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漠
此时听得小师姑要算账,澹台悬夜也是镇定自若,冷冷道:“天斋和剑谷同时向我寻仇,倒是有意思,你们要报仇,尽管来!”
“先前让你们走,你们不听话,是不是都想死在这里?”小师姑扫了一眼众骑兵,叹道:“真要是都死在这里,可别怨我们滥杀无辜。”
她将本来抛玩的小石子忽然用两指夹住,一双迷人的眼眸子变得冷厉起来。
“她要杀人了!”有机灵的见此情状,忍不住惊声叫道,众骑兵都是心下悚然,纷纷后撤。
此刻却从店内又冲出一群人来,都是握刀在手,清一色都是道袍在身,显然是天斋弟子。
神策骑兵一开始还觉着人多势众,但此刻见到冲出来十几名道士,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心下都是凛然。
这些神策骑兵便是再蠢,也已经知道今晚面对的敌人都是江湖高手,自己这边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澹台悬夜看出神策骑兵的惊恐,面无表情,淡淡道:“梁甫!”
一名骑兵忙道:“属下在!”
“带大家离开,活着回到京都!”
“大将军!”那骑兵吃惊道:“这个时候,我们怎能离开?”
这十几名神策骑兵都是澹台悬夜的护卫骑兵,乃是澹台悬夜自京都带到豫州的部下,原本都是龙鳞禁军的人,到了豫州之后,直接将这些人都编入了神策护卫队。
名为神策,实为龙鳞。
他从京都带来三十多名龙鳞禁卫,今日溃败,他也不去管神策军,只是带着禁卫骑兵逃离战场。不过这一战还是折损了不少禁卫,只剩下这十几号人。
这些龙鳞禁卫受澹台悬夜统领多年,将士们对澹台悬夜固然敬畏有加,而澹台悬夜也是将这些人视为嫡系。
“这是军令!”澹台悬夜淡淡道:“带他们立刻离开,我很快就追上你们。”
他心中也清楚,一旦打起来,朱雀和沐夜姬虽然只是六品中天境,却也能够缠住自己一时,自己被这两人缠上脱不开手,那么天斋弟子对决自己手下的骑兵,这些骑兵根本不可能是敌手,结果肯定是尽数被杀。
“大将军!”
“耳朵聋了?”澹台悬夜一声厉喝,“还不快滚!”
那梁甫一咬牙,翻身上马,沉声道:“都跟我走!”回头看了澹台悬夜一眼,终是拍马便走,其他人也都知道澹台悬夜是要保全大家性命,都是感激,俱都向澹台悬夜行了一礼,随即纷纷上马离去。
朱雀和沐夜姬这边也不追赶,任由那些人离开。
“澹台悬夜,你虽然作恶多端,但好歹还是干了一件人事。”小师姑叹道:“倒也不能说是冷血无情。”
澹台悬夜淡淡道:“等秦逍追上来,见到你们的尸首,才知道我是否冷血无情。”竟是一催战马,战马长嘶一声,却是直向朱雀冲了过去。
天斋弟子见状,便要冲上迎敌,朱雀却已经冷声道:“都退下,我亲手杀他。”面对战马来势,并无退却,足下一点,却已经是轻飘飘迎上前,人在半空,双手同时向前一挥,两股劲气直袭向澹台悬夜。
澹台悬夜目光锐利,看清楚朱雀出手之后,暗星点点,那两手却是同时打出暗器来。
那是满天星般的手法,澹台悬夜只见得无数细密星点过来,低喝一声,手中战刀在身前如风车般旋动,只听得“叮叮叮”之声连续不绝,一把战刀将雨点般袭来的暗器尽数打开。
但却听得战马悲嘶,本来向前冲刺的战马两条前蹄向前一崴,整匹马已经是向前栽倒。
他虽然将袭向自己的暗器尽数打开,但却无法保护战马,星点打在战马的两条前蹄上,也不只是吃疼还是那暗器有毒,战马瞬间就被击倒。
澹台悬夜两腿用力,整个人已经是一飞冲天。
战马栽倒倒也罢了,但澹台悬夜抵挡暗器之时,却是骇然感觉情况不对。
那暗器的劲力非比寻常。
只从暗器手法,确实看不出中天境和大天境之间的区别,但是暗器的爆发劲力,只有身临其中者才能感受到。
行家出手,便知深浅。
那暗器与刀刃接触一瞬间,澹台悬夜便已经知道,朱雀的修为,绝非中天境那么简单。
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朱雀借着暗器的袭扰,整个人已经靠近过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长鞭,横里便向澹台悬夜扫了过来。
劲风呼呼,澹台悬夜脸色冷峻,挥刀便砍。
