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猫的大木屋
“没有关系的，我在牛堡有朋友。他是一个诗人，叫做丹德里恩，很出名。就是他帮我写了推荐信给了我进牛堡的机会。”
夏妮对于兰恩关心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少女很快就调整了心态。从她未来的人生轨迹就能看出来，她本就不是那种被时代和世俗所限制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多人的运船上主动找兰恩搭话。
而在兰恩的刻意引导下，她也很快放松了一开始紧张的心态。
“非常抱歉冒昧打扰您，因为我经常听到您的诗和传闻，而且……”
夏妮看了看兰恩的狮瞳：“我经常听猎魔人的故事，有传闻说您也成为了其中之一，而且您也不加掩饰。您知道的，我是名医学生，所以……”
兰恩的脸色变了变。
莫非这小姑娘来搭讪自己并不是以女性的角度，而是以医学的视角对自己起了学术方面的兴趣？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穿着白色手术服拿着手术刀，眼中闪烁着病娇红光的脸。
兰恩面不改色地岔开了话题：“你之前说这个附近有大虫子出没，有危险？”
夏妮没有意识到交谈主题的转变，或者她认为这才是猎魔人该谈论的话题，很轻松地就被带走了节奏：“是的，三角洲这块区域似乎频繁地有着怪物一样的大虫子出没。我听说传闻之后对照过生物图鉴，它们的样子跟龙虱似乎很像。”
他们一起靠着栏杆，看着浑浊深邃的绿水。此时涨潮开始了，水的臭味变得浓烈。第一只死老鼠浮上水面。
第139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瑞达尼亚的法律
在满潮时，三角洲的潮水会流经诺维格瑞运河，届时这里连一滴正常的水都不会剩下。只有充斥着排泄物、肥皂沫、油和死老鼠的恶臭液体。
船上的体面人都开始厌恶地捂住鼻子，兰恩看了一眼夏妮，发现她对于刺激性气味的忍耐度似乎很高。
“我也听过关于‘大虫子’的传闻。”兰恩说到，“你知道我们猎魔人总是乐衷于异常生物的研究，根据传闻所说，这些动物的外貌更加符合一种叫做‘蜻蜓怪’的生物。”
“蜻蜓怪？你们有研究，那么这是魔物喽？”夏妮的见识和知识储备显然很不一般，马上开始举一反三，“听这个名字，是‘类虫生物’大类的怪物吗？它是来自于天球交汇，还是术士魔法实验的产物？”
医学生对于生物知识表现出了强大的热情，对于他的疑问，兰恩也不吝于解答。
杰隆在兰恩走之前给他准备了不少的书籍，其中就有凯尔达默写出来的魔法科普书如《自然魔法》，也包括了《亚德伯特弟兄的动物寓言》一类的魔物狩猎科普和其他的怪物图鉴。
这些日子以来，兰恩都有抓住琐碎的休息时间阅读，手不释卷。
“蜻蜓怪不是天球交汇产生的，也不是术士制造出来的，它的初次目击时间离现在没有多远。”兰恩解说道，“我们更相信它是某种环境污染的产物，比如水里的化学废料，或者炼金术士随意排掉的实验残渣。”
这种解释明显不如天球交汇和术士实验那么神秘而浪漫，让夏妮的情绪有点失落，但是紧接着她又起了一股学术讨论的兴致。
这个时候她彻底忘却了什么狮子骑士的传说，什么贵族平民，整个人变得纯粹而严谨，也十分地科学。
“你对它的描述让我想起了巨水蝽。”夏妮推断道，“但是这种体型的怪物，应该生活在大沼泽或者湖泊里面，它们在三角洲怎么生存？”
兰恩回想了一下书上的内容解释道：“人类重建了它的食物链，用其他温血动物替代了沼泽的猎物。羊、牛、猪甚至是人类本身。我估计蜻蜓怪认为三角洲水域的每条驳船、木筏或三桅帆船，都是能够作为美餐。
把大型的动物拖下甲板对于蜻蜓怪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尤其对于我们脚下这种吃水很深的大型运船。”
兰恩踩了踩脚下的甲板，夏妮很配合地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退后半步。
和科学比起来，显然夏妮很实际地认为命更重要。
少女有些神经兮兮地说道：“我好像听到了水声，有什么大的东西在水里游，而且越来越近……”
兰恩眼神一凝，他也听到了。
猎魔人狮瞳收缩，似乎能够穿越迷雾。
耳朵竖起，除了水声，他还能听见桨架上船桨的嘎吱声。那是海关人员坐的船，而且不止一艘。那不是他们刚刚说的什么蜻蜓怪。
“夏妮，回房间里去。如果实在害怕，就去找辛特拉士兵，他们能够保护你。”
之后兰恩又把豪斯和莱文从牌桌上拉起来，骤然失去了娱乐时间并没有让两人脸上有什么遗憾，反而跃跃欲试。
“我这就去召集士兵们。”豪斯开始擦拭自己的剑。
莱文迟疑着谏言道：“我们应该已经进入了瑞达尼亚境内，说不定这是正常的海关检查呢？我们在船上和对方摆出这样剑拔弩张的架势会不会不太好？”
豪斯摇摇头，指出莱文的错误：“船还没有靠岸，这个时候就上船检查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违法的行为。要么就是伪装成士兵的强盗，要么就是士兵们接了私活——要动刀剑的私活。”
米尔瓦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两人说得都对。
