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实验室的仓鼠
“你小子当真是油嘴滑舌,我总算明白闺女是怎么被你骗去的了。”
“后悔了?”王柄权眯眼笑道。
“不后悔。”老人摇摇头,“是认输了。”
一代老将,竟也有向人认输的一天……
澜江两岸货品交易繁多,自然不缺以此为生的摆渡货船,王柄权搭乘的便是一艘载满了丝绸瓷器的货船。
若仅是他自己渡江,随便找一叶扁舟也就凑合了,再惊世骇俗一点,直接学那些绝世高手来个一叶渡江,不但连船费都就省了,甚至还能在江湖上留下一段传说。
王柄权之所以最终选择了乘货船,还是因为舍不得那匹名为玉龙的白马。
严军这两天可没少打这匹马的主意,上梁不正下梁歪,王柄权一旦松了口,注定又是个有去无回。
所以他宁愿多花几两银子,并磨了半天嘴皮,才让船老大答应拉上这匹有可能在船上拉屎撒尿的畜牲。
船上除了他,还有一队常年往返两地的商人,出门在外讲究财不露白,商队一行四人都是粗布麻衣的简朴装扮。
为首的男人四十出头,样貌端正,嘴边留着即便这个年纪也还为时尚早的美髯。
他的身边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公子”,十七八岁模样,一看就是女扮男装,看眉眼与中年男子有几分相似,想来应该是他的闺女。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伙计,长相憨厚,眼睛却总时不时往那名“公子”身上瞥。
许是看的次数多了,引起了队伍中唯一一名穿长衫的老人的注意,老者轻咳一声,年轻伙计这才赶忙收回目光。
王柄权随意扫视几人一眼,便已猜出大概,虽然背后有老丈人撑腰,但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柄权收回目光,靠在栏杆上静静看着江面。
那名“公子”显然没怎么出过门,如今再无聊不过的乘船,也是面露好奇四处打量,船上那些绸缎瓷器她在家中看了不下八百遍,早就看腻了。
至于身边三位男子,一个是她爹,一个是酸腐账房,另外一个,连句话都说不利索的结巴,光是看看就心里堵得慌,因此她很快就将目光放到了那位挎双剑牵白马的俊逸侠客身上。
那侠客一袭白衣配双剑,看起来不过才二十出头,眉宇间却始终带着沧桑,身上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股化不开的哀伤,正是这股气息吸引住了这位整日待在闺房绣花的少女。
少女自以为装扮得天衣无缝,整整头顶术冠,来到船头。
她先是装模作样看了一会高出自己两个头的白马,然后朝王柄权一拱手,粗着嗓子道:
“看兄台打扮不似本地人,敢问兄台从何处而来,要到往何处而去啊?”
王柄权看着少女滑稽的模样,强忍住笑意,拱手还礼道:
“在下赵之逸,自京城而来,要去东罕王都办点事,不知公子贵姓,家住何处?”
少女原本忐忑的心情闻言放松了下来,略带兴奋道:
“在下姓田,田露,是塔里干都司人氏,这次跟着我爹出门做生意,喏,那就是我爹。”
少女说着,指向身后不远处的中年男子。
王柄权点点头,似笑非笑道:
“公子刚刚说你叫田露?”
“道路的路。”少女赶忙补充道,虽然表面极力掩饰,但眼中仍是透露出些许慌乱。
王柄权浅笑一下,没再追问,此时不远处的中年人也朝这边走了过来。
中年男子来到近前,先是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王柄权腰间的佩剑,随后拱手说道:
“这位小哥,犬子不懂事,叨扰您了。”
“不碍事,令郎挺有趣的。”王柄权微笑道。
“在下田钧,在澜江两岸还算有些名气,小哥若是不嫌弃,可跟我们同路而行。”
“道路的路吗?”王柄权突然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啊?”中年男子一脸茫然,一旁的少女则是脸色迅速绯红起来。
王柄权见状脸上笑意更浓,连忙还礼道:
“在下自然愿意,田老板不嫌麻烦就好。”
中年男子礼貌微笑,又和对方说了些客套的话,便带着女儿告辞离去。
父女二人走后,王柄权再度转头,重新看向平静的江面。
……
男子拉着女儿一路走到船舱,待四周无人,这才黑着脸说到:
“出门之前你是怎么跟爹保证的,这么快就忘了?”
“爹,这船上也太无聊了……”
“还顶嘴,那人腰间的佩剑可不是装装样子地,若他是个一言不和就杀人的江洋大盗怎么办?”
“爹,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我能看出来,他不是那种人。”少女竟为初次见面的男子打抱不平起来。
闺女一记胳膊肘往外拐,拐得当爹的措手不及,男子张张嘴,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你知不知道,打从他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女儿身了?”
