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贰更2
“此事可由袁顺去做,遣锦衣卫仔细监察。”
周易并不怕世家,当年李武能将他们镇压,说明也不是真的仙道中人,大可能是沾些血脉关系。
况且,锦衣卫监察世家,原就是本职工作。
之前是监察他们有无谋反,现在换个方向,查探是否有奇人异士出没。
……
世上很多事儿或者人,真的不经念叨。
翌日一早。
周易来天牢点卯,见到所有狱卒站在门口。
站立笔直,列队整齐,就像是等待检阅的部队。
周易疑惑道:“老雷,怎么回事?”
老雷就是曾经雷司狱后人,从天牢狱卒熬了小三十年,前些年升为差拨。
“老周,这是杨校尉要求的,必须等他来查阅,才能去牢中当值。你这些日子没在,已经发了几次火,说回来了让你好看!”
“杨校尉是谁?老卢不是说还要待半年?”
周易面露疑惑,离京前还与卢校尉吃酒,听他说继任者姓罗。
“卢校尉涉嫌受贿贪墨,又将校尉之职卖与罗家,前些天已经流放。”
老雷回答道:“杨校尉可不简单,据说是江南八大世家中的杨家旁支,与兵部杨尚书沾着亲戚。”
“可惜,没能送老卢一程,杨校尉这般做事手段……”
周易心中颇为同情,当然卢校尉不是什么好人,罪名定是查有实据,毕竟天牢上下官吏,查谁都能查出一屁股罪名。
卢校尉在天牢辛苦一辈子,大错未犯,只差半年就安稳退了。
只因杨校尉急着上任,就倚仗家族权势将其流放,不只是坏了官场规矩,行事手段也太过冷酷。
这时。
一名锦衣汉子走来,手按腰刀,大步流星,脖颈稍稍上扬,眉眼低垂,总是以俯视蔑视的姿态看人。
目光扫过天牢狱卒,最后落在周易身上。
“你就是周爷?”
“见过校尉大人。”
周易躬身施礼:“小的哪敢称爷,就是同僚互相说着玩,您要是不喜欢,以后就是小周了。”
“嗯?”
杨校尉目光微凝,看周易眼神稍稍正视。
“知道就好!你无故旷工半月之久,依律当赶出天牢,本官念你之前颇有功劳,便罚俸一年!”
“多谢大人宽宏。”
周易面带微笑,并不在意罚俸,反正他的主要收入也不在天牢。
杨校尉诧异周易能屈能伸,本以为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大,然后就有了由头立威。
随后又训了会儿话,大意是日后天牢禁止收犯人银子,狱卒胆敢私相收取,定严查不怠。
“此事本官已经再三强调,昨日仍有人敢犯!”
杨校尉说道:“昨晚当值的差拨白三儿,收甲九狱犯人银子,今早已经送去京衙牢房,仗一百,监三年!”
哗!
众狱卒顿时哗然,本就是牢中胥吏,岂能不知“仗一百”的恐怖。
重手法打下去,人不死也落得个残废。
杨校尉冷声道:“你们且仔细着,本官不管先前如何,现在就得按这个规矩!”
待杨校尉离开,众狱卒议论纷纷。
奈何杨校尉背景深厚,连吴司狱都不敢露面,一群底层胥吏哪有什么办法。
有狱卒不忿道:“周爷,姓杨的故意拿您开刀,就能忍了?”
周易笑着摇头:“不忍还能怎么样?人家可是世家子弟,咱惹不起!”
老雷疑惑道:“杨校尉这么做,可不止惹了咱们,不怕牢中那些犯人闹事?”
“杨校尉来天牢,大可能是镀镀金,整顿出成绩就高升了,哪在乎犯人的想法。况且,犯人就是犯人,难道还能反了天?”
周易劝说道:“暂且忍一忍,过几年苦日子罢!”
众狱卒闻言,连武道炼脏的周爷都怂了,更加觉得没了主心骨,只得乖乖遵守杨校尉规矩。
事后。
杨校尉听了心腹汇报,知晓走后所有狱卒举动,对周易看法略有改观。
“此人有刑罚本事,又懂得隐忍,还能看清形势,确是个可用之才。待本官整顿过天牢,便提拔提拔他,一同去军中当值!”
