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风华 第1103章

秦逍入京不到七天，整个京都就已经恢复如初。

官员们各司其职，甚至比以前更为尽心。

原因也很简单，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登基之后，虽然宽大为本，出人意料地没有秋后算账，更没有在京都掀起腥风血雨，但大家都知道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官位，就必须拿出最大的本事来。

圣上在太极殿可是当着许多臣子说的很清楚，诛灭夏侯之后，不会牵连其他官员，但官员们是否有资格继续为朝廷效力，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

因为秦逍的宽仁，帝国这座庞大的机器依然是顺利运转，各司衙门的官员至少在当下也都是兢兢业业。

京都的百姓本来也以为大军破城之后，难免会让京都再次鲜血直流。

但事情的发展也是出乎百姓的预料，京都没有继续流血，一切都是迅速恢复，甚至让人误以为京都城外的那场厮杀是否根本没有发生过。

官吏办差，百姓生活，甚至坊市也是重新恢复繁华。

御书房内，秦逍正与朝中几位重臣议事。

“工部已经派人做好了重修金銮殿的准备。”工部尚书谢尧恭敬道：“拆除清扫过后，再重新修建，工部估算，即使日夜赶工，至少也要八个月时间。礼部魏大人的意思是让工部再缩短工期，但臣实在没有办法再缩短时间，八个月已经是最少。”

礼部尚书魏庚忙上前道：“启奏圣上，礼部查了吉日，五个月后有之后四年内最好的吉日，正可在那天举行登基仪式。老臣以为不好错过，所以才希望工部能抢些时间。”

秦逍含笑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并不打紧，朕对这个不是很在意。只要让百姓安居立业，每天都是吉日，否则每天都是凶兆。”又向谢尧道：“谢爱卿，今日召你过来，还真是因此事和你商议。此前那座金銮殿金碧辉煌，奢靡无比，看起来很气派，可是一把火也就烧了个精光，所以朕以为再好看的东西，还是不如实用的好。朕的意思，一切从简，金銮殿只要看上去大气便好，不必金碧辉煌，材料也不用太过奢贵。”

“圣上，可历朝历代，金銮殿都是奢华贵气，否则无法彰显天朝威仪！”谢尧拱手道。

秦逍摇头道：“天下富庶，便是最大的威仪，不用显在金銮殿。朕知道如果恢复以前那样的金銮殿，必然是耗费太大。昨天朕还和户部的官员们聊过，知道眼下国库虚弱，不可铺张浪费，更不能大兴土木。金銮殿虽然算不得大兴土木，但真要修建起来，听说预算出来的花销比建一座宫殿还要高，这是万万不可。朕希望新建的金銮殿简单不失大气，以此为准，工部去好好设计一下，然后再报给朕。”

谢尧感慨道：“圣人以天下为念，倡导节俭，实乃大唐之福！”

“谢大人，如此一来，你们的工期就可以大大缩短，和我们礼部的计划就不会冲突。”魏庚笑道。

谢尧也笑道：“这都是圣上英明！”

“启奏圣上，这样礼部也可以派出使者出发，向周边诸国下书，告知他们大唐天子将在今年十二月举行登基仪式。”魏庚道：“如此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前来京都参加仪式，向圣上朝贺！”

秦逍本来还想是否需要如此大动干戈，但想着这也是向天下彰显大唐国威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可以用此事来判断周边诸国对大唐的态度，也就欣然答允。

“漠东由锡勒三部为首，可向他们的汗王各自发出邀请。”秦逍道：“朕回头亲自写三封信，你令使者交给三部汗王。”

魏庚躬身称是。

正在此时，却有一名太监匆匆进来，跪下道：“启禀圣上，公主的队伍已经抵达城外，正在入城！”

秦逍这些天其实也一直在等麝月。

实际上秦逍离开徐州前去与宇文承朝会合的时候，就已经和麝月商议好，约定时间由麝月领一支兵马自徐州北上。

按照秦逍的设想，那是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京都战事不利，没能迅速拿下京都，麝月所领兵马便是一支援军。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麝月进京之后，也就可以开始号令天下。

