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龙服
“等庞煖将军和李牧将军班师回朝再议！”没了廉颇、乐乘和公孙龙之后，外相郭开反而成了邯郸地位最高的人，直接开口拒绝选出新王。
他不认可任何人能取代晋遥成为赵国的新王，见识过大海的宽广之后，谁又能拘泥于江河的细长呢？
他现在只想要一位雄主出现，不求比肩晋遥，只求能够驾驭住吞没了燕国后的赵国这辆强无敌的战车。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方城离开半年之后，一位王者来到了方城！
“大王何以亲自来邯郸！”李牧和庞煖率军返回了邯郸，但是却没有同意由任何一位赵氏公子接任王位，因此王位也高悬着。
只是他们也从没想到这位王会亲自来赵国，来邯郸。
“先生所求，二位将军可知？”王平静地问着庞煖和李牧。
李牧和庞煖都沉默了，晋遥想要的是什么，他们其实都知道。
“天下一统，再无战事，天下人共使一钱，共用一文，同走一道，不再有秦楚燕韩赵魏齐之分，度量衡一统，伦理相和……”王放眼四海八荒，再次开口说着曾经的野望。
第467章 秦赵新国
望着嬴政那殷切期盼的目光和伸出来的手掌，李牧和庞煖都迟疑了。
他们都很清楚这个世界与天子遥最志同道合的就是嬴政，可是……
“老夫老了，也乏了！”庞煖悠悠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密室。
“大王！”章邯看向了嬴政，做出了一个肃杀的眼神。
嬴政望着身影单薄的庞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章邯别乱来。
“老夫一生，未见明主，纵有惊天之才，也明珠蒙尘，想不到却在晚年之时，得遇明君，功成名就……”即将走出门槛的庞煖却突然回头，深深的望了嬴政一眼，“希望秦王不要辜负了陛下。”
嬴政急忙躬身行礼，虽然也不知道庞煖要做什么。
“即日起，大将军之位就由牧将军执掌吧，老夫老了，也是时候解甲归田了！”庞煖脱下了官服，留下一方虎符后，孑然一身带着家老，一架牛车，缓缓朝邯郸城外走去。
他的一生，经历了赵武灵王、赵惠文王、赵孝成王，三朝元老，可惜却无一人用他，也早已隐居山林，著书立说，直到晋遥即位，亲自登门请他出山，唯一重任，让他执掌新军，覆灭燕国，完成了当世武将不世之功，才让他大才得以施展，只可惜这个时间却太短暂了。
当初方城飞临蓟城之时，他也曾想过登城，追随晋遥而去，只可惜小黑和蚩尤很清楚方城里什么都没有，因此不忍让他入城，拒绝了他。
李牧小心翼翼地捡起了庞煖留在地上，折叠得工整的官服和擦拭得锃亮的虎符，也明白庞煖对这件衣服，这枚虎符是多么的珍惜，或者说是对天子遥是多么的感激，只可惜，斯人已去。
“牧将军！”嬴政望着李牧，期待而殷切。
本来他是打算前往韩国新郑去见一见另一位大才韩非的，但是燕赵的现状，让他不忍先生离开后，赵国分崩离析，再遭战火，于是甘冒风险，只带着章邯和赵高来到了邯郸。
李牧双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镇岳剑，他知道庞煖是真的心如死灰，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就算嬴政不来，庞煖也会离开了。
可是让他带领赵国降秦，他做不到！
整个燕赵也不会答应，秦赵之仇，赵人永远也不会忘记，也不可能同意。
“赵国……不降！”李牧抬起头望向了嬴政，铿锵有力地说着。
“无论秦、魏、韩、楚、齐，皆一样，末将只要还在赵一日，赵国永无投降之日！”李牧继续说着。
章邯和赵高都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想要发难，但是却被嬴政伸手压住了。
“赵人血性，寡人佩服，寡人何曾言语要赵国降秦？”嬴政看着李牧同样郑重而大气的反问着。
李牧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嬴政刚刚不就是在劝他们将赵国交于他手中？
