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实验室的仓鼠
出来后,王柄权将写满名字的纸张递给长公主,女子接过名单,眉头微皱,当中内容字字惊心,个个都是朝中肱骨重臣,而且还有几位镇守一方的将领。
看着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的女子,王柄权知道对方心中既愤怒又震惊,甚至还隐隐带着些恐惧,遂开口劝慰道:
“长公主殿下不必过分担忧,这些人未必全都心甘情愿听从魏晋唐差遣,先前听说缉事厂握有不少官员的把柄,只要我们想办法毁了那些证据,届时无需再动手,自会有人去对付他。”
“为何不把证据偷回,将这些奸臣一个不落全都绳之于法?”
王柄权摇摇头:
“且不说缉事厂卷宗堆积如山,满朝文武这么多人,至少有一半都被魏晋唐把控,长公主难不成要将他们全送进大牢?
做一个眼睛揉不得沙子的掌权者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装糊涂,既要让这些人出力,又不能让他们太过放肆,之后等待合适时机再全部换掉。
若想达到真正的清明盛世,至少要数代君主接连不懈的努力,但凡出一个昏君,便要前功尽弃。”
王柄权心平气和说完,却见眼前这位王家后人正愣愣望着自己,片刻后,她才低下头,脸色略显黯然道:
“父皇他老人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还是出了皇兄这么个……还请先生务必帮晚月完成先皇未尽之遗愿。”
女子说着,深深一礼。
王柄权看出对方有着不输男儿的气魄,只可惜年纪尚轻,有些时候难免意气行事考虑不周,他笑着点点头道:
“长公主想做之事,赵某会助你完成,至于接下来的路,就需要您自己来走了。”
女子闻言目露喜色,“赵先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是时候见一下你那位皇兄了。”
……
离开苑宁宫,王柄权一路朝传闻中的采蝶阁走去,王晚月原本想命太监带路,但被他给拒绝了,魏晋唐在宫中耳目众多,接下来这段时间二人不宜有过多交集。
宫内布局他尚且熟悉,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地方,门口两名太监见是恬王驾到,连忙进去通传。
一会儿功夫,大门被打开,王柄权抬腿走进,阵阵幽香扑鼻而来,较凤来楼也不差多少。
“陛下。”
王柄权朝左拥右抱的皇帝遥遥一拜,对方摆摆手道:
“别行那些繁文礼节了,何时带朕出去逛逛?”
“择日不如撞日,凤来楼刚出了位年轻花魁,号称卖艺不卖身,陛下有没有兴趣?”
“那还用说?来人,更衣。”
片刻后,二人一袭便装出了宫门,这位年轻皇帝长相不算难看,但因常年沉迷女色,眉目间不免带着些猥琐,加之经常服用壮阳药物,气息散而不凝,仅走了几步路便额头见汗,呼吸也粗重起来。
“表弟啊,咱们为何不像往常一样乘轿前来,非要像平民百姓一样抛头露面?”
王柄权心说你千金大小姐吗,还怕抛头露面?心中虽有不满,但他脸上依旧带笑道:
“陛下,臣弟近来跟一位方士学了几个养生法子,对床第之事极有好处,当中一条便是外出走动,多晒晒太阳。”
“哦?靠谱吗?”
“臣弟试过,确有成效。”
“那朕以后得多走走。”
王柄权面色如常,心中却对这个混账失望透顶,也难怪魏晋唐能将其耍得团团转。
……
两人很快到达凤来楼,姑娘们一如既往地热情,让身为皇帝的王晚瑎很是受用。
“呦,恬王爷,您来了?”
老鸨三姑扇着扇子扭着腰走了过来,看到对方身边多了个年轻人,开口询问道:
“这位公子是?”
王晚瑎眼睛全程在姑娘屁股上转悠,压根没搭理这半老徐娘,王柄权接过话道: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如烟姑娘在吗?”
“真不巧,如烟她现在正接客呢。”
“在接待谁?”
