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有龙
樊明臣突然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锡兰岛孤悬海外，距离大明本土何止万里之遥。
若是从天津卫出发，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就算蒸汽轮船全速前进，也要一个月以上。
驻守的将士们全靠着心中的信念坚持至今，他们相信，皇上一定会来的。
是的，一定会！
面对如饿狼般的奥斯曼人，他们给予了强有力的回击，大大小小的战斗不下数十次，死伤者不计其数，哪怕岛上弹尽粮绝，他们依然在苦苦支撑。
前队战死，后队顶上，将士们战死，百姓们顶上……
他们流了太多血，但是从未流过一滴眼泪。
如今援军终于出现，这个铁打的汉子再也控制不住，将心中的积郁彻底释放出来。
张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锡兰岛是大明的土地，皇上不会忘的。”
樊明臣有些哽咽，一面擦眼泪，不住点头。
张懋又问道：“南海卫送来情报，说彭使在锡兰岛，究竟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
樊明臣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说道：“自从得知彭使的船队被奥斯曼人扣押的消息，父亲就开始组织兵力营救，奥斯曼人本来想谈判的，没料到我军突然杀过来，对方准备不足，加上彭使带人反抗，里应外合之下，就把人救了出来。”
“虽说将人救了出来，可是大多数舰船依然被扣下，战斗力折损严重，更重要重的是，岛上的粮食有限，突然多了两千人，愈发吃紧。”
“奥斯曼人吃了大亏，便集结兵力大举进攻锡兰岛，父亲立刻组织将士们构建防御工事，并派人去南海卫求救。”
“短短两个月之内，奥斯曼人组织大小进攻数十次，全部被我们打了回去，按理说，他们是远程作战，如此消耗之下，后勤补给必然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的是……”
说到此处，樊明臣不由得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些人转而进攻海峡对岸的提克王国。”
“提克王国曾与我们做过一些生意，武器装备比较落后，但是粮产丰富，被奥斯曼人占领之后，相当于解决了补给问题，继续围困锡兰岛。”
“昨夜便是决战，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怕是要全军覆没。”
张懋默默听完，然后说道：“放心吧，我们船队带了粮食，另有专门的运粮船队从交趾出发，再有半个月也就到了。”
樊明臣点头道：“只要解除了奥斯曼人的围困，粮食问题很容易解决。”
这时候，两名士兵抬着一张担架匆匆走进来。
“将军，我们找到彭大人了！”
张懋和樊明臣赶忙起身去看，担架上这人正是大明巡海正使彭清，此时身上全都是血渍，头发胡子全被烧焦，糊成一团。
“彭大人！”
张懋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却见彭清缓缓睁开眼，露出欣慰的目光。
“你们来了……”
“来了，我们来了！”
张懋说完，立刻吩咐军营前来救治。
不多时，军医回报：“还好，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内腑，静养一段时间即可。”
张懋这才放心下来，与此同时，心中不住后怕，连彭清都加入了战场，可见昨晚战斗之凶险程度，正如樊明臣说的那般，几乎全军覆没。
如果自己晚来一天，后果不堪设想！
彭清似乎已经脱力，闭着眼睛，问道：“明臣啊，你爹怎么样了？”
樊明臣赶忙回道：“还在昏迷当中。”
“昨晚樊将军一直护在老夫身边，要不然，老夫这条命早就没了。”
樊明臣沉默，因为这是他父子的职责，没什么好说的。
张懋上前来，告知皇上亲率大军出征的消息。
彭清听完，缓缓道：“这次的事情全赖老夫，没想到奥斯曼人如此狼子野心，他娘个腿的，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突然就翻脸，还惊动了皇上，真的是……老夫真的是该死啊……”
张懋有些不解，问道：“奥斯曼人与我大明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然翻脸？”
“还不是这帮狗东西见钱眼开，看到老夫船队带了大量的黄金白银，还有各种宝石，名贵香料……总之，全都是好东西。”
张懋怒道：“狗东西，明抢啊！”
“谁说不是呢？”
彭清满眼愤恨，道：“去年老夫出海的时候，奥斯曼人刚刚取代东罗马，占领了波斯湾地区，看到老夫的船队，一个个巴结的不得了，还求着老夫跟他们做交易。”
“今年来本也是如此，老夫还给他们准备了足足两大船的瓷器、茶叶和丝绸等货物，而且价钱也合理，没想到，这帮狗东西见利忘义，看到老夫载了大量金银回国，动了贪念。”
“也怪老夫没有提前防范，大意了啊！”
听完彭清的诉说，张懋大致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下整理了一份奏疏，派快船送到大部队。