兰恩拍板道：“让士兵们待命，先别让他们一起出来。如果是正常的海关检查，那就与我们无关；如果是强盗假扮的，我们就诱敌深入再一网打尽；如果恰好是冲着我们来的，那就示敌以弱套取一点情报。”
伯爵大人拍板，侍从们就再没有讨论的必要，顺从地让辛特拉的士兵们都在船舱内待命，就留下三侍从陪伴在兰恩的边上。
不一会儿，一条大船和运船接舷，七八个愤怒、吵闹而又精力充沛的家伙跳上甲板。他们围住船长，凶狠地大喊大叫，试图让船长重视他们的身份。然后，他们热切地扑向旅客们的财产和行李。
“箱子里是什么？”领头的瑞达尼亚小队长有着一双令人反感的三角眼，他大吼，“嘿，解开包裹！这马车是谁的？有流通币吗？我说，有流通币吗？泰莫利亚货币还是尼弗迦德货币？”
卓尔坦带着矮人们也跑到兰恩他们边上，看到此情此景，主动给兰恩他们解释着海关官员的行为。
“这是因为关税战争”常年在外做生意的矮人评论道，“维兹米尔王强迫诺维格瑞启用优先售卖权。泰莫利亚的弗尔泰斯特王则作出反击，在维吉玛和苟斯·维伦全面开放优先售卖权。这对瑞达尼亚商贩是个沉重的打击，于是维兹米尔王开始对泰莫利亚商品增收关税。泰莫利亚充斥着尼弗迦德工坊生产的廉价货物，所以这些海关官员才会这么激动，如果太多尼弗迦德商品入境，瑞达尼亚的经济就会一蹶不振。瑞达尼亚几乎没有任何工坊，他们的手艺人也没法跟外国同行竞争。”
“商人只在乎利润，他们不关心政治。”兰恩评价道。
“尼弗迦德正用商品和黄金慢慢占领他没能用武力夺取的土地。而泰莫利亚和瑞达尼亚王对此毫无反抗之力，如果他们封锁边境，商人们会抗议，甚至国内贵族的利益也会受损。”
矮人赞叹道：“我以为贵族不会关注这些东西，你的见识让我吃惊，兰恩。”
“不。”兰恩摇摇头，“最让人吃惊的应该是尼弗迦德的皇帝，他的战争打法超越了整片大陆的传统。而我注定要和这样的人分出生死。”
运船的船长正在处理几起争执，有商人在对着海关狡辩自己带来的银狐皮是一种大得惊人的猫皮，以此让自己少交一点关税；有贵族的家属态度恶劣，企图行使自己的特权免于检查。
大船沿着宽阔的海峡，缓缓穿行于灌木覆盖的小岛之间，芦苇间的大黄蜂发出吓人的嗡嗡声，乌龟也时不时发出尖锐的鸣哨；单脚站立的鹤冷静地凝视着水面，知道自己无须花费太多力气——鱼儿迟早会自己游过来。
终于，这些士兵们聚集到了兰恩的面前，他们看着兰恩几人精致的铠甲和贵族纹章，又看了看兰恩的狮瞳。
兰恩敏锐地感觉到对面士兵的迟疑，他们的人渐渐围拢了上来，似乎发现了目标，但是他们的首领却在迟疑。
同为士兵的豪斯脸色冷了下来，他熟悉这种感觉，果然这帮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至于为什么迟疑，估计是情报什么的出现了问题。这些士兵都是瑞达尼亚的正经士兵，应该是接了私活出来，但是很明显付他们钱的人隐瞒了一些事情，这使他不敢果断对着兰恩一行人出手。
“有流通币吗？”可能是他们的人数给了他勇气，三角眼小队长用充血的双眼打量他们，“有什么东西要申报的？”
“没有。”豪斯冷声道，“你应该能够看得出来我们不是商人，我们没有货物，所以也不需要交税。”
虽然这个士兵在和豪斯说话，但是兰恩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时不时地在朝着自己这边飘过来。
“不知道你家的大人怎么称呼，看打扮是名骑士？”
“是伯爵。”豪斯纠正道，“辛特拉的伯爵，兰恩·兰尼斯特·雷安伦。辛特拉的雄狮，布洛奇隆的领主，湖中仙女的狮鹫骑士。”
这一长串的头衔似乎把领头的士兵绕晕了，他嘟嘟囔囔了几句，兰恩隐隐听到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传来一阵骚乱。
“你们都穿着甲，全甲。”三角眼的瑞达尼亚小队长板起了脸，故作正色道，“如果你们只带点斧头什么的，我还能把你们当成雇佣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们穿着全甲。都是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我们很抱歉冒犯到伯爵老爷，但是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可能得要麻烦你们跟我们走一趟牛堡了。”
“一、二、三、四，你们就四个人是吗？不用担心，这是例行检查，很快就能好。”
三角眼小队长很娴熟地说着，显然对于这个流程再熟悉不过。
“牛堡和诺维格瑞，都是自由的城邦，并不禁甲，你们对于自己国家的法律似乎不是很了解。”一直在后面的兰恩终于说话了，“而且我此行是去拜访你们的国王，你们要阻拦国王的贵客吗？”
兰恩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来，原本挡在前面帮助伯爵割开敌人的豪斯和莱文让开身子给他让道，让兰恩能够直面瑞达尼亚士兵。
三角眼的小队长只和兰恩对视了两秒就支撑不住，他腾腾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就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马上涨红了脸。
