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贰更2
凤阳国流放犯人都在此地,附近有座铁矿山,一直挖到死或者大赦。
马蹄声阵阵,惊醒了值守兵卒。
“停下!”
兵卒纷纷抽刀,拦下呼啸而来的两骑:“来荒城做什么?”
“探望故人。”
周易从马上落下,骨碌碌掉了两锭银子:“咦?这位大哥,你的银子掉了!”
“啊?”
城门官似乎从未遇到过如此厚颜行贿之人,即使再不要面皮的官吏,递银子收银子都是偷偷摸摸。
恶心,哪怕遮着脸呢?
城门官心中鄙夷,动作却很是迅速,上前捡银子擦了擦,塞进怀里:“这位先生找谁?”
周易说道:“只知道姓魏,豫州人,大约崇明三十六年来的。”
城门官拖着长音:“小三十年了,哪知道还活着没,可不好办呐!”
周易袖口一抖,又掉了两锭银子。
城门官无奈道:“您去城中寻刘三,他管着豫州来的矿工,只要还活着定能寻到。”
周易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有没有办法见一面,安排些轻松活计?”
城门官只觉得烫手:“那得去衙门寻户房孙管事,花银子就能去衙门做杂役。”
周易继续递银子:“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爷,大气!”
城门官拍着胸脯:“我带着您去办事,别说寻个人,就是带人离开荒城都行。”
周易诧异道:“还能带走?”
“这您就不懂了,如果不能带走,矿上哪能年年死那些人?”
城门官吩咐麾下兵卒,好好站岗,切莫放贼人进城,便带着周易二人进了城。
城中破壁残垣,街道上野草丛生,连个人影也见不到。两边店铺空荡荡,破窗户破门风一吹,吱扭扭作响恍如鬼怪。
“咱这本来是边军驻地,当年也颇为繁华,如今边军去了屹州,就只剩下个空城……”
城门官似乎觉得银子收的亏心,主动充当起了导游,叙说荒城历史变迁。
“看那聚将台,曾经镇国公在此擂鼓……”
“这间酒馆有神京的美酒,镇国公每次胜仗回来,都会来喝一回……”
“……”
城门官所说之事,十之八九与镇国公有关,也唯有到了北疆,方才知晓李武名望之盛,影响之深远。
李鸿顺着城门官所说,似乎看到父亲,在聚将台掌兵,在酒馆畅饮。
周易拍了拍李鸿肩膀,传音道:“切记你大哥叮嘱!”
李鸿微微点头,收敛按捺情绪。
“先生放心,未晋先天之前,我便改姓为周。”
银子在荒城的作用,比周易预想的还要大。
经过城门官引荐,户房孙管事很是通情达理,直接开价。
“活着的一个一千两,上户籍额外加二百两,童叟无欺!”
第32章 故人之后
县衙。
户房。
孙管事与周易谈论买卖犯人,就当着诸书吏同僚的面,显然此事在荒城是公开的秘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荒城衙门就靠着卖犯人为生。
一千二百两将流放犯人假死矿场,改名换姓户籍落入荒城,待过些年再使些关系,就能挪到其他州府,就彻底洗成了良民白身。
“周老先生别嫌贵,这银子可不是落咱身上。”
孙管事指了指上面:“大老爷是十二年的进士,可懂得?”
“原来是张相门生!”
周易面露敬意,低声道:“那年殿试可不太平,所有人目光都看着放榜,张相趁此机会将兵部尚书……”
说着做了个抓攥的手势,目光扫过县衙户房众人,说道:“你们可知为何?”
孙管事拱手道:“还请先生指教!”
户房诸书吏竖起耳朵,记下这等国朝秘辛,回头与同僚饮酒时说出来,便是顶尖的谈资,如同在烧烤摊上纵论国际政局那般快活。
“那年镇国公在北疆大胜,顺势攻入大雍,声势正隆!”
