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实验室的仓鼠
王柄权也不顾对方是否同意,直接和王柄儒坐在在桌子对面,三个老爷们大眼瞪小眼。
在人家的地盘上,沙里杨自然不敢说个不字,只能讪笑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王柄权有意无意地摸了下脸上被箭矢划出的伤口,故作哀伤道:
“可惜了我这英俊的脸庞,若是留了疤,我娘子定然会扒了那人的皮。”
王柄儒闻言不解道:
“那人不是已经被射死了吗?”
“是呀,但荣荣的脾气你也知道,定然会给他重新刨出来挫骨扬灰不可。”
“那倒是。”
二人一唱一和,将对面男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哦对了,杨兄弟。”
王柄权突然看向沙里杨,后者脸皮一阵抽搐。
“王兄弟请讲。”
沙里杨默认了这个叫法。
“听闻你善于排兵布阵,不知是真是假?”
“略懂,略懂。”
沙里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然后喝了口酒,随着酒水入腹,只觉得身上更凉了。
王柄权见状嘴角扯出笑意,转头问向王柄儒:
“五哥,你久居沙场多年,可曾听说过北突有一位叫做沙里杨的将领?”
王柄儒闻言皱起眉头,仔细回想起来,过了好一会才一拍大腿道:
“确实有这么号人物,据说此人品阶虽然不高,但善于排兵布阵,虽不能以一敌十,但以一敌五还是能做到的,不过可惜几年前就销声匿迹了。”
王柄儒说到此处,突然回过味来,看向对面汉子问到:“莫非阁下就是那位沙里杨?”
沙里杨也没藏着掖着,直言不讳道:“在下沙里杨,见过武英将军。”
二者虽各事其主,但军职品级的高低同样也代表了带兵作战能力的高低,因此沙里杨以在下自居,并不跌份。
王柄儒也非冲动之人,并未因为对方是北突人而直接拔刀相向,再者说来,既然王柄权敢带着一个北突将领进入军营,自然有着他的考量。
王柄权此时轻轻敲击酒杯,略一沉吟,说到:
“五哥,若是我将这位杨兄弟送给你,你敢不敢收?”
王柄儒闻言一愣,随即笑道:
“有何不敢?军营之中多少人都不嫌多,更别说一个善于排兵布阵的将领了。”
一旁的沙里杨努力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自己成什么了,达官显贵的美俾吗?你们两个大老爷们送来送去,有问过我的感受吗?
王柄权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道:
“有意见?”
说着,还不忘摸摸自己的肩膀,那里可还有一个伤口呢。
“没……没有。”
若是能选,沙里杨宁愿当初是自己被对方射了几箭,总好过现在提心吊胆受制于人。
“你也别不服气,我留你一命是因为看中了你这一身本事,回北突的想法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你们大汗再宅心仁厚,能护你多久?
他可就一个儿子,等那位小王子掌权后,保不齐就第一个拿你开刀。”
沙里杨沉默了,他知道对方说得不错。自己虽然有些本事,可也没重要到能左右国家大势,所以秋后算账是迟早的事。之所以存了回去的心思,还是因为他不甘心只当一个响马。
见对方似乎动摇了,王柄权继续说到:
“以我的浅薄目光看来,你并不在乎什么国家大义,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实现自己的报复才是你的追求。
如今机会就摆在面前,你想要不会临阵退缩的士兵可以给你,你想要高官厚禄也可以给你,你想要打几场漂亮战役也可以如你所愿。
沙里杨,这个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王柄权说完,目光灼灼看向对方。
在听完这番话语后,沙里杨原本犹豫的心情也一点点消失。
他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这种野心并非封王封侯,而是成为一位可以载入史册的名将,哪怕这个名声并不怎么好听,哪怕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
王柄权的想法也很简单,他不晓得什么任人唯贤的道理,他只知道带兵打仗需要的是才能,只要能打仗,人品败坏一点又有何妨?
……
对面的沙里杨显然不知自己在对方心中已经被划入了“人品败坏”的范畴,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
“好,我答应你们,不过兵丁要我自己挑选。”
“没问题。”王柄权直接拍板道。
面对这种喧宾夺主的行为,作为将军的王柄儒并不反感,眼前这位在北突仅仅是五品守备的沙里杨,其实力该是与参将无异,也就是四品的武职。
之所以升迁缓慢,应该是得罪了某位了不得的人物而被打压,刚才王柄权的话语也恰恰验证了他这一观点。
自己这次,八成是捡到宝了。
……
第244章 记仇
正在沙里杨低头思索之际,一旁的王柄权好奇道:
“杨兄弟,话说你究竟是如何得罪你们小王子的?”
