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545章

作者:芈黍离

刘晞则说:“范公尚有二从子,范晞、范杲!”

闻之,刘皇帝还是考虑了一下,对刘旸道:“对范氏子孙,你考察一番,若是合适,能提拔,就提拔一下……”

“是!”

“你们退下吧!”刘皇帝摆了摆手。

兄弟俩告退,刘皇帝的精神头看起来又弱了几分,很是疲惫的样子。高贵妃以为他是在为范质的死难过,还是劝道:“人固有一死,官家不必过于伤感了,还当保重身体啊!”

看向高贵妃,如今的她,可谓徐娘半老,风情犹在,但衰老仍旧是不可逆的。刘皇帝道:“我岂能不知,这些年,走了太多人,也习惯了。”

“我感触深者,是自身也老了,这病也来得突然,毫无征兆,若是哪一天,我也……”

没敢让刘皇帝把话说完,高贵妃十分严肃地打断他:“官家勿要这般讲,你春秋鼎盛,太医也说了,你是负担过重,只要善加调养,总无大碍的。”

说着,高贵妃继续往刘皇帝嘴里唯着汤药。嘴里那般说,但刘皇帝还是听话地用药,哪怕并不好喝。

这一回,刘皇帝是再度感觉到了,他终究不是当年那个精力旺盛,可以连续熬夜的青年了,年近四旬,实在经不住过度的折腾。

“这开宝五年,不顺呐!”憋了一会儿,刘皇帝吐出一个句话,似发泄一般。

闻之,高贵妃不由建议:“不若办一件喜事,冲冲晦气?”

“刘晞也快十九了,确实可以娶亲了!”刘皇帝看着高氏。

“官家英明!”贵妃含笑。

“你有看中的人选?”刘皇帝问。

“永宁公主家的小娘子,也到二八之年了,尚未婚配,你看,是否亲上加亲?”高贵妃说道。

闻之,刘皇帝眉头轻凝,年纪、身份都合适,只是这属于近亲了,然而刘皇帝却不能拿这个理由来拒绝。

考虑了一下,叹息道:“你同姐姐商量吧,他们若同意,我也没意见……”

第115章 两则喜讯

一直到进入十二月,刘皇帝的精神与身体,方才逐渐好转过来,可以出现在人前,并于十二月八日,于万岁殿举行了一场“腊八会”,让公卿重臣陪他一起品粥。当然,聚会的目的,还是为了安抚那些变得浮动的人心。

虽然对于自己的病情,刘皇帝采取了封锁的办法,但是,皇城巍峨,楼高墙厚,但是却永远阻止不了消息的传播,可以抑制流言,却无法控制人心,打消那些时刻关注着宫廷内外变故的人员的猜测。

皇宫从来都是个是非地,刘皇帝的汉宫自然也不例外,同样是在宫中休养,前后表现总有差异。过往的习惯,乃至宫中的气氛,哪怕只是一些细微的变化,不说宫廷内部的人员,就是经常出入皇城的大臣们都能有所察觉。

刘皇帝也是感受到了这一点,方才在身体有所好转之后,举行那么一场腊八会。而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哪怕只是露面喝了一碗粥,上下悉安。

事实证明,对于当下的大汉帝国而言,刘皇帝还是那个无可替代的人,而习惯了他统治的臣民们,似乎也无法适应没有他的日子。

当然,这或许只是一种错觉,毕竟,哪怕离了刘皇帝,太阳仍旧正常升起。不过,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刘皇帝还是很受用的,不管如何,就目前为止,还是他刘皇帝的时代。

……

“爹!”越过行礼的一干宫人,太子刘旸入殿,轻唤了声。

时值午后,已经有点晚了,刘承祐正在进食,只是看起来胃口不怎么好。见到刘旸,刘承祐问:“你来了!可曾用膳?一起?”

“儿用过了!”刘旸应道。

注意着刘皇帝的脸色,刘旸关心道:“您身体感觉如何了?”

“好多了!”刘皇帝摆摆手:“一场迟来的病,缓过去就好了!反倒你们,大惊小怪,我只休养一阵,反而闹得人心惶惶的!”

闻言,刘旸应道:“您肩负着江山社稷,万担千均,天下苍生之所系,臣等不能不关切!”

笑了笑,刘皇帝放下筷子,指着食案上的“清汤寡水”,抱怨到:“既少荤味,又少油腥,就吃这些,哪里养得好身体!”

