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漠
而且他从对方的声音和说话方式,已经想到了这位大宗师是谁。
毕竟这天底下,达到大宗师实力的高手也就那么寥寥几人,要判断出身后的大宗师是谁,并非难事。
屠夫!
秦逍几乎瞬间就判断出,此时贴在自己身后的大宗师正是屠夫。
第一次见到屠夫是在蓬莱岛,而第一次见到也是最后一次见到。
比起其他几位大宗师,屠夫的行踪更是神秘莫测。
他出现的突然,离开的夜突然。
秦逍记得清楚,屠夫在蓬莱岛出现,是为了替洛月获取岛上的书库,说直白一些,那是要将道尊毕生的珍藏以及天斋武学取走。
不过屠夫本身却是看不上那座书库的珍藏,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秦逍之前就推断过,屠夫欠下的人情债,肯定不是欠了洛月,很可能是李承庆对他有过恩惠,所以屠夫为了偿还李承庆的人情,才会为李承庆办事。
之前也只是推断,但此刻屠夫现身,秦逍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果然没有错。
台下众人的注意力本来在李承庆的身上,此刻却都移到秦逍那边。
所有人都看到,就在秦逍身后咫尺之遥,站着一名身穿道袍的道士,但谁也不知道那道士是什么时候靠近秦逍。
秦逍当然知道屠夫不是开玩笑,这老家伙善恶难辨,但肯定是个极信守诺言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欠下李承庆的人情债而受到驱使。
“多时不见,屠夫前辈最近可好?”秦逍身体倒是不敢妄动,心知自己虽然是大天境修为,但是在屠夫这位大宗师的绝对实力之下,自己根本不可能有还手之力。
“上次被你们几个小混蛋耍得团团转。”屠夫叹道:“世风日下,现在的年轻人是越来越不知道尊重长辈了。上次你们躲在石室里,老家伙进去不得,不知今日你们可想好躲在什么地方?”
秦逍笑道:“屠夫前辈既然来了,我就是躲在天涯海角,那也是无处可逃啊。”
“这话听着舒坦。”屠夫笑道:“不过你这小家伙倒是狡猾得很,竟然在背后弄出那么多的动作,差点让王爷栽在你手里。”
秦逍叹道:“晚辈听说屠夫前辈游戏人间,从不受人摆布,那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却实在想不到,前辈竟然为名利所累,受李承庆摆布驱使,这实在是有辱前辈的名声。”
“放屁。”屠夫道:“老家伙什么时候受名利所累?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家伙欠了王爷的人情债,承诺为他办三件事还债,这是恩怨分明,你这小混蛋少在这里胡扯,败我名声。”
李承庆此时自然也看到屠夫遏制住秦逍,嘴角泛起笑意,并不与小师姑纠缠,身形一展,跃回祭台,单手背负身后,盯着秦逍笑道:“秦逍,现在你可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诡计都不堪一击。范忠到死都没有供出一个字,他算是硬骨头。他能够为了你不在乎性命,本王确实很好奇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死心塌地。”
秦逍淡淡道:“法子很简单,我以诚待人,而你则是处处算计。”
“其实范忠死不供认,也不是坏事。”李承庆道:“如此本王确实不知道沈无愁和那些家眷的下落。他们都在你的手里,你更会有恃无恐。”瞥了台下一眼,缓缓道:“如果这些人的家眷都在本王手里,你今日恐怕是不敢露面。本王就让他们在你手中,你自恃有他们的家眷在手,今日前来,这些兵马自然能为你所用,所以才有胆量露面。”抚须笑道:“本王有屠夫前辈相助,只要你露面,即使有千军万马,又能如何?”
秦逍叹道:“屠夫前辈,李承庆手段阴险,这样的人品,你也愿意为他驱使?”
“小家伙不要挑拨离间。”屠夫笑道:“一码归一码。今日事了,老家伙和王爷分道扬镳,也就不会再欠他的了。”
秦逍道:“所以他让你办的第三件事,就是要杀我?”
“那倒不一定。”屠夫道:“只要你愿意在所有人面前跪在王爷面前,宣誓效忠王爷,助他复兴李唐,你这条小命自然就能保住。不过男子汉大丈夫,那是要说话算话。你只要宣誓效忠,就必须遵守承诺。老家伙是担保人,要是你日后背叛王爷,老家伙就只能摘下你的人头。”
秦逍笑道:“近墨者黑,屠夫前辈,以前听你的故事,只以为你是个明辨是非豪气干云的大人物,今日一见,实在很失望。你现在越来越像李承庆,行事手段也是颇有些无耻了。”
屠夫却已经抬起手,在秦逍肩头轻拍了一下,秦逍却很快感觉到胸口一阵憋闷,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差点呕吐出来。
“刚刚就说过,年轻人要知道尊敬长者。”屠夫道:“再出言不逊,老家伙可真不客气了。”
小师姑此刻却是死死盯着屠夫,笑道:“屠夫,你一大把年纪了,竟然欺负一个年轻人,无论是因为什么,这段丑事肯定是一直会传下去。我只担心其他几位大宗师再也不屑于你平起平坐了。”
“小丫头,上次在蓬莱岛,老家伙就想狠狠教训你一顿。”屠夫没好气道:“伶牙俐齿,一点规矩都没有。当年你师父看到老家伙,都要客客气气行个礼,你见到老前辈,也不知道跪下行礼。回头老家伙定要好好教教你规矩。”
小师姑笑道:“你见着我师傅,恐怕早就吓跑,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屠夫,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怕我师傅?”
