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龙服
六指黑侠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墨家行事只求合乎道义,你为报家仇,我墨家自然不会有任何阻拦!”
晋遥点头,这就是墨家可爱之处,也是墨家能存活到现在,被天下游侠儿敬重的原因。
墨家认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哪怕是十恶不赦之徒去刺杀十善之君,只要理由充足,墨家也会视而不见,唯一要求就是不能祸及无辜。
“你打算本尊亲自前往还是木偃身?”六指黑侠微微皱眉,现在墨家的工艺水平越来越高,甚至他都已经分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晋遥本身还是墨家的制造的木偃身了。
晋遥笑而不语,这是偃师的保命之法,哪怕是至亲都不会知晓,否则人无害人心,却又防人道。
哪怕六指黑侠没想过谋算他,但是也许什么时候被有心人利用之后,那一切就都不好说了,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六指黑侠也不知道。
第331章 狠人惊鲵
“还有警惕性就好!”六指黑侠微笑的点头,他最担心的就是晋遥对自身的安全有所懈怠。
多少高手就是因为懈怠和放松,最终阴沟里翻船。
“你出手,墨家不会阻拦,但是墨家并不清楚秦国的作为,因此,我们会阻止罗网的行动!”六指黑侠有些歉意地说道。
因为墨家并不清楚秦国为什么要刺杀信陵君,但是却知道信陵君一死,秦国能获得的利益太大了,整个三晋之国也就失去了领头羊,到时战争将再难避免,因此,他们会出手阻止秦国对信陵君的刺杀。
但同样的,墨家出手阻止了罗网的行动,也等于是在阻止晋遥的复仇,因此六指黑侠才会亲自到邯郸跟晋遥解释,以免晋遥对墨家有什么间隙。
“遥知道!”晋遥点头,自幼就在墨家生长,对墨家的行事作风他自然清楚,有时候很疑惑,但是却不得不佩服。
“墨家永远是你的家!”六指黑侠转身离开,却脚下一顿,平静地说道。
晋遥是他们看着成长的,可是他们却无力去保护这样的一个墨家天才成长起来,这让他们这些老人感到无奈和愤怒。
看着六指黑侠远去的背影,晋遥身体一颤,眼眶不觉间红了起来,这是这么多年,他听到的最让他感到温暖的一句话。
晋遥的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公孙龙、廉颇其实也不知道晋遥的木偃身藏在何处,从公孙龙入赵为相后,晋遥就已经收回了木偃身。
……
“想躲掉魏国和诸侯的耳目容易,想躲开墨家的眼线就太难了!”
大梁城的阴暗角落中,两道人影出现,商讨着如何刺杀信陵君魏无忌。
“毕竟是墨家,天下游侠儿和地下势力的王者!”惊鲵叹道。
人有人道,兽有兽道。
哪怕是罗网想要在一国行事,也少不了要接触当地的地下势力获取情报,而这样一来,就无可避免的被墨家察觉到。
因此,黑白玄翦和惊鲵也都很清楚,他们已经被墨家发现。
只是罗网也不确定墨家是否会阻拦他们的行动,若是墨家阻拦,又会派出怎么样的高手前来,又是否会通知信陵君。
“因此,此次任务,我会牵制住信陵君身边的所有高手,包括剑圣无名,我也会想办法引开,由你完成最后的刺杀,但是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魏无忌有了防范,想要再动手就很难了!”黑白玄翦毕竟是在魏国经营多年,也是罗网直接负责魏国的天字一等。
“好!”惊鲵点头。
“若是可以,顺便帮我一个忙!”黑白玄翦突然再次开口说道。
“玄翦大人需要我帮什么忙?”惊鲵有些诧异,罗网杀手一般不会在任务过程中横生枝节,作为比自己还元老的天字一等,黑白玄翦不应该不知道。
“杀了魏庸!”黑白玄翦说道,又补充道,“当然,这是在能完美刺杀掉魏无忌的前提下!”
“魏庸?”惊鲵有些疑惑,黑白玄翦和魏庸不是相互借势的吗?