“刑部的雷大人。”
王柄权刚想说话,就听旁边年轻人不耐烦道:
“表哥,你跟她废什么话?管对方是什么人,赶紧让他滚蛋。”
表哥?三姑一愣,好像隐隐猜到了这位面生公子哥的身份。
王柄权见状也拿出了蛮不讲理的派头,清了清嗓子道:
“没听到我兄弟的话?敢跟我们抢女人,他算个什么东西。”
老鸨见两位祖宗发怒,连忙点头哈腰道:
“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噔噔噔向二楼跑去,王柄权二人则跟在她后头。
待到达花魁门口,房门大开,里面仅有两个女子,哪来的什么男人,王柄权朝年轻皇帝介绍道:
“这位就是如烟姑娘了。”
王晚瑎眼前一亮,“表兄诚不欺我,当真是不可方物。”
“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王柄权带领老鸨出了房间,房门刚关上,里面就响起猥琐笑声:
“叫啊,叫破喉咙也没用的。”
……
第641章 说书
王柄权出了花魁房间,刚在一楼坐好,就见一干瘦老者着急忙慌上了楼,去的竟也是如烟的房间,之后不到一盏茶功夫,又一脸气愤走了出来。
“这帮人究竟在搞什么?”王柄权疑惑嘀咕一句。
刚刚在房间,他察觉到床底下还藏着两个人,看他们没带凶器,也就没戳破。
这时,年轻皇帝与另一个青年勾肩搭背走下楼来,后面还跟了个大胡子。
“陛……表弟,你这么快就完事了?”王柄权起身道。
“表哥,这里没外人,不必藏着掖着了,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
“小姓包。”一旁青年连忙接话。
“包兄弟在家乡替一名犯妇伸冤,为奸人所害,不但官职被剥,还下了大狱上了通缉令,故此特来京中告御状。朕与他聊得投缘,便想帮帮他。”
王柄权没想到这经典的一幕竟被自己碰见了,扯了扯嘴角道:
“陛下开心就好。”
……
将皇帝安然送回宫,他打算去茶馆待会儿,并顺带整理接下来的思路。
缉事厂的卷宗是一定要毁掉的,不过得等到晚上才能动手,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给严广写信,将魏晋唐的计划告知对方,好让其有所防备。
正思索着,王柄权不知不觉来到一座茶楼前,其内不时传出叫好声,听来煞是热闹。
茶楼也分三六九等,有的只供各地拔尖的新鲜茗茶,随便一壶就要几十两银子,其内装修典雅,设有棋盘及文房四宝,供风流名士消遣。来此之人或附庸风雅或真的风雅,极少有高谈阔论扰人清静者,因此颇受京中显贵喜爱。
与之相反的另一类的茶楼,吸纳了三教九流,来者不拒,既有几文钱一壶的碎茶渣,也有大内特供的“口唇茶”,没人会把它当真,大多骗一下刚进京的外地人。
茶楼中除了茶水,还有各色点心饭菜酒水,简直跟酒楼无异,除此之外还会安排各类善艺者,大部分是弹琴拉二胡或者说书。
王柄权来的这座茶楼,听声音显然是有人在说书,想吃说书这口饭,最少要具备两点,一是口条利索,二是段子新鲜。
说书先生口中的段子,不出三个月就变得陈词滥调起来,倘若再多说几遍,底下观众就会跟着抢戏。
今天看大家的反应,显然不是老调重弹,王柄权生出了兴趣,抬腿走了进去。
……
茶馆一楼人围得满当,大都是些穿短衫的穷人,就算偶尔看到一两个穿长服的,身上衣裳也陈旧泛白,显然是些穷苦读书人。
一袭华贵长衫的王柄权到此,立马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但也仅是多看一眼,便又被台上的少年吸引。
王柄权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上一壶茶水,等待期间,年仅十四五的说书先生说了一段封神演义,讲的是“纣王造炮烙”一回:
“古语有云:‘臣正君邪,国患难治。’杜元铣乃治世之忠良,纣王听艳妃之言,斩元铣而废先王之大臣,伤国家之梁栋,实乃昏君。”
少年一拍惊堂木,满堂又是一阵喝彩声,王柄权眯起眼,脸上露出怪异笑容,这年轻人当真不怕死,竟敢影射当今帝王。
并非他捕风捉影,这少年说话之时,眼珠子提溜乱转,尤其是说“昏君”二字时,简直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在当今天子虽昏庸荒唐,但还没到乱杀忠臣的地步,所以没人会往那方面想。
茶水被端了上来,王柄权刚喝了一口,就听少年又开始了下一段:
“诸位,可曾听说过鸾卫?”
“噗”王柄权没忍住,一口茶水喷在前方秃头大汉脑袋上。
“谁啊?”
四十多的汉子转过头,面带愠怒,见是个贵气公子哥,将到了嘴边的辱骂又给憋了回去,伸出手擦了擦头上的茶水,挪动屁股换了个位置。
王柄权看向少年,等待他继续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只见其挺了挺瘦弱的胸膛道:
“鄙人不才,正是鸾卫中的一员,代号大鹅。”
王柄权脸皮一抽,放下心来,继续喝着茶水。
“这鸾卫,比暗卫可更神秘,里面的人都是当朝大官,私底下做了不少利国利民之事。像是三百年前的红花会起义、两百年前的外戚干政、以及数十年前的五子夺嫡……都是多亏了鸾卫才得以平息。
当然,这些你们也接触不到,我今天要讲的,出自鸾卫历代口口相传,说的是剑神赵之逸当年力分疆土的故事。”
接下来,少年绘声绘色讲述了三百多年前王朝与北突开战,那位剑神如何以一己之力吓退敌军,又如何收复十四州,最终划出一道天堑疆界。
言语多有夸张,但大体相差不多,只可惜这种神仙事迹,在场普通百姓只会当个乐去听,顶多回头路过剑神庙时,能进去瞧一眼。
待少年讲完,底下有人问道:
“秧娃子,若那赵剑神真存在,为何不去对付挞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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