“胡说八道。”屠夫一翻眼睛,道:“老家伙行走天下,从无所惧。”
小师姑叹道:“你也别吹牛。要是我师傅还活着,你怎敢欺负剑谷的人。我师傅要是知道你恃强凌弱,肯定是瞧你不起,别说向你客客气气行礼,只怕还要狠狠打你一顿,让你抱头鼠窜。”
屠夫恼道:“胡说,胡说,老子才不怕他。”
李承庆瞥了小师姑一眼,道:“沐夜姬,听说你是秦逍的师姑,那好的很,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只要当众自废武功,我便饶秦逍一命,你看如何?”
秦逍脸色一沉,道:“李承庆,你真是无耻至极。”
“你一直辱骂本王行事阴险无耻,那本王就顺你的意思,让你看看什么是阴险。”李承庆淡淡道,缓步走到秦逍面前,抬起手,右手呈掌,斜睨小师姑道:“你要不要他活命?”
小师姑眉头锁起,见得李承庆神情阴郁,此刻秦逍一前一后两大高手,其中一个还是大宗师,要杀秦逍,实非难事,冷笑道:“李承庆,你也只会使出要挟逼迫这一手了,你有本事,大可以自己来废我武功,看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什么手段并不重要,只要有用便好。”李承庆道:“对付乱党,什么手段都可以用。沐夜姬,看来你是舍不得自己的一身武功。秦逍,你看看,在你这位师姑的心里,你的性命可及不上她一身修为重要。”
他话声刚落,便听得一个声音极其突兀响起:“蝼蚁尚有贪生之念,王爷当年死里逃生,更该知道性命之重,却缘何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大好河山,你争我夺,古来有之。但所谓天下之至仁者,能合天下之至亲也。天下之至明者,能聚天下之至贤者。仁而明者,天下归心,威震八方。”一声叹息:“王爷以此等挟逼手段以图大业,大违至仁至明之道,岂不愧哉?”
这声音温和之中带着感慨,突然响起,在场所有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四下环顾,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
李承庆面色骤变,屠夫却是陡然扭头,目光犀利,直直盯向台下的那辆马车。
马车车辕处,麝月公主和长孙媚儿依然站在那里,但屠夫的目光却似乎是从两人的身体中间,直接盯住了马车车厢。
“老夫子,想不到你也来了。”屠夫终于开口道:“二十多年不见,你说话还是那个味道,满口仁义道德,我听着就犯困。”
那声音笑道:“屠夫,你乃市井尊者,侠肝义胆,老夫也没有想到你竟然跑到这里来掺和。二十多年不见,老夫也确实很为想念,今日正好带了一坛美酒,故友相逢,不如把酒言欢?”
说话之间,却见得车厢帘子掀开,一人从车厢内缓缓走出来。
那人灰色长衫,头戴布帽,白须飘飘,宛若神仙人物。
第1763章 惊天对决
夫子驾到!
李承庆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看着马车上出现的夫子,目瞪口呆。
那辆马车自然很宽敞,但李承庆从没有想过夫子会从这辆马车之内出现。
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夫子和麝月在一起,也就是说,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
大宗师很少卷入世间纷争,夫子更是几乎从未参与过世间的争斗。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夫子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出现。
本来他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甚至对秦逍的诸多准备预料在先,但他手中有屠夫这个大杀器,所以秦逍无论如何布局,李承庆都觉得秦逍是必败无疑。
但夫子出现,一切都将改变。
夫子一身灰袍,十分朴素,但却难掩他神仙般的风采。
他左手背负身后,右手却是拿着一只小酒坛,面带微笑,甚至根本没有看李承庆,而是看着屠夫。
“老夫子,你不好好读书,跑来掺和这些是做什么?”屠夫倒是面不改色,叹道:“其实我根本不想见你。”
夫子笑道:“老夫也知道你很嫌弃我,不喜欢满口道德文章。不过老夫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下了一盘棋,但是对弈中途,你没了兴致,留下一盘残局。有些事情总要做个了结,当年的残局,咱们今日就将它对完如何?”
“老夫子,说起那局棋,我倒是要谢你。”屠夫道:“当年我遇到难题,你说能在棋局中找到答案,我便信了你的话。可我棋术平平,不是你对手,找不出答案。”
“何必执迷于胜败?”夫子道:“不过是一局棋。今日残局完成之后,老夫保证你会有新的感悟。”抬起左手,抚须道:“一局棋,一坛酒,岂不痛快?”