不过京都战事太过顺利，拿下京都之后，秦逍便派了人前去告知麝月，大部兵马原路折返回徐州，而麝月则是带着少量兵马继续来京。

此时听闻麝月已经入城，心下欢喜，向御书房众臣道：“公主返京，诸位爱卿随朕一起去迎接。”

秦逍带着众臣一起出了宫，直接到皇城丹凤门迎候。

大家不知道麝月的身世，见得圣上如此重视，心想李唐皇族如今也就剩圣上和公主两位，两人自然是亲近非常。

公主的车队来到城外，当先是一辆马车，其后随着两辆马车，车辆两侧和后方则是跟着两百名骑兵护卫。

丹凤门打开之后，秦逍带着群臣迎接，当先一辆马车停下后，秦逍立刻快步上前，到得马车前，笑道：“公主殿下返京，我等在此迎候！”后面众臣也都是整理官服，只待公主出了马车立刻参拜。

但车厢内先是一阵寂静，片刻之后，秦逍才见车厢门被推开，一位体态腴美的佳人从车厢内出来，披着一件大氅，戴着冥罗斗笠。

众臣见有人出来，只以为是公主，立刻齐声道：“臣等拜见公主殿下！”都是跪了下去。

秦逍却是从那人的体型立马就判断出，出来的并非是麝月，却正是长孙媚儿。

他上前去，微笑道：“你们一路辛苦了。”向车厢内瞅了一眼，只以为麝月会从里面出来，却见长孙媚儿已经抬臂撩起冥罗，一对美眸看着秦逍，俏脸竟有一丝尴尬之色，轻声道：“圣上，公……公主她不在车里，她……她没有来京！”

秦逍身体一震，只以为自己听错，问道：“什么？公主在哪里？”

“公主没有进京。”媚儿道：“她不在车里。”

秦逍呆了一下，但马上回过神，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回身道：“诸位爱卿先各自回衙门吧。”

众臣都是抬头，有人这时候也看到，站在车辕头的并非公主，似乎是当初伺候在夏侯身边的长孙舍官，一时间都是惊讶，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但圣上有旨，也就只能退下去。

秦逍向丹凤门的守卫吩咐，令他们先安置那两百骑兵，这才向媚儿道：“车里说。”先不去管后面两辆马车，自行跳上媚儿的车，吩咐随行太监领路，让车夫驾车入宫，后面两辆马车跟上，这才拉着媚儿的小手进入车厢内。

车厢内算不得有多宽敞，但坐下三五人却是绰绰有余。

“公主现在在哪里？”秦逍问道：“她还在徐州？”

媚儿却是摇摇头，道：“公主按计划自徐州领兵出发，快要出兖州的时候，遇上了圣上派过去的使者，得知了已经拿下京都的消息，便即下令姜轲领军折返回徐州。那天夜里在宿营地，公主召我过去，让我天亮之后继续带着队伍赶路进京，她不会一起进京。”

“这是为什么？”秦逍神色凝重，“她要去哪里？”

媚儿犹豫一下，才道：“川中青城山！”

“青城山？”

“大天师和长宁公主都在青城山。”媚儿道：“公主说她为人之子，却懵然不知，三十年未曾尽孝。大天师年事已高，她想陪在大天师身边尽孝。而且她想念长宁公主，要自己去好好照顾。”

秦逍缓缓低下头，沉默许久，才问道：“公主在途中，是否知道夏侯捅破了我的身世，群臣也拥戴我为君？”

“不知。”媚儿摇头道：“公主真的不知此事，我也是快到京都前，才在途中获知你的身份已经被人知晓。公主肯定是从一开始就下了这样的决心，让你继承大位。”顿了一下，幽幽道：“圣上可还记得在徐州的时候，那天夜里你在我房中，公主突然来到。”说到这里，脸颊微晕，却还是继续道：“那天夜里，公主就说过，等圣上成就大业，就是她离开之时。现在看来，她并非说笑。”