“好!”惊鲵最终还是没有问黑白玄翦原因,同僚所托,能帮就帮,谁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有没有要对方帮忙的时候。
“多谢!”黑白玄翦躬手行礼。
两个人最终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晋遥也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大梁,这一次他没有借助墨家的朱雀,毕竟那样目标太大,也太显眼了。
“这就是大梁啊!”望着眼前的大梁城,晋遥有些感慨,当年他来的时候,还是跟着缩盱和王贲,带着数万大军围着大梁。
这个他从未踏足过,却又羁绊了他这一世的地方,如今他终于是走进了其中。
“让开,让开!”还没等晋遥感慨完事,一声宣喝就阻止了他的想象,就看到了一架豪华的车舆从城门处匆匆而过,整个城门处无一人敢阻拦。
“啊,小心!”突然有人惊恐的喊道。
而晋遥也循声望去,只看到在车辇前方,一个全身孝衣的少女跪在地上,身边是一张草席覆盖的尸体,而少女身边则是立着一块木牍,上边用魏国文字写着卖身葬父。
“是她?”晋遥本来是打算出手的,可是看到少女的模样后,果断放弃了,这惊鲵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来来去去就会一招卖身葬父吗?
嗯,那她死去的“父”有些多啊!
“啊~”一声惨叫,没有任何意外,马车撞上了在路边卖身葬父的惊鲵,然后将之撞出去了许远才停下来。
“这么狠的吗!”晋遥捂脸,这苦肉计是真的猛啊!
阴暗中的黑白玄翦也是扶额,这惊鲵是个狠人啊,居然不躲不避,也不提防,就这么让疾驰的车舆撞上。
然而,晋遥和黑白玄翦也不得不承认,信陵君就吃这一套,毕竟是在大梁城门发生的事,又是在早市,围观的民众太多了。
信陵君无论是真的爱民如子也好,还是为了自己的清誉也罢,这时候撞到了一个弱女子,都将不得不亲自下车查看。
因此,魏无忌挑开了车帘,然后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惊鲵,本来是打算让人送上点钱就将之打发了,可是黑白玄翦也开始发力了,制造舆论,逼得信陵君不得不亲自下车查看。
只是一看到奄奄一息,又一身孝服的惊鲵,魏无忌都感到心底一阵悸动,天下美人他也见过很多,但是这种娃娃一般的肌肤和容颜却是从未见过的,然后又看到了一旁的卖身葬父的字样,也懂了为什么那么多围观的人会愤怒了。
“帮老人家收敛了尸体,好生安葬,再将这个女子带回府上,请太医全力救治!”信陵君看着四周被煽动舆论,急忙开口,然后离去,否则围观的人越多,他越解释不清。
“要凉咯!”晋遥摇头,色字当头一把刀,信陵君怎么就不懂呢!
“我也该去做我的事了!”晋遥笑着走进了一家酒肆。
这时代最容易接触到王宫贵族的地方莫过于酒肆、消金窟,比如高渐离不就是在酒肆吹拉弹唱,然后出名了才被请去给君王演奏的。
所以,晋遥也是去了酒肆,不过不是吹拉弹唱了,而是说书!
第332章 糖醋鱼头
大一点的城池,早市最热闹的并不是城中,而是城门,哪怕是大梁这样的都城也是一样的,因为入城是需要交税的,重农抑商之下,商人的税收也高居不下。
因此,城外村落的民众想要贩卖一些货物,通常情况也不会入城,而是在早市的城门口外沿街叫卖。
除此之外,这些民众也会带回官府新发布的政令,在城门下也会有专门的评书人会给民众解读政令内容。
晋遥现在做的就是这个,在大梁北门评书,解读魏国的政令。
当然,这只是普通评书人,说出名之后,就会有大梁的大酒楼请去说书。
所以,晋遥第一步就是先了解下魏国的政策,也分析出,魏王僖并不信任信陵君,所以扶持了魏庸成为魏相。
然而,除此之外,信陵君也不是没有支持者,魏太后就是信陵君的支持者,也构成了魏国朝堂的一支势力,被称为激进派;而魏王僖和魏庸一派则被称为保守派。
可是魏国的风俗与赵国却是完全的不同,魏国的民风不如赵国的剽悍粗狂,反而是很细腻,宛如后世的江南,对生活充满了极致享受的追求。
最明显的就是,大梁的勋贵们,每日吃食,要取东山之上清晨的第一缕泉水来烹茶,要食黄河当日打捞上来的最新鲜的黄河鲤……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风花雪月!