他并不知道朱雀竟然擅长用鞭,看那鞭子似乎稀松平常,却不知那是蓬莱岛上特殊的藤蔓制成,而且常年浸泡在特制的兽油之中,牢固无比,普通的兵刃砍上去,甚至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朱雀道门出身,并不轻易与人动手,更不会轻易使用兵器。
但今日对手是澹台悬夜,她也不敢轻敌,自然是不再留手,全力以赴。
鞭影重重,刀光闪闪,两道身影鬼魅般交错,一时间竟然是难分高下。
澹台悬夜虽然大天境修为,但常年在行伍之中,执着于简单利落的军中刀法,对其他五花八门的各种武技并无太大兴趣。
而且他为掩饰实力,一直以来也只是暗中修炼内气,并不将时间和精力放在修炼其他武技之上,所以除了拳脚功夫,他最强的便是军中刀法。
军中刀法没有任何花架子,求的就是以杀死对手为目的,简洁利落。
这样的刀法,在江湖刀客眼中或许不值一提,但是以大天境修为使出来,却是威力了得,几乎每一刀都是致人死命,对手但凡有丝毫疏漏,立时便会死于刀下。
东极天斋虽然有藏书库,江湖各派武学曾一度收入囊中,有的是多如牛毛的武技。
但朱雀存有道心,并不求杂,也并不喜欢太多稀奇古怪的套路,所学武技,也是力求简洁。
她所使鞭法,并非从任何武技上所得,而是自行创了一套招术,当年又得道尊指点。
道尊对天下武学尽收心中,各门鞭法归总于他心中,去芜存菁,只留一些精髓奥义,朱雀的鞭法在他指点下,自然是独树一格却又威力惊人。
这条鞭子在朱雀手中,就宛若一条有生命的毒蛇,澹台悬夜每一刀固然都是杀招,而朱雀的鞭子,每一次挥出,那也是犀利无匹,辛辣得很。
第1806章 初心
澹台悬夜心下吃惊,这一番交手,已经确定朱雀的修为已入大天境。
却听得沐夜姬笑道:“他的脑袋是我的,让我来取。”声音之中,澹台悬夜已经感觉一道劲气从侧面袭来,他眼角余光却已经瞥见,一道水剑如闪电般向自己直袭过来。
他自然听说剑谷内剑神功,心知沐夜姬化酒为剑,使出的正是内剑功夫。
内剑功夫名动江湖,若是被这一道水剑击中,自然是后果不堪设想。
他足尖一点,身形立时向后飘,那是要避开这一剑。
朱雀岂容他有喘息之机,如影随形,长鞭探出,如毒蛇般直取他心口。
沐夜姬却似乎是担心被朱雀抢了先,曼妙的身形如蝴蝶般飘然上前,指尖连弹,一道又一道水剑直取澹台悬夜。
澹台悬夜以一敌二,一时间却是只能左右闪躲,既要避开朱雀的长鞭,又要防备沐夜姬的水剑。
泽冰真剑是剑谷三大内剑之一,那是小师姑看家本领。
中天境之时,她便已经将泽冰真剑修炼的纯熟无比,但最大的问题便是中天境的内气欠缺,每打出一次内剑,便要消耗不少真气,往往打出两三道水剑,就消耗巨大。
但跨越了境界,突入大天境之后,沐夜姬的真气修为那就绝不仅仅只是一品的进步,整个内气突飞猛进,内息循环,不但每次打出剑气的消耗极小,而且真气源源不断,施展内剑已经是随心所欲。
澹台悬夜很快便已经看出,不但朱雀已经是大天境,看来剑谷六先生沐夜姬竟然也已经突破到大天境。
他此时也终于明白,为何秦逍有底气让这两人前来堵截。
自己如果与这两人之中任何一人搏杀,都有取胜的希望,可是面对两名大天境,几乎就没有取胜的可能。
即使素来镇定,但陡然间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两名大天境,澹台悬夜心下也是绷紧。
眼见得朱雀长鞭再次袭来,澹台悬夜避开一道水剑后,一个侧身闪躲,反手挥刀却是斩向朱雀的手腕,他身法灵敏,这一刀更是犀利无匹,但朱雀的身法同样迅疾轻盈,足尖一点,也是闪躲,人虽躲避,但长鞭却是迎向大刀。
那长鞭如射,一碰上刀刃,立时就如同巨蟒捕捉猎物,瞬间就已经是缠住了刀身。
澹台悬夜心下一凛,欲要抽刀,却已经来不及,整个刀身被长鞭死死缠住。
他催动内力,欲图用内力震断长鞭,但很快就感觉到那长鞭上也有一股强劲的内力迎过来,心知朱雀竟然也是瞬间催动内力,那分明是要和自己比拼内力。
如果没有沐夜姬,澹台悬夜未必不敢与朱雀在内力上一较高下。
但他很清楚,如果与朱雀内力对峙,在分出胜败前扯手,自己必然会被朱雀所伤,此刻沐夜姬就在身边不远,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与朱雀对决,一道水剑贵过来,自己必死无疑。
他倒是当机立断,松开手,朱雀长鞭一收,已经将大刀卷了过去。
澹台悬夜一时赤手空拳,而沐夜姬从旁又是一道水剑打过来,澹台悬夜竭力躲开,沐夜姬却趁着水剑之势欺身上前来,拉近了与澹台悬夜的距离,再次打出水剑。
水剑打出的速度都是迅疾,距离越近,威胁自然越大。