秦逍抬起头，目光坚定道：“我立刻去川中找她。”

“现在不行。”媚儿摇头道：“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圣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现在不能离开京都。公主也对我嘱咐，让我告诉圣上，一切要以国事为重，如果圣上弃国事不顾，因为儿女私情去找她，也肯定见不到她。”

秦逍闭上眼睛，苦笑道：“她连最后一面都不要见我？”

“公主的一番苦心，别人不知，圣上应该很清楚。”媚儿幽幽道：“公主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多大的代价也愿意付出。公主临走的时候还说，你们肯定还有再见的机会，却不是现在。”

“川中千里迢迢，她身边可有人保护？”

“圣上放心，陈曦和四大灵台郎一起护卫公主入川。”媚儿道：“御天台的许多人都追随大天师去了川中，陈曦他们也正好回去复命。”

秦逍轻叹一口气，这才想到后面两辆马车，问道：“后面车里是谁？”

“一辆车里是沈前辈。”媚儿道：“另一个是李承庆，公主嘱咐我入京之后，将他二人都交给圣上。”

第1864章 凤求凰

御书房内，秦逍亲自给长孙媚儿倒了一杯茶。

秦逍见过沈无愁，告知已经找到剑神遗骨，沈无愁却也是激动无比，而小师姑在京都一直等候这位剑谷首徒，秦逍便令人将沈无愁送了过去，也是先过去拜祭一下剑神的遗骨。

至于李承庆，秦逍一时半会还没有时间和他废话，让人先安排他去了一处地方，自己则是带着长孙媚儿先到御书房暂坐歇息。

“公主虽然远去西川，好在将你留给了我。”秦逍叹道：“朝中诸事千头万绪，这几天我也是焦头烂额，媚儿，你及时赶到，我很欢喜。”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没有真正治理过百姓，在东北的时候，过问军事多于政事，如今一下子就要治理一个庞大的帝国，实在是……哎，我真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这几天都在怀疑，我是否真的适合做皇帝。”

长孙媚儿虽然比秦逍长几岁，但秦逍如今是大唐之君，自然不会戴着人就叫姐姐。

最要紧的是，媚儿必入后宫，而且以后是自己最重要的助手，日夜相见，如今叫姐姐反倒生分。

“圣上千万不要这样想。”媚儿立刻道：“虽然你处理政事尚不熟练，但你却有一个宽仁为民之心，否则辽西郡为何能够在圣上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心存天下苍生，一定可以做个好皇帝。至于诸多政事，朝中官员们也会辅佐圣上，奴婢也会按照公主的吩咐，尽上一份力。以圣上的聪明才智，用不了多久，就会掌握处理政事的方法，不用太担心。”

秦逍笑道：“你这样一说，我就轻松许多。”顿了一下，才道：“礼部那边的意思，年底会举行登记大典，我已经答允。”

媚儿起身行礼道：“恭贺圣上。”又道：“只是圣上以后需自称朕，这是大唐的礼制，不可含糊。奴婢知道圣上性情宽厚，待人亲和，但身为帝王，就必须应有帝王的威严。”

“所以朕以后还需要守很多规矩？”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媚儿道：“既然是大唐天子，就应该遵守天子的礼制。奴婢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冒犯圣上，但公主既然嘱咐奴婢辅佐圣上，那么圣上的许多事情，奴婢都会提醒。”轻咬了一下嘴唇，才道：“如果圣上觉得奴婢很招人烦，那……那也没办法，奴婢既然答应了公主，就只会竭尽全力。若是圣上不喜欢，可以……可以将奴婢驱逐出京！”

秦逍从前只见过媚儿温柔体贴样子，如今却发现媚儿认真起来，还真是精明干练，而且气势也不弱。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媚儿当初可是夏侯贴身舍官，协助夏侯处理了许多政务，就连朝中的官员对这位舍官也是心存敬畏。