第140章 心特辣的伯爵已经很少单打独斗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是瑞达尼亚人，你会比我更懂瑞达尼亚的法律吗！”他大喊道，“你们现在在瑞达尼亚的国土上，我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贵族，来了瑞达尼亚就要遵守这里的法律！”
豪斯和莱文眼中闪过危险的光，他们断不能容忍这些士兵在伯爵大人面前大放厥词。兰恩还没有下令，但是他们的手都已经放在了各自的武器上。
“你们要干什么，要反抗吗？”那个三角眼小队长见此的反应却过于激烈了一些，或者说他很兴奋。他一边大叫着一边后退，同时指挥身边的士兵想要一起朝着兰恩发难。
但是这些士兵看着兰恩，似乎因为豪斯一开始说出的伯爵身份而犹豫不决。
“怕什么，他是辛特拉的伯爵，一个快灭亡的小国，连我们瑞达尼亚的男爵都比不上！”领头的士兵大喊，“他们只有四个人，怕什么？”
“而且你们看他的黄眼睛，就是他，他就是那个猎魔人！”
听到他的高喊，所有的瑞达尼亚士兵这才一起抽出武器。
船长和甲板上的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到亮出的刀剑都下意识地尖叫离开，给这里清出一片空地。
三角眼小队长似乎胜券在握，得意地说道：“不要怕，这位辛特拉来的伯爵大人。但是您最好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免得受伤。”
兰恩微微一笑，歪头示意了一下豪斯。
“呜呜”沉闷的号角声突然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运船的房间里和甲板下突然一下子冒出了四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把甲板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步伐整齐，眼神冰冷，刀剑林立，一起盯着大放厥词的瑞达尼亚士兵。
“我倒是不怕，但是你们才八个人，应该怕一怕。”
领头的士兵一下子傻眼了，他僵硬地把视线移回到兰恩的身上，咽了一口唾沫，还没等说话，就有一只泛着白光的手映入他的眼帘。
【亚克席法印】。
“你们是真正的瑞达尼亚士兵吗？你们在找猎魔人，为什么？”
领头的瑞达尼亚士兵顿时表情变得迷茫起来，双眼无神，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我们是瑞达尼亚的士兵，有个术士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帮忙抓捕这条船上的一个猎魔人。”
兰恩嗤笑一声：“对付我你们就带这么点人吗，够吗？”
士兵继续回答道：“我们只知道是猎魔人。”
呵，看样子是被坑了，这群士兵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一队人对付“猎魔人”是手到擒来，结果没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个猎魔人伯爵，还自带军队。
而且兰恩估计让他们出手的人对自己的本身就不了解，让这些士兵过来也是试探居多，根本没料到兰恩身边有带这么多的士兵。
那就基本可以排除掉几个国王的情报机构了，以他们对自己的了解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脑残的事情。既然这名瑞达尼亚士兵说是“术士”，兰恩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个猜想。
而看到兰恩出手，其他的瑞达尼亚士兵都面面相觑，尤其当领头人事无巨细地交代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时候，他们更是惊恐地大叫起来。
“魔法，是魔法，这个猎魔人会魔法！”
兰恩并没有在亚克席法印中投入太多的魔力，所以三角眼小队长在几个呼吸之后就清醒了过来，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
一直听着术士、猎魔人的名号，但是在真正对上这些超凡者之前，谁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手段。瑞达尼亚的领头兵此刻脸色苍白，隐隐都觉得自己在生死边缘滚了一遭。
八个人对上全副武装的四十人，断没有反抗的能力。兰恩不想随意地流血，示意身边的辛特拉士兵上去把这些人绑好。
“我不想在瑞达尼亚的领土杀死瑞达尼亚的士兵，那样解释起来会很麻烦。”兰恩淡淡地说道，“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可是还没等兰恩把话说完，运船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习惯马上作战的辛特拉骑兵顿时一阵身形不稳，很多行商带上来的板车、货物都跟随着甲板的倾斜开始剧烈地晃动，甚至可以听到一阵“噗通噗通”的落水声。
运船下层，那些满载牛、羊、猪的家畜区域一齐响起嘈杂的叫声，那声音中充满了惊恐。但是紧接着一声嘹亮到不像话的马嘶响起，这些牲畜又重新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