周易缓缓说道:“时任兵部尚书的本是军中大将,曾与镇国公合力破江南苍黄叛贼,二人一内一外朝中无人能制。”
“张相趁此机会拿下,打破国朝惯例,以文官担任兵部尚书……”
“嘶!”
孙管事再不怀疑这位周先生,必然是来自神京,恭敬说道:“先生请坐,我去催催那些办事的懒货!”
“劳烦管事。”
周易举止动作有礼有节,既有风度气势,又不高人一等,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片刻,便与户房书吏言谈甚欢。
随口说些神京秘闻,诸如某大员告老还乡,竟是去春风楼不结账,足足欠了几万两银子,结果人家姑娘对御史吹枕边风。
一连十几道参奏,某大员丢尽了脸面,只得乞骸骨。
这种是市井流言做不得真,真正告老的缘由哪能让寻常人知晓,不过人们更喜欢听这些花边新闻。
孙管事惊奇道:“春风楼是什么地界,竟然能说动御史参奏?”
“寻常人去神京,只知教坊司是好地界,实则不然。教坊司都是小官小吏才去,神京真正的销金窟,就是春风楼……”
周易一说这个,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原本只是在户房与众书吏闲聊,结果周易点评了三五个花魁,旁的三班六房都凑过来。
神京有三个地界,周易最为熟悉不过。
家,天牢,春风楼。
春风楼厮混二十几年前,周易与期间评选出的二十几任花魁,都进行过深入交流,点评起来鞭屁入里、头头是道。
一群男人之间,搞皇色最能拉进关系,自古至今都是如此!
周易叹息道:“前年选的花魁苏小小,称得上近十年最上等,可惜还未梳拢就入了魏国公的眼帘,花银子买入国公府成了侍妾。”
“风尘女子也能入了国公府?”
“魏国公,那可是顶天的大人物!”
“这当真是命好!”
“……”
众人议论纷纷,前面那些花魁下场都不怎么好,急流勇退的嫁给了商贾为妾,大多数年老色衰之后沦落为寻常娼妓。
“你们可说错了,命最不好的就是这苏小小!”
周易话音一转,勾引的所有人心痒,慢悠悠品了口茶:“那位国公爷也是个怕媳妇的,苏小小进府没多久,便不甚落井身亡了。”
“唉……”
“可惜可惜!”
“近十年最上等,无缘得见!”
“天妒红颜!”
“我就说区区娼妇,哪有这等好命?”
无人谴责杀人的国公夫人,甚至鄙夷苏小小活该如此,娼妓妄图攀上国公府门楣,实属自作孽不可活。
贪花好色的魏国公,反而因为怕老婆,引得众人生出好感。
堂堂国公爷都怕老婆,我也怕老婆,那我不就等于国公爷?
世情如此,谁也无力改变。
正说着话,传来一阵脚步声,差役带着七个囚服犯人进门。
矿山距离荒城十数里,又要查找验证人身,来回少说四五个时辰,天色将暗之际,办事的差役终于将人回来了。
魏家流放百余口,二十余年过去,只剩下七个苟延残喘。
周易目光在犯人面上扫过,对着面容最老的男子问道:“可是魏大侠后人?”
“回禀恩公,小人魏钧,为家父魏昌第三子。”
魏钧在路上已经听差役讲过,这位先生是当年魏家故旧,此番来荒城是来花银子救命。
周易救走李鸿后,便换了在天牢的面貌,四十五岁稍稍有些苍老。
刻意以此样貌办事,暴露出当年承了魏昌恩情,正好可以解释内功来历。旁人知晓了此事,也不会有多大麻烦,反而会敬佩周易知恩图报。
周易问道:“当年魏大侠于我有恩,今日便是回报,你且仔细想想,是回老家故地还是留在北疆?”
“恩公,我等在路上已经商议过,便不回豫州了,留在北疆讨生活。”
魏钧回答道:“待过几十年,再回去为祖先上香祭拜。”
魏昌案才过去二十余年,豫州故地有不少魏家仇人,即使改名换姓,一旦遭人认出举报,朝廷也会遣人核验。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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