这也是魏国的由来决定的,三家分晋,赵国拿到了晋之马场,北御蛮族,因此民风彪悍;韩国拿到了晋之武库,因此韩之劲弩天下闻名;而魏国拿到了晋之富饶,极致享乐。
晋遥也大概知道魏人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了,在这两日里,他也开始讲了《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赢的满堂喝彩,每天围拢来北门听书的食客也多了起来。
“先生,我家主人有请!”终于在第五日的时候,晋遥终于是引来了大梁城中最大的酒肆的注意,派人来请他入城,到洞香春说书。
“洞香春啊!”晋遥感慨。
这本是魏国曾经的丞相,白圭创立的酒肆,包含了棋、酒、书、射等等娱乐,自然也是少不了说书人的故事。
洞香春旧址本在安邑,只可惜魏国迁都之后,安邑也被秦国占领,而洞香春也在大梁开设了分店。
至于晋遥为什么会知道洞香春的来历,那就不得不说墨家和白氏商社的历史纠葛了,总的来说就是,白氏商社是墨家的债主,而墨家硬生生将这笔债拖欠到了白氏商社都放弃去追回了。
晋遥叹了口气,该还的总是要还,这不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还是落到了白氏商社手下打工。
“请!”晋遥跟着洞香春的执事弟子离开了北门,朝城中大步走去。
“白氏商社,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天下皆知,先生若是愿意来我洞香春说书,每日只需要说书一个时辰,洞香春提供酒席一桌,每月月钱一金,食客赏钱皆由先生自取,先生之故事,我洞香春也会以给出合适的价格购买,与白氏其他酒肆说书!”洞香春的管事并没有直接跟晋遥见面,而是隔着帘子跟晋遥商讨。
晋遥听着洞香春开出的价码,确实是童叟无欺,而且还很丰厚,一般酒肆根本不会花钱买下故事,这时代毕竟没有版权一说,而且打赏的钱也会跟酒肆分账,洞香春给出的条件确实是这几日来最好的了。
最关键的是,洞香春背后是白氏,一个魏国的老牌贵族,能接触到当今魏国的权贵,包括信陵君!
“掌事如此看重在下?”晋遥有些诧异,他可不行洞香春对每一个说书人都有这样的待遇。
“先生出自小说家,我洞香春也是为结交先生和先生背后!”洞香春掌事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晋遥点了点头,然后同意了洞香春的邀请。
“先生是今日就开始说书还是需要回去准备?”掌事继续问道。
“今日吧!也是让掌事知道,物有所值!”晋遥笑着,拿着一把扇子和一块惊堂木就走向了食肆中央的棋台上。
原本这棋台是在棋社中的士子有惊艳之局时会被洞香春邀请在大台上对弈,但是并不是每日都有能登上大台对弈的棋局,今日就没有,因此,晋遥也就来到了大台之上坐下。
洞香春的执事也有着良好的职业素养,给四周的食客介绍起了晋遥的身份,小说家弟子,暂时被重金聘请而来。
“今日洞香春主推的菜肴是什么?”晋遥看向执事低声问道。
“糖醋鱼头!”执事不知道晋遥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回答,然后还让人送上了一道糖醋鱼头。
“执事也坐吧!”晋遥请执事坐下。
执事不解,不是说书吗,怎么就请自己坐下了,于是抬头看向了二楼的雅间,哪里是管事的房间,得到雅间背后的点头后才坐下,想知道晋遥想做什么。
四周的食客也很好奇,不是说书吗,怎么就坐着吃上了?
“说出来先生可能不信,在我依稀记事的时候,家里很穷,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次鱼肉。因此,每次吃鱼,父亲都会先把鱼头夹到自己碗里,就像这样。”晋遥说着将鱼头夹到了自己的碗中。
执事微微一愣,然后叹了口气道,“谁又不是呢,在我年少的时候,父母也是如此啊!”
四周的食客都是一愣,原来说书已经开始,只是他们后知后觉而已,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中父母,再看看之桌上的满桌珍馐,自己的父母是否有这样的美食呢?
“他们总会把鱼肚上的肉挑出来,把刺去掉,然后把最后的肉都留给我!”晋遥声容并茂,感慨地说着,如泣如诉,让人催泪。
食客们更加羞愧了,儒家说,每日三省吾身,自己是否也该在饮食之时问问自己,这样的美食,父母、孩子都有吃过了吗?
执事听着晋遥的话,很感动,可是看着只剩下满盘汁水和几片菜叶,迟疑了。
“我当时不懂事,就会吵着父母要吃鱼头,可是,父母总是慈爱的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父母爱吃鱼头!”晋遥继续说道。
“是啊,父母总是会把最好的留给孩子!”食客们有不少人暗中垂泪,勾起的孝心。
执事再次看向桌上的菜肴,然后忍不住了,“可是,先生,这是糖醋鱼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