“啊?”少女惊讶的捂住嘴巴,紧接着便想起对方那句“道路的路”,顿时又羞涩难当,小脸变得通红。
中年男子见到这一幕,更气了。
……
第314章 同路而行
澜江宽度不足三里,若仅是横跨,一刻钟便可抵达对岸,但众人此行的目的地是巴坎,需要沿澜江直行几十里才能到达。
巴坎本是东罕一个边陲小镇,临近澜江,百姓世代以捕鱼而生,自从这里被定为两朝通商区域后,当地百姓生活明显有了起色,仅仅发展几年,就已经有了不输王朝大府的气象。
东罕地形大多是一马平川的草原,草原上遍布大大小小的领主,因百姓世代游牧,位置变迁频繁,所以极难管束。
且东罕自古以来奉行分封制,各地纷争不断,朝廷对那些划地为王的领主约束力甚小,好几代君王曾不止一次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但奈何阻力太大,每每都是半途而废。
之后东罕朝廷便效仿王朝郡县制,推行台部制,细分整个东罕版图,在各地设立令、台、部等机构,规定万顷为令,十万倾为台,百万倾为部。
各地领主须定时向令上汇报领地位置、人口、以及牛羊数量,令上官员再上报给台上,依次递进,最终传至京城朝堂。
法令施行之初,各地领主官员倒也配合,每月通报,但随着时间推移,很多人开始瞒报,再后来干脆迟报或者不报。
如此这般,几年以后,台部制已经彻底沦为了名存实亡的笑话。
事情到了楚不休执政时才有了转机,他先是下令修复各台部粗劣的城防建筑,而后在丞相的提议下,大肆发展商业,各台部理所应当成了朝廷指定的交易地点。
台部城内既有来自中原的瓷器绸缎,也有来自西赤的香料金银器,且全都造型精美,是放一辈子牛羊也琢磨不出来的东西。
寻常牧民自然抵不住诱惑,大量涌入城内,以牛羊换取精美器物,哪怕领主也不例外。
几年下来,各城池已发展得相当繁华,不再是鬼城一座,台部制度因此一下子活了过来。
东罕朝廷靠着商业收入,国库前所未有地充盈起来,这还倒是其次,寻常商贩一个月的收入,就赶上放一年羊了,很多牧民都开始放弃放牛喂羊,投身到了商贩行列。
牧民相继离开,壮大了台部的同时,也削减了各领主的力量。
那些躺在金银玉器堆里的领主,眼见手中百姓越来越少,这才猛然发觉,出自东罕第一辅臣之手的这一招,是多么地阴损。
有的领主想要强行阻止,结果换来的却是哗变,到头来反而应了那句“领主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可商人的数量终归有饱和的一天,当他们再也赚不到比放牛更多的钱时,也就没人再往里挤了。
正在这些领主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时,那位沉寂许久的丞相再度干了一件让他们骂娘的事——削减朝堂武官。
这些大大小小的领主,或在朝中有一官半职,或依附朝中大员,削减武官数量,无异于要了他们的命。
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准备揭竿而起,可一圈数下来,可用的青壮已经不多了,就算大些的部族能凑够人数,可还没等动手,就已经被朝廷探子发觉,提前斩草除根了。
剩下的小部族或被吞并,或被收编,势力范围一减再减,再加上朝廷“部族人均一倾地,不得逾越”的法令,那些领主大多损失了至少一半水草丰盈的领地。
以商聚民,削弱诸侯,此乃文火;杀鸡儆猴,强征多余土地,此乃武火。
那位将文武炉火运用至纯青的东罕第一辅臣,也因此而毁誉参半。
毁他的自然是那些搭进半个身家的领主藩王,称誉的则是在其中赚足了好处的商人。
无论外界如何诋毁,甚至派出杀手刺杀这位搅动得整个东罕不得安宁的谋士,他依旧平安无事地待在皇宫最高的阁楼中,不时传出一个个让某些人抓狂的命令。
正如东罕大王私下对这位白衣谋士说得那样:
“杀王八,不痛快,温水煮王八,才过瘾。”
这些一直受先祖荫蔽的大小王八,如今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水深火热备受煎熬。
……
经过不到两个时辰的水路,货船上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船靠岸的地方已经属于巴坎范围,四周除了他们,还有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其他商人。
这些人带来的货物更是五花八门:玉石珠宝、陶瓷碗碟、药材皮毛应有尽有。除此之外,王朝严禁流入东罕的煤炭钢铁,也可以在这里找到身影。
这些禁售品除了少部分是走私,其余大多都来自西赤,西赤自然不在乎这些,反正他们和东罕不挨着,巴不得东罕和王朝掐起来。
当然,经过长途跋涉到此,这些东西价格同样也高得吓人。
商队一行四人先下了船,王柄权很不客气地直接跟在后头,中年男子虽然不乐意自家闺女跟对方有来往,但表面还是要做足的,一路上跟对方谈起了当地的风土人情。
巴坎来往商人众多,除了较近的中原人、西赤人,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波斯人。
这些人打扮千奇百怪,有些开放的女子,直接酥胸半露,看得四周过往男人眼都直了。
在看女人这方面,全世界男人的审美都是一致地。
田钧显然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神色自若地跟王柄权聊着天。
王朝作为天朝上国,虽然国力还撑不起“万国来朝”这类景象,但也有不少前来进贡的周边小国,王柄权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反观他们身后的少女则要好奇得多,不时四处打量,每看到一个长相迥然不同的人都要盯着人家看好久,一遇到新奇玩意就会脱离队伍,过去看个究竟。
队伍那名二十出头的伙计也是操碎了心,每次见到少女离开,就紧张兮兮地跟上去,随后结结巴巴地劝对方回来,少女被说烦了,皱起好看的眉头冷哼一声,快步来到王柄权身边。
看来看去,还是这位侠客最俊俏。
……
一行人走了不久,来到一处商铺,田姓商人面露尴尬道:
“这位小哥,实在对不住,我们要去交货,可能会耽搁不少时间,前面不远有处客栈,我与那里的掌柜相熟,若小哥不嫌弃,进去以后报我的名字,我们天黑以后在客栈碰头。”
王柄权点点头,“不碍事,田老板去忙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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