“一辈子窝在天牢有什么前途!”
周易不知道杨校尉评价,纵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杨校尉所作所为,惹得众狱卒私下里咒骂,殊不知是享受惯了各种潜规则,忽然来了个依律办事的,于是就觉得冷酷无情。
人可以习惯甚至堕入潜规则,却不能真的失去了对错!
周易习惯性和光同尘,自认为做不到清白,却不会出手阻扰杨校尉去做事。
第60章 枭雄之姿
乙六狱。
于肃扎着马步,正在打拳。
轻重随心,刚柔并济,已深得太极拳三昧。
许久之后。
于肃缓缓收功,对栏杆外站着的周易说道。
“老周,你这拳法不简单,不止修身养性,更是蕴含天地至理!”
“怎么个天地至理?”
周易心中一惊,自己这个修仙者都感应不出玄妙,难道于肃天纵奇才,如话本小说中那般悟道太极白日飞升。
“世事如这太极,不争而无不争,无为而无不为!”
于肃叹息道:“以前老夫做事太过急切,革新朝政,非一朝一夕能成,方才有两次败落。”
“……”
周易心绪平缓,许久才硬生生的回应了句:“说得有理!”
于肃庄重正经的表情一变,腆着脸说:“立哥儿,快将猪蹄拿出来,这些日子你不在,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于肃是真正的穷鬼,周易不在时候,狱卒或许不敢欺辱他,也别想着自掏腰包送来酒肉。
周易将猪蹄美酒递进去:“老于,当官的都似你这般面皮吗?有猪蹄就是立哥儿,没猪蹄就是老周?”
“我面皮稍稍薄些,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于肃从来不说革新吏治有多危险,景隆帝都间接死了,他能活到现在着实不易:“老周,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啃猪蹄?”
周易撇了撇嘴:“大抵是你曾经挨过饿?这般记忆深刻,至亲死之前将猪蹄留给你了?”
于肃哼哼道:“无趣!无趣!与聪明人说话,太无趣!”
“我可算不上聪明人。”
周易摇头说道:“只是在牢里听多了,见多了,刚开始还能可怜一二,现在就像看话本,顶多伤心一阵就过去了。”
“就是太多了,所以老夫才要变法!”
于肃叹息道:“幼时老夫家中尚且富裕,后遭了剧变,体会过平民百姓的日子,才知晓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
周易看着双目放光的于肃,忍不住提醒道。
“老于,我觉得你赢不了!”
“你这厮都能看出来的,老夫难道不知?”
于肃喝了口酒,或是呛到了或是酒太烈,眼泪直流。
“然而有些事,即使明知会失败,甚至会死,也一定要去做!朝廷稍稍有一丝改变,就能惠及成千上万百姓,怎么能只谈输赢呢?”
“老于,你是真的猛士!”
周易竖了竖大拇指,忽然问道:“你有儿女吗?”
于肃疑惑道:“问这做什么?”
周易笑道:“经常有人托付我,帮他们照看子孙,老于你这般人,无论是香火还是意志,都不该断绝!”
“老夫所做之事太过危险,未免害了人家,连亲都未结过。”
于肃瞥了周易一眼,低声道:“老周,你是个奇人,不过有些事还是小心些。”
周易饶有兴趣道:“老于这话什么意思?”
“老夫巡视北疆时,发现军头林立,有藩镇之势。”
于肃说道:“这等国朝大祸,岂能置之不理,便试着合纵连横,至少让军头不是一条心,日后得机会了再彻底铲除。”
周易眉头微皱,隐隐猜到于肃所说。
“其他军头还好,都是些骄横蛮子,稍加算计便乖乖就范。”
于肃继续说道:“唯有一支凝聚力极强,威逼利诱都难瓦解,老夫就仔细查了这几个将军,竟然是镇国公旧部!”
“这能与我有什么关系?”
周易耸耸肩,李鸿在北疆立足,定然是召集镇国公旧部,此事有心人轻易能查出来。
“原先也觉着没什么关系,毕竟镇国公已经死了,旧部互相关照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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