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龙服
望着四周的慷慨赴死的墨家弟子,所有人都沉默了,哪怕是想要掀翻显学之位的农家也沉默了。
“这就是显学吗,我等不如!”朱家、田猛、田虎也都沉默了。
这样的弟子,这样的悲壮,除了各国的顶级兵种,他们没有在任何势力看到过。
“你们是打算出手?”卫庄抽出了鲨齿,看向了伏念和颜路。
这样的墨家,这样的气势,哪怕不认识,他也要出手帮一帮,就算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伏念和颜路。
黑白玄翦、惊鲵和韩非也赶到了,同样是严防着伏念和颜路出手。
“都退下!”场中,晋遥低沉着眉眼,冷声呵斥道。
“钜子!”红发神杀、荆轲和盗跖都是望着晋遥,却一步也没有退后,所有墨家弟子也是一样,一步不退。
“都退下!”晋遥再次冷哼着。
红发神杀、荆轲和盗跖对视了一眼,看着晋遥,最终只能选择了服从命令。
“都退下!”三人带着墨家弟子退出了战场,撤掉了大阵。
三先生看着只剩下自己和晋遥的战场,嘴角微微一笑,“明智的选择,既然如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我有说让你走了吗?”晋遥幽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哦?”三先生也来了兴趣,好奇地停下了脚步望向晋遥。
红发神杀、荆轲等人也都停下了脚步,他们还以为钜子是选择服软,放对方离开了,却没想到晋遥是要自己跟三先生单挑。
“老师,麻烦您了!”晋遥将凌虚插在了身前大地上,单膝跪下对着凌虚行了一礼。
一道身影从凌虚中浮现出来,鹤发老相,与世无争,不是相夫子又是谁。
“唉~”相夫子叹了口气,伸出手想去抚摸晋遥,却又收了回来。
“我留下这一道天人契机是希望你能借着一道契机走入兼爱天下的境界,而不是遇到危险时保命,所以我既希望你用得到,却又不希望你用到。”相夫子看着晋遥说道。
晋遥眼眶也红了,他知道相夫子的与世无争,留下这道契机是希望他能走进墨家数百年来都没人能走到的兼爱境界,而不是用来对敌,可惜,他还是让相夫子失望了。
相夫子叹了口气后,缓缓开口道,“用了就用了,哭什么!”
晋遥急忙擦去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你有没有长进!”相夫子看向了三先生说道。
“当年我能杀你,现在也能!”三先生看着相夫子的虚影,根本没有畏惧。
当年单打独斗他确实不是相夫子对手,可是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有长进的,而他也跨出了那半步,就不信自己这么多年修行还比不上当年的相夫子!
“也算是我们师徒联手了!还是有些欺负人了!不过……我喜欢!”相夫子转头看向晋遥笑着说道。
“好!”晋遥也笑着点头。
相夫子点头,身影与晋遥融合,凌虚也重新被晋遥拔起。
“这小子阴得很,打不过就会跑,所以,你要小心点!”相夫子很清楚三先生的性格和武学,笑着提醒。
晋遥点头,目光冰冷地望向了三先生,在相夫子的加持下,一身气势也提升到了半步天人境界。
大雾也随之弥漫而起,一道道叫卖的吆喝声传来,一道道栩栩如生的人影也出现,冰冷的离宫瞬间变成了一座繁华的闹市。
屋舍俨然,鳞次栉比,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就是你的道吗?”相夫子也能感受到晋遥的路,温和的看着晋遥,也不再多管,任由晋遥放手施为。
“墨家正统,兼爱天下!”伏念和颜路目光也凝重起来,这就是最纯正的墨家的路,兼爱天下,也是为生民立命!
六指黑侠虽然也是墨家天人,但是走的却并不是纯粹的兼爱,而是剑道!
“这就是你的道?”三先生望着四周的环境变化,知道自己陷入了对方的天人领域,而自己周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对方的攻击手段。
于是,三先生也终于是释放出了自己的天人领域。
突然间,所有人都听到了如雷贯耳的瀑布之声,只见三先生身后出现了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滔滔江水汹涌而下,直接席卷了整座街坊。
到处都是浮殍,枯槁和冲毁的屋瓴,一片汪洋人间。
“这就是你们墨家的道吗?真的可笑,弱小!”三先生站在大河之上,看着站在屋檐上的晋遥冷笑着嘲讽。
“是吗?”晋遥同样冷笑着。
只见四周环境再次变化,大河依旧在汹涌澎湃,然而一个个民夫,肩扛手挑,将一袋袋沙土投进了大河之中,渐渐的筑起了一道河堤,将大河河水给挡了回去。
三先生目光微眯,以身化剑,朝着河堤上的百姓杀去,剑光所过,尸横遍野。
“现在、过去、未来,你能杀得了多少呢?”晋遥看着杀戮肆意的三先生,也没有去阻止,就这么看着一个个身影倒下,然后又一道道身影冲了上来,前仆后继,要将大河河水给挡回去,根本不在乎对方的厮杀。
三先生也不管不顾的杀着,不知不觉间,在他的脚下已经堆砌起了一座血肉筑城的高山,而这高山跟着沙土一起变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堤坝,硬生生的矗立在了汹涌的大河面前,将大河的河水给挡了回去。
“生而为人,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又有着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不馁,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都是如此,你能杀得了现在,还能永远的杀下去?”晋遥继续说着。
三先生却没有将晋遥的话听进去,依旧在不断的杀戮,双目也变得赤红。
“杀一人为罪,屠万是为雄,杀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但是你能杀得了那么多吗?”晋遥依旧是在看着三先生。
河水已经被染红,河中也尽是尸首,满地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杀到最后,连大河都因血水流入而变成了五色塘,这是多么惨烈的一幕啊!