屠夫笑道:“你这老家伙就喜欢搞花样。”竟然是不再管秦逍,走到祭台边,身形一展,身轻如燕,飘出数丈远,落地之时,已经在马车前。
众人瞧见,都是骇然,暗想此等功夫简直是闻所未闻。
“麝月,媚儿,摆棋!”
大唐公主麝月却没有丝毫犹豫,和长孙媚儿二人从车厢内拿出了棋盘和棋盒,媚儿捧着棋盘下了马车,径自走到马车前几步之遥,将棋盘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下,而麝月则是拿着两只旗盒,也过去棋盘边上,左右各放了一只旗盒,随即就蹲在棋盘边,玉手捻子,向棋盘上落子。
大家听了夫子之言,知道之前有残局,公主殿下落子,自然是要复盘残局,所以事先夫子已经有了安排。
媚儿则是回到马车内,取了两只软垫,过去放在棋盘左右。
屠夫倒也不客气,扫了一眼棋盘,一屁股在左首软垫上坐了。
夫子也已经从马车下来,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棋盘边。
在场将士和官员中,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世间有大宗师,更不知道有夫子和屠夫这样的人物,但是看到屠夫方才亮出的超然轻功,而公主麝月甚至都遵从夫子所令,便知道这两人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而其中知晓大宗师的少数人,这时候已经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毕竟夫子和屠夫都是传说中的人物,甚至很多人都怀疑是否真的有这样的大人物存在,至少天底下能够见到大宗师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可是就在今天,两位大宗师竟然先后出现。
而且看情形,这两位大宗师竟然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李承庆却也从祭台下来,竟然老老实实走到夫子边上,深深一礼,恭敬道:“见过夫子!”
夫子打量李承庆两眼,轻叹道:“王爷果然了得,当年假死脱身,便是老夫也信以为真。多年来老夫心中一直为此遗憾,以王爷的才干,若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必能让大唐更加繁盛。”
“我有此心,但却没有机会。”李承庆盯着夫子道:“其实我一直想问夫子一个问题,但始终没有机会。”
“老夫知道你要问什么。”夫子叹道:“可是有些事情如果老夫卷入其中,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而且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李承庆笑道:“夫子曾是太傅,先帝年幼时得到过夫子的教诲。可是先帝在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失去了踪迹。你受过李唐之恩,在李唐陷入危难之时,却躲起来置身事外,眼看着李家被屠戮殆尽。古圣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道更是以匡扶社稷为己任。夫子明明有机会力挽狂澜,却为何自始至终没有遵循儒门之道?”
夫子叹道:“王爷似乎满腹怨气!”
“我当然有怨气。”李承庆冷笑道:“你既然当年违背了儒门之道,没有挺身而出,今日却又为何故作姿态?既然不问世间之事,今天为什么又要多管闲事?”
夫子面色平和,轻抚白须,凝视李承庆,平静道:“王爷的意思是说,当年老夫应该辅佐你登基?”
“先帝被害,要保住李唐江山,我自然是当仁不让。”李承庆沉声道:“当年你没有辅佐我,我无话可说,但今日你却要出手阻拦,到底是因为什么何故?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的地方,你不该如此待我。”
夫子双眸犀利,语气感慨:“王爷没有对不住老夫,可是扪心自问,是否对得住先帝?是否对得住李唐的列祖列宗?”
李承庆一怔,夫子轻叹道:“当年你犯下大错,违背天道,老夫本以为你已经离世,逝者已矣,你的大错也就随着你的离世永远被埋葬。”
李承庆一怔,皱眉道:“我犯了什么大错?”
夫子摇头叹道:“原来王爷竟然犯错而不自知,你对当年犯下的过错丝毫没有追悔之心。比起李唐江山,你更在乎自己是否能够成为皇帝。”抬头看向天空,平静道:“老夫当年确有辅佐你继承大位之心,可是你犯下的过错,让老夫明白,你从未遵循天道,反倒是逆天道而行。以你的品行,一旦得掌大权,只会给大唐带来无穷的祸患!”
李承庆脸色难看,怪笑一声,道:“什么逆天道而行,说到底,你当年是害怕那两个人而已。妖后身边有两条走狗,你自问不是他们的敌手,所以不敢出手。现在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虚伪至极,无非是掩饰你当年的怯懦。”
夫子神色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似乎在仔细聆听,又似乎毫不在意。
“老夫今日前来,只因得知故友在此,所以前来一叙。”夫子淡淡道:“有因必有果,有些事情不需要老夫去做了结,老夫也没有资格去做了结,你们自己去解决。”他似乎没有兴趣去理会李承庆,在屠夫对面坐下,含笑看着屠夫道:“当年残局,是你起手,请!”
虽然大家都吃惊两位大宗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弈,但其中有不少精明人已经洞悉缘故。
夫子突然出现,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牵制屠夫。
李承庆本以为身边有屠夫这位大宗师相助,今次胜局已定,而夫子的出现,却等于是将李承庆最为依仗的杀器摘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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