道走了过去。

对方来势凶猛,人多势众,乔乐山等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那面具人走到温不道面前,“呛”的一声,却已经拔出腰间佩刀,夜色下,那马刀泛着乌黝黝的暗光,在马刀出鞘那一刹那,甚至让人感觉一阵寒气袭来。

温不道脸上竟然带着浅浅的笑容,抬起双臂,将那枷锁送到面具人眼前,面具人二话不说,马刀挥起,手起刀落,速度快极,只听“咔嚓”一声响,枷锁已经断成两截子。

鲁宏等人赫然变色,便是秦逍也轻“啊”了一声,心想这人的马刀不但锋利异常,便是刀法也极其了得。

“来得晚了一点,好在没有太耽搁事情。”面具人轻声道:“五哥莫要怪我!”

温不道却是哈哈一笑,拍了拍面具人的肩头,指着边上的秦逍道:“这是我的小兄弟,义薄云天,如果不是他,我未必能等到你们过来。”

面具人并不在意秦逍尚年轻,竟然向秦逍深深一礼,带着一丝敬意道:“这份恩情,兄弟们都不会忘记,也一定会找机会报答。”

秦逍终于回过神来,向温不道问道:“赌神……赌神叔,他们……?”

“秦兄弟,不要害怕,这都是自家兄弟。”温不道柔声道:“你对我有恩,就是对他们有恩。”

乔乐山身边一名壮汉只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什……?”

还没说完,“嗖”的一声响,一支羽箭撕裂空气,“噗”的一声,已经从壮汉的脖子没入,瞬间贯穿了壮汉的脖子,壮汉后面的话根本发不出声响,身体晃了晃,往前栽倒在地。

兀自骑在马上的八名骑士中,一人正在收弓,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训练有素。

第38章 荒西死翼

一箭穿颈!

乔乐山等人悚然变色。

温不道向秦逍笑道:“秦兄弟,我先和我的结义兄弟把事情了结了,待会儿再和你说话。”不等秦逍多言,向前走出两步,冲着脸色惨白的乔乐山微笑道:“乐山兄弟,你是否还想知道那些银子的下落?”

乔乐山隐隐明白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鲁宏也是一脸震惊之色,目光扫过那些黑胄骑士,又赫然扭头看向站在温不道身旁的面具人,猛然间想到什么,失声道:“是……是荒西死翼,他们是荒西死翼!”

“荒西死翼”四字一出,乔乐山身体一震,瞳孔收缩。

秦逍听到“荒西死翼”四字,也是心下一凛。

这个名号,他虽然谈不上有多熟悉,却并不陌生。

关于荒西死翼,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便是两年前在宇文郡发生的事情。

那天早上,人们惊讶的发现,宇文郡青罗县县衙正门外竟然竖起了一根巨木,青罗县太爷则是不着片缕赤着身子被绑在巨木之上,昏迷不醒。

在众目睽睽醒过来之后,县太爷竟然当众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贪赃枉法颠倒黑白的所作所为供认出来。

人们只觉得匪夷所思。

堂堂县太爷,被人赤身绑在县衙门外且不说,竟然还当众招供自己的罪状,如果不是好几百人亲眼所见,谁也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不明真相的人只以为县太爷受惊之后,脑子不正常,这才自供罪状,但也有人觉得这背后定有蹊跷,只是真相究竟是什么,一时间也无人说的上来。

不过青罗县发生此事,西陵都护府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立刻派人前往,将青罗知县直接押回奉甘府城。

仅仅过了三天,青罗县隔壁的剑山县竟然诡异地复制了同样一幅场景。

剑山知县也是被赤身绑在县衙正门前,不过剑山知县却并没有像青罗知县那般当众坦白自己的罪状,被人救回县衙之内后,不但将县里的衙差全都聚集守卫县衙门,甚至还在县里征调了数十名壮丁,将县衙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的水泄不通。

保护好县衙后,又派人迅速向西陵都护府求援,声称有盗贼要攻打县城。

等到西域都护府派了一队人马赶到剑山县衙之时,剑山知县的人头已经被悬挂在县衙正门外的旗杆上。

据众人所言,那天黄昏时分,一队骑兵突然出现在县城,入城之后,直接骑马冲进了县衙内,来众不过十多骑,出手狠辣果断,上前阻拦的衙差和壮丁瞬间就被杀了四五人,其他人竟然不敢动弹。

那些骑兵冲进县衙内后,很快就出来,不过却是带着剑山知县的人头。

这些人强迫剑山县的衙差将人头悬挂在旗杆上,尔后打马离去,无人敢阻拦,来去如风,自此便再也不见踪迹。

发生此等事情,西陵都护府自然是立刻下令抓捕,而且按照人们的描述,对那群骑兵的装束做了描述,张贴告示,重金悬赏。

按照众人所说,那群骑兵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皮胄,披着黑色的披风,背弓挎刀,脸上带着狰狞的面具。

