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实验室的仓鼠
中都城的府台这几天可是愁坏了,城中来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是当朝二王爷,若是平日王爷莅临,自当礼数周到,好酒好菜招待。
可这位爷却不是正常到访,而是带着一万兵马把中都打了下来。
中都城府台自然晓得圆滑二字怎么写,可对于一个动不动就要人脑袋的谋反王爷,属实是圆滑不起来。
当地的将领可比他要会见风使舵的多,眼见不敌,早早送去了投名状,可结果却是被对方砍去脑袋挂在了城墙上枭首示众。
这位甲申年进士出身的府台一下没了主意,桌上一封烫金拜帖放了三天,可就是没胆子送出。
中都税收哪怕在整个江南也算位列前茅,这里每年鱼米产量巨大,贸易往来频繁,能坐镇这等重府的府台,自然也不是什么庸才。
他看出了这位起兵谋反的王爷八成是想把这当成本营,可又吃不准对方会待多久,这让他处理起政务来不免有些畏手畏脚,对于和这位王爷的关系也始终拎不清。
如今中都城内气氛压抑,百姓嘴上不说什么,私底下对那位鸠占鹊巢的王爷怨气颇深,连带着对他这个府台也埋怨在内,当官不能还地方一片安宁,便是和无能挂上了钩。
这事石府台老早就想去和王柄德说了,可每每看到城墙上那颗脑袋,不由又怂了下来,被人埋怨总好过掉脑袋不是?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王柄德竟亲自登门了,这让石府台不免有些惊疑不定,思索再三,还是打算去见见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
当石府台怀着忐忑的心情和对方交谈时,竟发现其意外的好说话,这位王爷不仅谈吐儒雅,而且对治国有着独特的见解,其不经意间的话语总能戳中了石府台的心思,其一句“君如船,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更是让石府台深以为意。
两人闲谈完毕,对方总算切入正题道:
“借用中都府纯属无奈之举,若是给石大人造成了什么不便还烦请谅解。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这段时间石大人尽管一切照旧,不必特意照顾我们。
若是军中出了不守规矩的人,石大人按律法处置即可。”
石府台闻言点头称是,这段时间确实没出过兵丁搅扰正常百姓的事情,想来应该是对方特意叮嘱过。
送走了王柄德,石府台重重舒了口气,心中大石也总算落了地,经过这次交谈,不但解了他一个心结,甚至还对对方生出几分好感来。
想到此处,石府台猛然醒悟,这位谋反的王爷不但治军有方,而且驭人有术。
短短谈话间,便让自己认同了他,拥有如此能耐,怕是江山真的会易主……想到这里,石府台赶忙压住眼中的震惊,努力忘掉这掉脑袋的想法。
……
第264章 惊雷
这一夜,怪事连连。
驻扎在中都城周围的三万王朝军,先是瞧见一大片乌云铺天盖地卷来,遮住了原本明亮的月光,当他们燃起火把时,天上又突然降下不属于这个时节的暴雨。
雨幕连成一片,不但浇灭了火把,而且连本就晦暗不清的视线也给阻挡了。
位于大营中的严撼山心思不宁,总觉得今晚要发生些什么。
“来人!”
“将军,什么事?”副官闻声走进帐篷。
“多派些人手看住粮仓,我总觉得这场雨来得蹊跷。”
副官闻言愣了一下,但还是领命下去了。
火烧粮仓是最常见的攻敌手段,可如今大雨滂沱,也是最不适合施展这种手段的时候,严撼山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生出这种荒唐的想法。
不等命令传达,原本水天一线的大雨突然止住了,紧接着,粮仓方向便亮起了火光,严撼山目露震惊,还真被他给猜中了。
……
等火势完全扑灭后,粮草已被烧去大半,对方提前浇了火油,再加上雨势已停,所以废了好大劲才扑灭。
严撼山皱眉看着已被烧成焦炭的粮草,心中满是骇然,对方借着乌云蔽月大雨遮目进入粮仓,待到雨势戛然而止的一刻点燃粮草,分明像是把握了天机一般。
临行前王柄权告知过严撼山,对方军中有奇人异士,让他小心行事,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神成这样。
能算准下雨时机也好,能引来暴雨也罢,都不是人力能为的事情了,若真是如此,这仗还怎么打?