“这是先生打下的江山社稷，是先生一生之功，寡人也从未想过不费一兵一族而平白继承先生的大业，寡人只是不希望先生大业毁于宵小无能之人手中，所以，秦赵盟约始终有效。”嬴政认真地承诺着。
他听晋遥说过，大丈夫功名马上取，何须他人慷以慨！因此，他和秦国都不需要平白接受晋遥留下的燕赵偌大的疆域。
李牧、章邯和赵高都更加疑惑了。
“寡人欲代先生，封将军为武安君，秦内史，掌燕赵之地，所有军事，先生之业依旧是先生之业！”嬴政认真地说道。
李牧皱了皱眉，秦内史，燕赵之最高统帅？
嬴政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燕赵改了一个归属，但是依旧是晋遥的疆域，而不需要再有任何一位君王出现，甚至秦国也不会派出任何大军驻扎。
李牧还是摇了摇头，赵国可以降任何一国，唯独不能降秦！
秦王给的诚意已经是最大的，但是赵国始终不可能啊！
“秦王美意，牧能理解，但是赵国，做不到啊！”李牧叹道。
他也知道，嬴政给出的诚意是诸国中最重的，可是赵国始终是那个血性的赵国。
“将军可能还是理解不了寡人的意思！”嬴政见李牧还是摇头，皱了皱眉，也在想着怎么去解释。
“秦国不是来劝降的，天下也没有一国能让赵国投降，寡人会尊先生为天子，大周武穆王！”嬴政想了许久，终于是想到了怎么去解释。
“秦王愿意承认天子威严？”李牧看着嬴政问道。
“是，对于历代天子，寡人不认，唯独先生！”嬴政点头。
“先生所在之大周，寡人愿为诸侯，为周之从属！”嬴政继续说着，“所以赵国也不需要降于秦，而是与秦一同归属于周！”
“所以？”李牧还是有些理解不了嬴政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寡人的意思是，秦赵联盟，组成全新的国度，尊先生为天子！”嬴政叹了口气，跟这些武将交流咋就这么费尽，要是吕不韦、公孙龙他们在的话，肯定秒懂他的意思了。
李牧还是在皱眉，看着嬴政，“那么这全新的国度冠以何名，又以谁为王？”
“……”嬴政感觉心好累，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李牧咋就还是不明白呢？
“武周为名，天子遥为天子，寡人为秦王，天子不在，寡人代掌朝堂！”嬴政还是开口给李牧解释。
李牧迟疑了，说到底还是要将燕赵并入秦国，只是秦国也要更名，但是秦王依旧是燕赵秦三国之君！
在名上地位上看似是降等了，但是实际权利却是提升了。
“将军不妨随寡人前往燕赵乡野，看看这些乡老的是怎么选的吧！”嬴政想了想，还是找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李牧跟他一起前往燕赵的乡野，去倾听民众之音和意愿。
李牧点了点头，他也想知道燕赵的百姓是怎么想的。
于是，这一行也只有嬴政和李牧两人，素衣前往，章邯和赵高也不得跟随。
“秦王不怕牧挟持？”李牧有些惊讶于嬴政的大胆。
“就算章邯和赵高在侧，将军想挟持本王，他们就能拦得住？从起意前来，寡人就相信先生。”嬴政说道。
第468章 感激和挨骂并不冲突
“陛下对秦王说了什么？”李牧急忙问道。
方城最后一站是咸阳，因此晋遥对嬴政说了什么，李牧是很迫切的想知道。
“先生说了很多，他说他给寡人留下了一份大礼，希望寡人珍惜，善待；也跟寡人说，牧将军是难得一见的名将，希望寡人能重用，给予善终……”嬴政娓娓道来。
“礼物！”李牧惨淡一笑，燕赵之地居然是一份礼物，难道长生就真的那么值得追求吗？
“将军可曾想过，方城或许是一个骗局！”嬴政看着嘲讽的李牧，知道李牧对晋遥有些失望了，急忙再次开口。
“骗局？”李牧皱眉沉思，什么样的骗局，能让晋遥舍弃了整个燕赵，那么多的名臣大将和曾经的努力于不顾？
“将军可见入城之人在出城？”嬴政反问道。
李牧思索了片刻，也突然想到，当初方城降临蓟城之时，晋遥是站在城门上的，而以他对晋遥的了解，礼贤下士是必然的，因此，正常情况下，晋遥肯定是会出城，登临蓟城，然后犒赏三军，而不是只是站在城楼上犒赏三军！