这些骑兵动作干脆利落,能骑善射,明显是久经训练,一度让人误以为是军队的骑兵。

但是自那之后,这群如同幽灵一样的骑士便再也没有声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后来又有风声传开,那位当众招认罪状的青罗知县在西陵都护府接受过审讯,招认自己之所以主动坦白,确实是受到了那些鬼魅般的骑士所迫,而那群骑士自称荒西死翼。

于是西陵都护府的人很快就从以前的卷宗之中发现,早在这两起事件之前,荒西死翼就屡次出现。

他们不但斩杀过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在灾荒之时,甚至一度逼迫富家大户赈济灾民,但有反抗,下手狠辣无情。

只是荒西死翼每次出现过后,便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每当人们快要忘记他们的时候,他们便会再次出现,总要做出一些让人们大吃一惊的事情来。

不过荒西死翼固然让贪官富贾心存惊惧,可是在贫苦百姓的心中,却是一群劫富济贫的侠客,深受百姓喜爱,只是因为荒西死翼一直属于官府的通缉犯,所以百姓只能将对他们的喜爱埋在心中。

秦逍在都尉府的时候,就几次听到衙门里的同僚提起荒西死翼。

虽说荒西死翼是官府眼中是贼寇,但秦逍听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心中倒是颇为钦佩,并不将他们当作盗贼去看,只觉得应该是一群行侠仗义的侠盗。

此时听鲁宏叫出“荒西死翼”的名字,心下一凛,暗想如果这群人真的是荒西死翼,那面具人称呼温不道为“五哥”,难不成温不道竟然与荒西死翼有干系?

温不道在龟城多年,所有人都知道他一手打拼,在龟城打出了金钩赌坊这块招牌,大家都只当他是赌坊的老板。

他又何时与荒西死翼有牵扯?

乔乐山眼角抽动,脸色惨白。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可说是相当不好,面对这群荒西死翼骑士,自己绝不可能是敌手。

就在荒西死翼出现之前,温不道的生死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是这片刻间,形势立时扭转,自己的性命却已经落在了温不道手中。

“大哥,是我不好。”乔乐山长叹一声,倒也干脆:“你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

温不道含笑点头道:“你敢作敢当,至少我这双眼睛也不算太瞎。”

乔乐山苦笑道:“大哥,事到如今,我本该无话可说,可是……你我兄弟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却也并非完全是我的错。”

温不道很有耐心道:“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这些年跟在你身边,你待我不薄。”乔乐山轻叹道:“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身无分文孑然一身,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已经饿死在街头。”

温不道嘴边挂着浅笑,并不说话。

“跟了你之后,同甘苦共患难,打下了金钩赌坊这片江山,衣食无忧,走在大街上,也算有个人样。”乔乐山道:“你待我如此,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若非迫不得已,真的不想走到今天。”

夜风习习,西陵三月的夜,依然寒冷。

“我并非真的是为了那笔银子。”乔乐山苦笑道:“我实话实说,就算那笔银子你告诉我下落,最终也不是归我所有。”

温不道淡淡道:“不归你所有,你又为何铤而走险?”

“我说过,我是迫不得已。”乔乐山盯着温不道眼睛:“金钩赌坊在短短几年时间,就成了龟城首屈一指的大赌坊,日进斗金,可你是否想过,赌坊的银子越多,就越会被人盯住?”

温不道似笑非笑:“那又如何?四年前,龟城最大的赌坊是四海赌坊,那一年四海赌坊的大老板钱茂突患急病过世,四海赌坊立时四分五裂,也正因如此,我们金钩赌坊一飞冲天,当时马帮控制的长河赌坊处处找咱们麻烦,长河赌坊的大老板和马帮那位曹堂主在一个月内先后过世,许多人只以为是他们内部争斗的结果,但真相到底是什么,谁也查不出来。”

“难道……难道这都与你有关?”乔乐山悚然变色,一边的鲁宏也是显出骇然之色。

“否则金钩赌坊又如何能够在短短几年就能在成为龟城最强的赌坊?”温不道淡淡道:“龟城藏龙卧虎,要独占鳌头,总要有人流血。”

乔乐山叹道:“我竟然从不知道他们的死与你有关,看来你也确实没有将我当成自家兄弟。”

“你错了。”温不道目光锐利:“天下人都可以是我的朋友,但我的兄弟却并不多,要成为兄弟,必然要志同道合,经过重重考验。我与你结义,本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我能成为真正的兄弟。那些事情没有告诉你,并非是不信任你,恰恰相反,你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安全,没有成为真正的兄弟之前,我只希望自己不要给你带去太多的麻烦。”

“因为你背后有荒西死翼,所以你觉得在龟城没有人敢对付你?”乔乐山冷笑一声:“你莫忘记,龟城……,不,整个甄郡都姓甄,而不姓温!”

“你是说甄侯府也盯上了金钩赌坊?”温不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