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有龙
张益追了出去，却被门外那两名壮汉拦回来。
“哦，对了！”
杨旦回过神，对张益说道：“张兄不必担心家里，我会派人去送信，就说张兄有紧急公务，已经出京。”
张益听出了这番话中的威胁之意，怒道：“我已经答应你了，你不能动我家人！”
“张兄放心，在这段时间，我定会保你家人无忧！”
说完之后，一抱拳，转身离去。
“等一下！”
张益突然喊了一声，杨旦回过头来，问道：“张兄还有何事？”
“与我同行的那几名轿夫，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张兄莫要担心，他们是我的人，自然知道回去后该怎么说。”
张益猛地愣住，心头凉飕飕的。
连自己的轿夫都是人家安排的，太阴险了！
杨旦走后，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上，还上了锁。
张益四下看了看，窗户全都是关闭的，而且用木条钉的死死的，昨晚天色太暗，竟然没有发现。
屋子里有床，有桌椅板凳，还有一个书柜，里面有几本藏书。
看得出来，这就是杨旦给自己专门准备的牢房。
他心乱如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才能把消息告诉皇上？
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只见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端着一个木托盘，里面是一碗黄米粥，两个蒸饼，还有两碟小菜。
老者走路慢悠悠的，把饭菜放下，转身就走，全程没说一句话。
张益彻夜未眠，肚子早就饿的瘪了，看到饭菜，干脆先吃饱了再说。
用过饭菜，困意袭来，此时他已经放飞自我，来到床榻，倒头便睡。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看到桌上已经重新摆上了饭菜，有鱼有肉，还很丰盛。
张益一阵风卷残云，把饭菜消灭掉，不多时，门开了。
还是那名老者，进来就收拾碗筷，仍是一言不发。
张益礼貌地说了句：“有劳！”
可是，那老者仍不理会，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又用抹布擦拭过，端着托盘转身离去。
张益忍不住皱眉，这个老头很不礼貌啊！
我给你打招呼，你理都不理我，瞧不起谁呢？
晚上，那老头又来送饭，张益心中不悦，便假装不经意间，将一碗黄米粥打翻在地。
令他意外的是，粥碗摔得粉碎，那老者却纹丝未动。
按理说，一个人听到突然听到异响，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比如说机灵一下，喊个唉呀妈呀，可是，这老者完全没有反应。
莫不是个聋子吧……
张益走到老者身后，突然在他耳边拍了下手。
啪地一声脆响，没反应。
这时候，那老头刚好转过身来，看着张益，口中呃呃呃地不知说些什么，手指也在比比划划。
张益明白了，原来这老头真的是个聋子，而且，还是个哑巴。
这倒不奇怪，杨旦干的是谋逆之事，自然信不过自己，特意派了一名又聋又哑的老仆来送饭菜。
“抱歉！”
张益不好意思抱了抱拳，然后俯身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猛地，他心中一惊！
就在他弯下腰的时候，突然，那老头对着他一翻手掌……
等他回过神来，那老头已经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然后离开。
门外的守卫探头看了看屋子里的张益，然后把门关上。
张益此时心中诧异，手里抓着一个蒸饼，用力一掰，里面竟然出现一张纸条。
方才那老头手掌心里就写了一个字——
饼！
张益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老头不是杨旦家里的仆人吗，为何神神秘秘给自己传递消息？
展开纸条，上面有两个小字：
酱油！
张益看向桌上，果然，有一小碟酱油。
这东西可是奢侈品，只有皇宫中，或者富贵人家才吃得起。
而且，这东西可以代替墨汁！
杨旦在房子里只留了几本书，却没有笔和墨，就是为了防止他向外传递什么信息。
张益苦苦思索，这名聋哑老仆费尽心机给自己传递信息，究竟意欲何为？
莫不是杨旦在试探自己吧？
第四百六十九章 暗流涌动
张益心神不定，犹豫许久，终于狠下心来。
他娘的，死就死吧！
事到如今，自己无论如何已是脱不开身了。
干就完了！
看了看门外，两道人影晃来晃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情况。
于是蘸着酱油，在纸条上草草写下一行小字：杨洪、杨旦、杨泰谋反！
然后将纸条卷起来，塞进吃了一半的蒸饼里面。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后，果然，那名又聋又哑的老头进来收拾碗筷。
与此同时，门外的看守死死盯着张益的一举一动。
张益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聋哑老头，只见他低着头收拾碗筷，然后离去，整个过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门口的守卫只是盯着张益，完全没有理会那名聋哑老头。
张益脸上故作镇定，一颗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老头缓缓离去，门再次关上。
呼——
张益大口大口呼吸，这才发现，全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
昨夜的经历实在太过骇人，这些人不但谋逆，竟然还爆出一个惊天大秘密，先帝的死有问题！
这倒是能解释的通，为何先帝才三十六岁就没了。
到了此时，他才真正领会到了江南士绅的力量。
这些人自从唐宋时期就存在，特别是在南宋，老赵家丢了半壁江山，岳武穆北伐准备收复失地的时候，却屡屡受挫。
并非宋军打不过金军，恰恰相反，在正面战场上，金军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岳武穆最终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如今细细想来，或许从那时起，江南士绅就开始在暗中控制朝政了。
不……
不是暗中，是明摆着！
以秦桧为首的官员和士绅群体，背地里勾结金军，侵占大宋土地，杀害忠良，却得以善终，还能封王！
这样的局面，做皇帝的岂会视而不见？
或许……当时的皇帝已经身不由己了！
张益是进士出身，属于聪明绝顶的那一批人，昨晚得知了大量真相之后，立刻就看清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全都是狗屁！
说那些话都是白扯，这个世界上的真理唯有利益！
在利益的诱惑下，父子可以反目，兄弟可以成仇，毫无血缘关系的君臣怎能相得益彰？
只不过……
张益知道，自己和这些人不是一伙的，至少在昨晚之前，不是一伙的。
杨旦将实情告之，一来，是准备接纳自己。
再者，就是将自己逼上绝路。
要么加入，要么死！
人乃血肉之躯，哪有不怕死的。
可是，他依然不愿加入，除了那些所谓的君臣之道，更多的，是他对当今皇上的认可。
作为当朝大学士，内阁的二号人物，张益文采斐然，学问渊博。
再加上在翰林院修史的那段时间，接触到了大量的史书，如春秋、史记、资治通鉴等等，不说倒背如流，至少都读过。
这些史书中记载了很多盛世，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咸平之治……乃至本朝的仁宣之治，可是，翻遍历朝历代的史书，所有的大治之世，哪怕是上古时期，三皇五帝之时，对盛世的描述也不过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仅此而已。
五年之前，他对盛世的理解，也大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