当然,食材所用,都是些滋补珍品,用作养身,只是有些清淡罢了。过去,刘皇帝的口味,还是偏重的。

因此,刘旸温和一笑,说:“这也都是药膳,或许乏味了些,但对您身体有好处。请您在忍耐些许时日……”

刘皇帝则道:“朕胃口渐长,这说明什么?说明恢复得差不多了!”

不过看了看刘旸,摆摆手,罢了:“你来有何事?”

“儿来禀报两则喜讯!”刘旸一直局促着面容舒展开来,露出笑意。

“何事?辽帝死了?”刘皇帝随口问道。

“福建上报,刘光义、张彦卿二将,已然率师返回,流求已下,执方物土产以献朝廷!”刘旸道。

“拿下了?”刘皇帝的反应也算平淡,只是眉毛稍微挑动了一下,也是,拿下如今的流求,并不值得歌功颂德的。

事实上,此前都有人反对出兵,毕竟那是化为之地,又有海峡相隔,跨海远征,劳师弥众,得不偿失,还风险极大。更怕刘皇帝进一步,变得好大喜功,一个隋炀帝的例子,不只是为唐朝提供了经验教训,对如今的大汉帝国也一样。

就连当朝的一些官员们都看出来了,刘皇帝干的事,与那隋炀帝当真相差弗多,运河、西拓、出巡……而安南、流求,隋炀帝同样也出兵收取过。

真的太像了!

大抵,也是雄才大略之主的选择,有共通之处吧。只是,杨广个人太自负,操作能力太差,最终成为一代暴君。刘皇帝呢,到目前为止,还是圣主明君,还需要保持下去。

当然,在这个时代,杨广显然无法同刘皇帝相比,甚至难以相提并论,历史地位的差距已然摆在那里了。

事实上,刘皇帝做到如今的程度,哪怕今后干得再差,差到极点,最差也是个苻坚,还是个加强版苻坚。

“告捷了就好!”如今,流求既复,刘皇帝还是露出了点开怀的笑容,说:“功过赏罚,善后事宜,让枢密院、兵部尽快处理!”

“是!”

“刘光义许久没回朝了吧!”刘皇帝提到。

“自平南,随曹彬夺取江西后,便一直坐镇福建!”刘旸道。

“这么多年了,辛苦他了,让他回来吧,福建另外安排人!”刘皇帝吩咐着。

“是!”

略加思索,刘皇帝又问:“流求固然拿下了,你觉得当如何治理,如何巩固,使其永为帝国领土?”

闻问,考虑了下,刘旸道:“流求之地,孤悬海外,化外之地,得之少益,弃之可惜。取之容易,固治之甚难……”

“这就是你的看法?”刘皇帝眉头一凝,明显有所不悦。

事实上,在朝中大部分文武看来,刘皇帝下令出兵,浮海远征,只是为了功业心。而他们没有固执地反对,也只是因为流求力量太过弱小,简直就是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打起来不难,就当满足皇帝的扩张欲望,就当一次练兵而已。

若说朝廷上下对流求有多么的重视,也是不现实的。

刘皇帝也理解这种想法,不过,作为太子,如果刘旸也仅仅从众考虑到这一层,那他还是会忍不住失望的。

刘旸又岂是蠢人,注意到刘皇帝不悦的神色,又认真地想了想,禀道:“儿以为,不若于流求设府县,置官吏以教育开化,官吏之所选,可由朝廷明文征募,优厚待遇,并发罪犯以实之。

闽浙一带,人口充盈,虽隔海,若能得通航,亦可导民出海置业。另外,这些年,南方海外诸国陆续入朝,通过海路往来闽浙、两广地区的客商也益多,商税激增,儿以为,流求可以成为大汉继续向外海开拓的一处落脚点……”

听刘旸如此说,刘皇帝终于露出了点笑容,虽然刘皇帝知道,这些想法,仍旧有些想当然,但是,他要的,也仅是他的太子能有独立的思考与认识罢了。能够联想到南海诸国,考虑到海上商贸,这就是进步了。

“此事,你自与诸公商议!”刘皇帝又道:“我听结果!”

“是!”

“不是两则喜讯吗?流求收取,这算一则,另外一则呢?”刘皇帝问。

“安南奏,南部已彻底平定。潘美以水陆两路夹击,彻底击溃负隅顽抗的叛军,斩杀四千余级,一战功成,贼众非死即降,贼首多降,几无幸免!”刘旸道。

此前,因为国丧,刘皇帝也没有去挑战礼制,责令潘美进军。不过,潘美仍旧按捺住了进攻的欲望,选择按兵不动,并且一停就是几个月。

当然,实际上是为了休整,也为了迷惑安南贼军。如今,一动,结果就是贼军覆灭,安南尽复,捷报传来。

“那丁部领呢?不会又让此人逃掉了吧!”刘皇帝关心地问道。

“被田钦若麾下阵斩!”刘旸道:“潘美已将其头颅腌制,同捷报送抵东京!”