此时，朱祁镇的大部队刚刚抵达南海卫，正在做最后的休整。
“皇兄以为如何？”
朱祁钰亲自陪同，在南海卫四处巡视。
“嗯，干的不错！”
朱祁镇连连称赞，看得出来，小老弟现在管理海外颇有一手，搞的有模有样。
这里可是大名鼎鼎的马六甲，毫不夸张地说，谁控制着这条海峡，谁就掌握了全世界的贸易路线。
“臣弟按照皇兄的意思，已经制定了一套通航的流程，对于过往的商船，按照其船身载量大小征收通行关税，不同国家的货船税率也不相同，凡是我大明的藩国，税率相对低廉一些。”
朱祁镇点头，道：“就这么干，后面朕再搞个盟约出来，愿意加入我大明盟国的，关税打个折，不加入也无妨，正常收费，至于那些找麻烦，搞事情的，直接不让他们过，绕路去吧！”
朱祁钰心念一动，行礼道：“皇兄英明！”
“皇上，锡兰岛急报！”
袁彬匆匆而至，手里举着一封信：“张懋已经抵达锡兰岛，急报！”
第五百二十三章 偷袭
经过简单的休整，锡兰岛上重新焕发了生机。
樊忠身受重伤，还处于昏迷当中，彭清和唐行古俩人一合计，干脆让樊明臣来主持大局。
这老哥俩一个管民事，一个管海贸，论起打仗，还真不如人家精通。
自驻守锡兰岛以来，樊明臣多次带头冲锋陷阵，在军中颇有威望，指挥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事实上正是如此，在樊明臣的带领下，锡兰守军立刻重新构建起新的防御工事，并派出张瑾驾驶轻型战舰出去打探敌情。
张瑾很快就带回来一个消息，奥斯曼人正在大张旗鼓地准备，而且，有更多的战舰源源不断从本土驶来，看样子，是准备倾尽所有，拿下锡兰岛。
樊明臣立刻找来张懋、彭清、唐行古等人商议，制定相应的作战计划。
几个人讨论了一晚上，张懋、彭清、唐行古纷纷建议以守为主。
如果奥斯曼人倾巢而出，以张懋带来的舰船，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唯有坚守，不断消耗敌人，等到皇上大军来袭，便可一举拿下。
可是，樊明臣却有不同的想法。
“如今敌我实力悬殊，敌人料定我们会死守，便会从容不迫地准备，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趁着他们放松警惕，搞一次偷袭！”
张懋皱着眉头，问道：“就算偷袭成功，无非是对敌人造成一定的消耗，我们的船队却要承受全军覆没的危险，我觉得这样做没有意义。”
唐行古点头道：“老夫以为张将军说的对，还是坚守较为稳妥。”
樊明臣解释道：“兵者，诡道也，我们越是死守，对方越能看清我们的真实实力。”
“你的意思是……”
“出其不意，主动进攻，必能打乱对方的部署，让对方摸不清我们的虚实，才不敢贸然进攻，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来说越有利。”
樊明臣说完，三人同时沉默了。
目前奥斯曼人掌握着主动，但是唯一的变数，就是张懋的突然出现。
对方不知道这支舰队的实力如何，所以才会仓皇撤离。
如果坚守不出，相当于告诉对方，我们的援军尚不够一战的实力。
那么，敌人将更加从容地布置兵力，然后大举进攻。
唐行古思量许久，打仗这种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绝不能让对方看穿自己的实力和意图，从这个角度来说，樊明臣是对的，应该发动一次突袭，造成多少杀伤并不重要，主要是为了打乱对方的节奏。
可是，他还是有个疑虑。
“敌众我寡，就怕出去搞偷袭，被人咬住，不但达不到战略意图，还会徒增伤亡。”
“放心，我有办法！”
樊明臣说完，吩咐人去传张瑾。
其他三人有些不解，这么重要的会议，让张瑾参加，合适吗？
“诸位莫要担心，张瑾对于锡兰岛及周边的海域、地势非常熟悉，让他做我的副官，定能找出敌人防守的薄弱处，突袭之后立即撤退，管教敌人摸不着头脑。”
唐行古再度陷入沉思，张瑾乃是反贼之子，虽然这些年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但是这一次……
樊明臣明白他的想法，便说道：“唐同知，张瑾是皇上亲自赦免的，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危难之际，我们更应该内部团结，减少猜忌。”
唐行古皱着眉头，思索许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以前在朝廷当中，文官之间互相猜忌，已经是家常便饭。
樊明臣说得对，出门打仗，还是在万里之遥的海外，应该少些猜忌，多些信任。
张瑾匆匆赶来，听完几位主官的意见，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几位大人，这种事交给卑职就是了，不需要樊将军亲自前往。”
樊明臣说道：“此战事关重大，马虎不得，还是我亲自指挥较为稳妥。”
张瑾劝道：“将军是担心主帅留在家中，弟兄们冲锋陷阵的时候会不情愿，是这样吧？其实大可不必，因为您的为人大家都很清楚，放心吧，有我就够了。”
“这是命令！”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