“有三件事情要和你说。”秦逍却是向媚儿招招手，示意媚儿到他身边。

媚儿犹豫一下，走上前去，站在御书桌前，秦逍却是摇摇头，做了个手势，那是示意媚儿绕过书桌到他边上。

媚儿有些忐忑，但终是不敢抗旨，绕过书桌走到秦逍边上，微低螓首，怯生生道：“圣……圣上有何吩咐？”

“首先，我……唔，朕绝不可能让你离开朕身边。”秦逍却是伸出手，轻握住媚儿柔荑，媚儿想要缩开，但他面前这位皇帝是自古以来武道修为最高的天子，轻而易举握住，轻声道：“其次，自今以后，不要在朕面前自称奴婢，因为你不是真的奴婢。”

媚儿却是感觉秦逍的手温暖无比，有些紧张道：“媚儿是奴婢！”

“这就是朕要和你说的第三件事情。”秦逍凝视着媚儿双眸，轻声问道：“在徐州的时候，朕便和你说过，会好好照顾你。当时你说需要时间考虑，这些日子过去，你考虑的如何？愿不愿意……成为朕的妻子？”

媚儿一怔，脸颊却是迅速泛红，低下螓首，声音蚊蚁般道：“奴……奴婢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只是公主有嘱咐，奴婢自然会伺候在圣上身边。”

“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秦逍却是轻轻用力一扯，媚儿低呼一声，却已经被秦逍扯进怀中，坐在他腿上，想要挣扎起身，秦逍却已经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肢，贴近她耳边低声道：“这与公主的嘱咐无关，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媚儿在徐州虽然也被秦逍抱过，却并无再进一步，依然是处子之身，此刻被秦逍抱在怀中搂着腰肢，却是紧张无比，身上发烫，低头道：“我……我不知道……！”

“那你喜不喜欢我？”秦逍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无关其他，就是对我可有男女之间的喜欢？”又加了一句道：“若是说谎，那就是欺君！”

媚儿红着脸，犹豫一下，才道：“圣上英明神武，智勇双全，恐怕……恐怕没有几个女人不喜欢吧？”

秦逍闻言，哈哈一笑，道：“那我就当你是承认了。既然如此，朕就好决定了。”

“决定什么？”

“登基大典和大婚仪式同时举行。”秦逍道：“国不可无君，君不可无后，朕在登基大典的时候，正好迎娶朕的皇后，君临天下之时，也是母仪天下之日！”

媚儿娇躯一颤，猛一用力，挣脱开怀抱，过去在边上跪下，惊骇道：“圣上，这……这万万不可，绝不可以！”

“万万不可？”秦逍道：“是你不愿意嫁给我？”

“不……不是！”媚儿道：“承蒙圣上垂爱，媚儿愿意伺候圣上一辈子，可是……可是圣上要立媚儿为后，媚儿绝不敢接受。”

秦逍皱眉道：“为何？”

“媚儿身份低微，家族也非名望贵族。”媚儿道：“圣上如果册立媚儿为后，人心不服，媚儿……媚儿也自问德不配位！”

秦逍却是伸出手，将媚儿拉起，看着媚儿秀美的面庞，摇头道：“什么家族不家族，我不要你因家族而贵，而是要让家族因你而贵。你品行贤淑，才干出众，性情纯良，这都是皇后的德行。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勤奋的人，要打理后宫，必须要一个合适的人选，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比你更合适。”

“可是……！”

“朕意已决，不会改变。”秦逍叹道：“好姐姐，你就别推辞，就当是我帮我。”将媚儿再次拉入怀中，柔声道：“朕相信自己的判断，确信自己给大唐找了一个最好的皇后。”

媚儿实在没有想到如此大事，秦逍轻而易举就决定。

她知道秦逍当初在京都的时候，就与顾秋娘两情相悦，虽然一直拖延没能举行婚事，但顾秋娘实际上已经是秦逍的妻室。

不过媚儿也知道，秋娘虽然早早就与秦逍有了夫妻之实，但论及治理后宫辅佐理政，顾秋娘肯定是无法与自己相比，秦逍肯定也是经过再三的斟酌，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媚儿被秦逍抱在怀里，一时间心情复杂，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