沙里杨闻言抬起头,苦笑道:
“因为一个女子。”
听闻此话,王柄权立马来了精神,继续追问道: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一位王子和你争抢?”
沙里杨黝黑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羞涩,轻声道:
“那女子名叫莲心,是宝月楼头牌。”
“哦……”
王柄权作为青楼常客,一听这名字便明白过来了。
……
宝月楼,位于北突都城瓦旦,是最负盛名的青楼之一。
瓦旦如同王朝都城一样,达官显贵云集,最是不缺风月场所。
北突民风剽悍,哪怕是青楼的姑娘也是如此,她们不像中原女子那般既善诗词歌赋,又通琴棋书画,但凡其中出了一个身娇体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在客人们看来,就算得上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宝月楼能够能够榜上有名,便全靠那名叫做“莲心”的头牌姑娘。
这位莲心姑娘虽来自东罕,却是一个不管在东罕还是在北突都极为少见的温婉性子。
其声音柔软,开口总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完全不似其他姑娘那般,一言不合就脚踩凳子露出粗壮臂膀,嚷嚷着要和客人掰腕子。
除了声音比其他女子来得更轻柔,这位长相只能由“倾国倾城”来形容的女子更是难得的才色双绝。
北突虽然以武立国,却仍是有不少读书人,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说法不仅在中原盛行,在北突更是如此。
本就重武抑文的北突,极少会有开明家族给自家女眷找一个教书先生,达官显贵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平民百姓了。
这也就导致北突但凡出一个女文人,都是惊世骇俗的人物,不但会被文坛津津乐道,更会被文人世子们争相追捧。
就比如有位女棋师,满腹韬略丝毫不输当朝谋臣姚青衣,棋力更是独绝北突,就连某位入神十载的大国手也仅是以半子的微弱优势胜过了这位女子。
要知道,这位大国手已然年逾五十,浸淫棋道长达四十余载,而那位女棋师却不过三十出头,仍有大把年华可供钻研。
可即便如此,这位才情不输任何男儿的女棋师却仍是无法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哪怕当个无官无品的谋士也不行,仅被王室请去给小公主当了教书先生,并赐了个“弈士先生”的雅号。
宝月楼的这位莲心姑娘,虽然才气远不及这位“弈士先生”,但胜在是一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河莲。
来宝月楼的男子,大多也都是是冲着能和这位莲心姑娘对月赏景,吟诗作对而来,少有一门心思只求一亲芳泽的莽汉。
……
莲心,原名夏侯连心,夏侯是东罕少有的复姓,许是这位风尘女子怕辱没了门风,自打进入宝月楼那天起,便敛去了自己的姓氏。
夏侯家也曾在东罕风光过,只可惜仅仅百年光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夏侯家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夏侯连心这一代,更是仅剩她这一个女子。
刚来北突时,这名姿容动人的女子身上只有不到十两银子,身旁也仅有一名目盲琴师为伴。
短短三年时间,从籍籍无名道成为当红花魁的莲心姑娘,受尽瓦旦读书人追捧,当中还不乏许多高门阀贵。
这其中最出名的,恐怕就要数当今权势正盛的小王子,达延巴特尔了。
小王子钟情于宝月楼的莲心姑娘,这是瓦旦文坛众所周知的事实,若不是大汗阿古达木反对,恐怕他早就将这位风尘女子迎娶过门做了王妃了。
寻常士子碍于巴特尔的淫威,根本不敢跟他争风吃醋,对于那位莲心姑娘也敬而远之,生怕惹祸上身。
但当中也还是会有那么几位不惧王子身份的痴情种,他们大多是手握一方大权的部族首领,论资排辈可算得上是这位未来大汗的叔叔伯伯。
若说唯一例外的,恐怕就是那位军伍守备了,据说这位沙姓守备明里暗里和王子争了多年,他也因此在军中受尽打压不得升迁,最后还被对方抓住把柄,逼得叛逃北突。
……
宝月楼共四层,因为北突并无数字凶吉一说,因此四层的建筑在瓦旦随处可见,而宝月楼的四层则是独属于莲心花魁一人。
四楼一间幽静房间内,烟雾缭绕,余音袅袅。
这烟雾来自上等千年水沉香,是独属于大内的贡品,而那足可称作绕梁三日的琴音,则是出自一个男子之手。
男子无姓,或许因为是琴师的原因,所以取了与“丝桐”谐音的“思桐”作为自己名字。
琴师思桐面容白净,看起来才三十出头,虽谈不上英俊,但眉眼也算端正,绝对与“丑”挂不上钩,只可惜双目苍白一片,是个瞎子。
目盲琴师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十根比女子还有秀气的青葱玉指轻轻拨过琴弦,一把饱经风霜的柳木旧琴竟发出了与外形极不相符的天籁之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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