朱雀见状,也是唯恐沐夜姬抢了先手,足下一点,轻飘飘也是抢上前攻向澹台悬夜。
澹台悬夜以一敌二本就落于下风,而这两位都是抢着要亲手诛杀他,出手都是凶狠,澹台悬夜虽然勉强应对,但情势已经是险象环生。
他心中又惊又恼。
吃惊的是这样打下去,自己肯定要死在这两人手底,恼怒的却是自己最终竟然要死在女人的手中。
他自幼在军中效命,征战多年,曾经威名远扬,哪怕是在京都,军中将士也是人人敬畏。
如今自己却被两个女人打得狼狈不堪,心中自是恼怒非常。
周围的天斋弟子们都是围成一圈,却都不出手,自然是朱雀事先有嘱咐。
猛然间,却听到马蹄声响,轰隆隆震颤大地,天斋弟子们循声看去,只见夜色之下,一队骑兵正向野店飞驰而来。
澹台悬夜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麾下去而复返,但是听到马蹄声响起的方向源自东南边,便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数十骑飞驰而来,当先一人一身甲胄,手持一杆长枪,快靠近野店,放缓马速,众多骑兵却不停下,一分为二,左右包抄过去,却是在天斋弟子外围又围成一圈。
天斋弟子们握紧刀,却听一人道:“天斋的道爷们不要慌张,我们是秦将军部下。”
却见得刚才那当先一骑手指马缰,缓缓上前,夜色之中,神情镇定,目光冷峻,瞧见澹台悬夜正被朱雀和沐夜姬联手打得步步后退,嘴角泛起一丝戏虐笑意,朗声道:“澹台悬夜,我本以为你至少还在意军人的荣耀,谁知你竟然临阵脱逃,简直将令尊的脸丢尽了。”
澹台悬夜听到秦逍的声音,便知道大限将至,低吼一声,双掌猛地向前派出,两股雄浑的劲力向朱雀和沐夜姬袭过去,两人倒是不敢轻敌,左右闪开,而澹台悬夜脚下用力一点,身形向后飘开,拉开与二人的距离,却是猛地扭头看向秦逍,不屑道:“秦逍,你想杀我大可以自己动手,依靠女人,难道不丢人?”
朱雀和沐夜姬还待扑上,秦逍却已经抬起手,示意二人先退下。
朱雀蹙起秀眉,似有不甘,但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动手,小师姑却是翻了个白眼,但也还是退后两步。
秦逍翻身下马,将长枪丢给身边一名军士,这才缓步上前,在澹台悬夜戒备神色下,秦逍走过他身边,直接进了屋内,对着道尊的灵牌恭恭敬敬行礼。
朱雀见状,神情变得柔和起来。
“靖安侯,要不要进来坐一坐?”秦逍行礼过后,回头向门外看了澹台悬夜一眼。
澹台悬夜倒也不犹豫,径自走到屋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秦逍叹道:“道尊和你虽无师徒之名,但他好歹也是传授过你武功。他老人家的灵牌在此,无论你对他的死有没有愧疚,给老人家行个礼似乎也是应该的吧?”
澹台悬夜并不理会,走过去在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看着秦逍道:“胜者为王败者寇,我今次败于你手,无话可说。”
秦逍在他对面的一张凳子坐下,盯着澹台悬夜眼睛道:“其实我并没有想到你我会在徐州相见。我本以为你是挟天子令天下,要篡夺天下,但想不到你终究只是被夏侯玩弄于鼓掌之中。”顿了顿,苦笑道:“令尊的忠勇之名,我听过许多。你当年三百骑纵横漠北,也是让我心向往之,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不明白?”澹台悬夜淡淡道:“西陵陷落,黑羽被害,你许多的故交旧友死在西陵,你心中是什么感受?”
“很痛苦,也很愤怒!”
“不错。”澹台悬夜道:“那为何会如此?大唐强盛之时,四夷臣服,我大唐打一个喷嚏,兀陀人都是胆战心惊。可如今李陀认贼作父,有兀陀人在后面撑腰,不但割据西陵,而且自立为帝。这一切是因何造成?秦逍,你和我其实都一样。如果没有夏侯篡位,图荪人又怎敢南下?兀陀人又怎敢觊觎西陵?大唐衰败自夏侯登基开始,天下大乱,这才让外敌趁虚而入。也正因如此,我们才会失去那么多故交旧友。武川镇的血债,我来讨还,而西陵的血债,难道你不该为他们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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