四周观战的农家众人、卫庄、韩非、天泽、白亦非等人都感到了恐惧。
第537章 洗涤儒家
“他要疯魔了!”伏念和颜路也脸色惨白,这是道争,但是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虽然知道这是大道显化,并不是现实,可是因为两大天人的显化,又是那么的栩栩如生,历历在目。
没有人会怀疑,若是现实,三先生一样会下得去手。
终于,三先生的手抖了,剑钝了,停下了手中的剑,拔剑四顾,才发现四周已经尸横遍野。
“这是我……做的?”三先生不敢相信的望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沾满了鲜血的双手,终于是感到了害怕和恐惧。
筑堤坝的百姓却始终没有停下,匆匆从他身旁走过,将身上的沙土袋继续投向了江水之中。
没有人去管他,也没有人去动他,只是从他身边经过,前仆后继的奔向大河,而在他们身后就是那一片繁华的街道。
“是你!”三先生终于回过神来,望向了人群之中的晋遥。
晋遥也是看着三先生。
“你输了!”晋遥平静地说着。
“我输了?!”三先生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路。
他是儒家三先生,是齐鲁一脉的领袖,是儒家各脉公认的三先生,可是他做了什么?他杀了无数人,杀了现在、未来的无数百姓。
他的道,他的路走错了!
他希望复古,恢复古礼,希望回到那个周天子的时代,那个王道汤汤的时代,可是他错了!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是百姓的选择,是他们希望生活得更好的向往,他们是人,是有自己思想的人,他们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去做,他们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
“孔庙是孔夫子的孔庙,是百姓感念孔夫子将学识播散至千家万户而尊的孔庙,可是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呢?”
“诸子百家,无论是墨家、道家、法家还是阴阳家,农家……他们都在不断的前行,不断地探索着更好,推陈出新,唯独你们孔庙,依旧在原地踏步,在回忆着过去,不肯走出来。”
“就如同你的道,如同这道大河,若是愿意改道,愿意偏转,只需要略微的引导,就能将我淹没,将我杀掉,可是你始终不愿意去真正的听一听百姓的心声。”
“齐鲁之儒,曾经是多么荣耀和光伟的称号,可是现在呢?”
“现在的齐鲁之儒,你知道百姓和百家是怎么评价的吗?”晋遥不断的说着话。
三先生也静静的听着,看着,却什么都没有去做。
“怎么评价?”三先生终于是抬起头望着晋遥。
“齐鲁腐儒!”晋遥毫不避讳地说着。
“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足著远游履,首戴方山巾,缓步从直道,未行先起尘。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君非公孙侨,与我本殊伦,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
晋遥低声吟唱着,讲述着如今的孔庙腐儒的现状。
三先生毕竟是名扬天下的儒家大儒,自然听得懂晋遥诗歌中的嘲讽之意,可是却无可反驳。
“现在的儒家已经是这样了吗?”三先生望着晋遥反问道。
“这不该问我,而是问你自己,问你们儒家!”晋遥没有回答,而是让三先生自己去想。
三先生抬头望向了伏念和颜路,这是他熟悉的儒家弟子的气息,然后近乎哀求的望着两人。
他希望现在的儒家并不是晋遥诗中说的那样,成了一群腐儒,一群只知道文章,而不通时事,五谷不识,五体不勤的废人。
伏念依旧是紧锁着眉头,颜路则是一脸的平静。
见到三先生望来的期望和渴求的目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除了小圣贤庄,现在的儒家在各国都是不受待见的存在。
否则师从荀子的韩非、李斯、张苍也不会全都另走他路。
因为自孔子之后,儒家已经很多年没有更新新的经籍了,反而是其他百家,不断的有新的学说和著作问世。
只有他们在啃着老本,原地踏步,甚至阻止儒家新锐之士去变革更改经籍。
荀子想要改变这个现状,可是却一样是被阻止,而中断了,只能隐于桑海海边小竹林里隐居。
小圣贤庄也只是聚集了一群新锐改革的儒家有志之士,但是更多的儒者依旧是秉持古礼,将孔子时的经籍奉为圭臬。
甚至做出了六书著我的事情,曲解经义,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然后还大言不惭的说一句,看,这是孔圣先师说的!
“我,错了!”三先生悲凉的抬起了头,看着晋遥,身后的大河也消散了,整个人也瞬间变得苍老,满头华发也瞬间斑白,掉落。
“你把他说死了!”相夫子低声说道。
晋遥尴尬地一笑,不好意思去看相夫子。
“伏念,你为儒家掌门,当持吾之剑,清洗儒家!”三先生又突然振作了起来,把晋遥和相夫子都吓了一跳。
只是却看到三先生将一直佩戴在腰间的青铜长剑抛向了伏念。
“孔子的夫子剑!”晋遥等人自然不陌生这把剑,这是孔子的随身佩剑,也是儒家真正的掌门之剑。
“若有反抗,汝可杀之!能不能做到!”三先生目光直直地望着伏念。
伏念看着飞来的夫子剑,下意识的接过,只是再听到三先生的话,更加感觉到这把剑的分量之重,这是要他持剑洗涤儒家啊。
庙祝不在了,孔家家主、二先生也都不在了,现在做主的是三先生,而三先生也不在了,那手持夫子剑的自己也就成了儒家真正的掌门了,不再是那个四分五裂的没有实权的儒家掌门了。
手持夫子剑,就代表着儒家最正统,若有不从,皆可一剑杀之,无论是孔庙弟子,还是孟府弟子,皆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