就在他愣神之际,外面突然传来手下的声音:
“将军不好了,对方突然打开城门攻了出来。”
严撼山闻言迅速起身,“准备迎战。”
……
中都城内,如今已是传箓府唯一道士的文扶鼎立于城墙头,眯眼看向城下的大战。
传箓府因为他而遭受了灭顶之灾,天子一怒之下,直接将传箓府从中原道统除名,门内道士皆因此殒命。
传箓府自祖师爷创办至今已有三百年,底蕴虽不及正一、全真等大派,名气却是一点不弱。
门内主修符箓,据说当初太祖王穆杀伐过多,导致夜夜梦到厉鬼,最后在传箓府请了一道镇鬼符贴在房梁这才得以安宁。
传箓府因此得到皇家垂青,不但每代掌教都会得到天子钦赐的紫金道袍,并且大内每年还会从传箓府采购大量符箓,生财、求福、添丁、避煞应有尽有。
王家天子如此信任传箓府,但对方反而选择助阵谋逆反贼,这让天子怎能不寒心。
……
“文道长,有劳了。”
一袭黑甲的王柄德上前说到,刚刚这场不合时宜的大雨,正是出自这位道士之手。
王柄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不需祭坛,也不需香炉布幡,哪怕连把桃木剑都不用,仅凭一张深蓝符箓,就引来了一场大雨,符箓燃尽之时,雨水自止,当真是神仙本事了。
一旁的周九二也是看得啧啧称奇,大家同为道士,他虽然算命极准,可要让他来这手,就不单是赶鸭子上架了,而是赶猪上树。
城下此时战斗正酣畅,双方都拿出了火铳,每次连射,必定有一排人倒下,虽然战场还是短兵相接占据多数,但火铳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容小觑。
王柄德此时眯起眼来,只庆幸自己当初截下了一批火铳,虽然这种行为无异于图穷匕见,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十分值得,若是手上没有这些火铳,即便有赵虎这样的将领,也未必能敌得过对方。
“王柄权。”王柄德口中突然念叨起这个名字。
正是他凭一己之力建立起了军械所,这位八弟不仅能制造意外惹出一大堆麻烦,而且还能造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偏偏这些玩意还出奇的好用。
抛去个人恩怨,王柄德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极为有能力的人,若是可以,自己也不想杀他,只是,对方真的会乖乖就范吗?
“文道长,你曾说过,王柄权和我一样是龙气在身,他将会是我最大的阻碍。可此次北上,流的血已经够多了,若非必要,我不想再手足相残,可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老道士闻言眯起眼来,慢慢捋动胡须,半晌过后才沉声说道:
“若想皇位永固,此人必须杀,留下他,日后必成祸患。”
王柄德闻言面无波澜,没再继续询问,一旁的周九二反倒听得眼皮直跳,那位八王爷他恰巧认识,二人还有些不深不浅的交情。
……
城下战斗已经到了尾声,王朝军虽然在严撼山的指挥下反应迅速,但粮仓被烧,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士气,加上赵虎一方天时地利人和占尽,所以即便人数差距悬殊,王朝军仍是处于劣势。
眼看三万人马被对方一万人打得节节败退,严撼山心生苦涩,就在这时,北方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有人指向北方喊道:
“快看,彭城的支援到了。”
众人闻声看向北方,只见明亮月光下,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朝这边进发。
彭城守军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千,但在如今的战况下,哪怕只来一千人,对于这支军心已接近涣散的队伍来说,也是一记强心剂。
可彭城到这里,最快也要两天路程,从粮仓被烧到现在也才不到两个时辰,彭城就算派出援军,也断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
远处城墙上的王柄德显然意识到了这点,他看着所谓的“援军”,平静道:
“不愧是严家军未来的扛旗者,确实有些本事。”
文扶鼎抚须笑道:
“雕虫小技而已,贫道这就断了他的念想。”
说罢,手中一张黄色符纸抛出,只见符纸在空中无风而动,直直向前飘去,在飞出十丈以后,突然“砰”地自燃起来,随着符纸燃烧,原本散去的乌云再度聚集起来。
正在指挥的赵虎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随后朝天大喝一声:
“天雷助我!”
随着赵虎一声喊出,一道碗口粗的闪电从天而降,直接击打在一棵大树上,响声震天。
王朝军傻傻看着这一幕,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反观叛军那边此时士气空前高涨,嘶吼着举刀冲向王朝军。
严撼山见状哀叹一声,自己从粮仓被烧时就提防着士气低落,为此还特意命人假扮援军,可好不容易被聚起的士气还是被这一道天雷劈得粉碎。
“撤军!”
眼见大势已去,严撼山不得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
第265章 坑
严撼山战败的消息传到京师仅用了不到两天。
中原历朝代均将马政视为重务,王朝自然也不例外,自建立伊始,便整合各个驿站,拓建官道。
哪怕过了三十年的安稳日子,朝廷依旧每年会拿出大把银子贴补驿道,虽然户部官员隔几个月就会提一次消减驿道开支,但均被皇帝压了下来。
如今两千里的战况能在一日有余就传达到京城,全赖这三十年如一日的马政之功。
王柄权大半夜被人叫醒,来不及抱怨就急匆匆赶往宫内,此时皇帝和几位武官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了,王柄权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
“输了?”
“严将军怕是一时失误……”
一位胸口缝狮子补子的武官说道。
王柄权瞅了对方一眼,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替同僚打圆场,那是我大舅哥,就算出师不利,还能砍了他脑袋不成?
“赵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王柄权转头问向一位相熟的武官,对方为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不说铁面无私,可也是不偏不倚,不至于像其他人那般满嘴跑火车。
被问到的武官拱手答道:
“禀王爷,前天晚上中都府附近突降暴雨,严将军部不慎被对方烧去粮仓。
二王爷趁势出击,严将军第一时间组织抵抗,可粮仓被烧,军心本就涣散,再加上……”
“加上什么?”王柄权皱眉问道。
“加上对方招来天雷降世,王朝军彻底被击垮士气,这才……”
王柄权闻言眉头皱地更厉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王柄德难道是张角附体不成,能招来天雷?”
“回王爷,据说招雷的是传箓府文扶鼎。”那位武官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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