“好!”刘皇帝抚掌一笑:“此人我听说好几次了,给南征军队添了这么多麻烦,晚点送来,我倒要看看,是怎样一副样貌!”

“是!”

“另外,潘美上报,因朝廷南征,安南周边的一些蛮夷小国,多存戒惧,根据当地搜集的一些消息,包括真腊、占城这些小国,都在武装,显然在戒备朝廷谋算他们!”刘旸道。

“你是什么看法?”刘皇帝问。

或许是早有想法,这回刘旸没有过多的思虑,从容道来:“儿以为,数万之众,远征安南,历一年方得竟全功,可见天南局势,以朝廷之力,也仅至于此。

今安南故地尽复,过犹不及,当适可而止,留兵镇之,大军班师。将士征战已疲,如此,既合军心,也可缓和南方局势,使朝廷更从容地对安南进行善后处置事宜……”

“你既然有此想法,就照此做吧!”刘皇帝的反应,让刘旸欣喜。

太难了!终于有一件事,在他发言后,刘皇帝没有其他反应,只是让他去做,难得……

第116章 西南大案

“走,陪我出去散散步!”刘旸仍旧沉浸在一派思索中,看着他,刘皇帝则将擦嘴的丝巾置于案上,朝他招呼道。

“是!”见刘皇帝已然起身离席,刘旸立时回了神,躬身应道。

寒冬腊月,与晴空万里,似乎也并不冲突。冬季的阳光多少显得有些暗淡,不过,照耀在身上,还是暖洋洋的。

“这三九寒冬,能有如此日头,也算难得了!”沐浴在冬阳之下,刘皇帝的胡须都有些反光,嘴上则感慨着,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憋得太久,人也快发霉了……”

“儿陪您多走走!”刘旸道。

父子俩就在万岁殿周边,顺着道路梯级,没有目的,信步而游。刘皇帝呢,实则也被勾起了对军政国事的热情。

“前段时间,雨雪瀮,波及甚广,各地官民损失如何?”刘皇帝问。

刘旸答:“此次雨雪,主要集中在京畿地区,甚大,所幸及时止住了,各地不乏冻伤者,却无死亡情况的上报,中书也曾行文让各地官府救助!”

“伤亡情况,都核查过了吗?”刘皇帝直接表示怀疑。

“已经派人前往了!”刘旸说道:“另外,郑、滑、陈、许等州,都上报,田亩庄稼损毁严重,儿与魏相、王相他们商议后,决定减半受灾州县百姓明岁夏收!”

“可以!”刘皇帝颔首,说着,双眼中露出追忆的神色:“这场雨雪,让我不由想起当年,同样是深冬,大雨瀮,连绵不绝,冰天雪地,彻骨之寒呐!

那应该是天福十二年,我与你皇祖起兵当年,大汉开国不足一岁,你还没出生,不,你娘都还没有嫁给我。

那时,正逢讨灭叛臣杜重威,就是这样一场冬雨,官军民,死伤无数。如此,还不得不感谢上苍,降灾降得晚了些,否则,杜逆不定,叛事迁延,内忧外患之下,初定的国家或许就走向崩溃了……”

听刘皇帝说起往事,刘旸也是认真倾听,见其感慨,也拱手说道:“关于大汉开国以及您秉政之初的艰难,儿也曾了解过,如今想来,也只有像爹您这样英明神武的雄主,方能在那等困境中带领臣民迈过难关,方能造就今日帝国之盛……”

说这话时,刘旸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中,都带有一种崇拜。对此,刘皇帝笑了笑,反问道:“你可曾想过,我究竟是如何走过来的,如何将大汉引领到如今的地步?所谓英明神武,太过笼统了,太过空泛了……”

“这……”对此言,刘旸显然有些意外,认真地思索了片刻,面容之间仍不见轻松,反而越加严肃。

见状,刘皇帝拍拍他的肩膀,轻笑道:“我也不要求你回答,得空之时,就好好想想吧,答案也留在你心中。薛居正写的那本《乾祐十五年》,也可以多看看!”

“是!”刘旸听命。

“说说看,近来朝中有何事?”下得梯级,有登上殿台,刘皇帝问:“简单地讲讲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