最关键的是，以晋遥的尿性，怎么可能错过这种高调出场的机会！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方城许久不许出，所以离开也是陛下无奈之举！
“将军看来是懂了！”嬴政也是想了很久才发现的。
那些入了城的人，却都没有再出来，不是因为城里有吸引他们的东西，而是这就是一个惊世的骗局，将所有能扰乱律法，超脱世俗的高手全都带走！
李牧沉默了，原来如此，怪不得陛下眼里是无尽的无奈和遗憾。
“到了！”嬴政望着一望无际的良田原野，低声说道。
“当年寡人离开邯郸之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想不到短短十余年，这里已经阡陌交通，良田尽属！”嬴政也感慨道。
当年他离开邯郸之时，邯郸也还没有如此繁荣。
“老丈为何叹息？”李牧没有再管嬴政，走向了在田埂上一位叹息的老人询问道，“是朝堂赋税过高，还是生活不如意呢？”
老人看着一脸方正威武，虽然不着甲胄官服，却一身正气，威严的李牧，急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行礼道，“老朽见过贵人。”
他不认识李牧，但是也见过很多朝中贵人，却没有人比得上李牧的威严，也知道自己应该是遇上了私服微访的大人物。
“先前见老丈在田埂叹息，可是收成有差，还是官府税收过重？”李牧问道，心底也有了怒火，陛下才走不久，邯郸王畿之地居然就有人敢私加赋税！
“生活自然是如意，赋税也比从前轻的多了！”老丈急忙说着，“官府也时常派田舍郎前来观察各地农作情况，予以指导。”
李牧有些疑惑了，“既然如此，老丈为何叹息？”
“老朽是在感叹上天不公，陛下如此年轻，却早早离去，去岁收成大好，老朽还因此得到了造士爵，于春耕大典时，为陛下献谷种，十里八乡，谁不羡慕老朽！”老人回忆起了去岁的春耕大典，他亲自为晋遥递谷种的场景，那是何等的风光。
“原来是造士先生！”李牧和嬴政都急忙行礼。
“可惜，上天不公啊！”老人叹了口气。
李牧和嬴政都沉默了，他们何曾不如此感叹呢！
“陛下即位不长，可是我等贱民摆脱贱籍，入了士籍，生活也开始有了盼头，而后庞煖将军、李牧将军覆灭了无耻燕国，我等是举村庆贺，通宵达旦畅饮三日，却没想到没等回凯旋大军，反而等来了山陵薨塌的噩耗，上天是何等的不公啊！”老人说着笑着然后却又不觉间潸然泪下。
“不少老鳏夫身无牵挂，尾随陛下而去，老朽也多想随陛下而去，却无奈儿孙尚幼，只能为陛下贡上血食！”老人泣不成声地说着。
“什么，有人为陛下殉葬！”李牧愤怒了，他们虽然对外是宣称晋遥病逝了，但是也明令禁止任何人为其殉葬。
“贵人有所不知，我等都是自愿的，官府难道还能无时无刻盯着我等随陛下而去？”老人急忙解释。
李牧沉默了，官府确实不可能随时盯着。
嬴政却是满脸的羡慕，若不是感恩爱戴到了极致，谁会为一个从未见过的君主殉葬呢，若是自己逝去，是否也有如此礼遇呢？
“可是日子也都是要过的，陛下无子嗣，无亲属，大位无人继承，而周边秦、魏、齐楚、韩皆在虎视眈眈，这平静了多年的土地，又将再临战火了！”老人叹息地说着。
曾经以为战火将从此远离他们了，他们也将得到更好、更平静的生活，却没想到会突然间变成这样。
他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反而看的比谁都清楚，只是他们不说！
“若是，赵国归附大秦，老丈以为如何？”李牧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问道。
老人急忙捂住了李牧的嘴，小心地望向四周道：“贵人，此话说不得，会害了您的！”
望着老人，李牧并不觉得唐突，甚至有些感动，百姓都是淳朴的，哪怕是一面之缘，也会为他着想。
“老丈无需担心，若是真的能让赵国、让民众不再经历战火，老丈以为如何？”李牧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