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有龙
这番话本是讥讽，王思祖却会错了意，说道：“多谢殿下褒奖，太医院秉承治病救人的理念，怎敢不尽心竭力？前段时间，东乡闹了疟病，焦太医奉了圣旨，不远千里前去救治，方使得当地百姓幸免于难，这些都只是下官等分内之事罢了。”
他只知道焦信在东乡治好了疟病，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不是说我们太医院不行吗，如今这桩功劳正好可以显摆一下。
可是，焦信却满脸羞愧，道：“王大人，东乡除疟乃是周王殿下的功劳，下官不敢居功！”
王思祖一愣，心中暗道不好，焦信这货叛变了！
都说周王擅长医学，可是，想想就知道，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辞，人家堂堂藩王，不愁吃喝，怎么可能从开封跑到东乡去给人瞧病？
除非他脑子有坑……
想到这里，他偷眼瞧了瞧周王，看起来很正常，不像有坑的样子。
嗯，定是为了博名，做样子给皇上看的！
“自然是殿下首功，不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此番太医院……”
“王大人！”
焦信忍不住打断他，说道：“下官非但无功，反而有过，幸亏殿下及时赶到，这才避免了一场大祸事，功劳二字和下官是一点也不沾边的，切莫再提！”
王思祖看了看其他人，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他实在难以理解，焦信为何会突然反水。
难道是收了周王的银子？
在场的诸位太医大多是不支持新制的，可是，毕竟不是全部，还是有少部分持观望态度。
对于一些人而言，变革就代表着机会。
按部就班，论资排辈，不知道要等多久，甚至有可能等一辈子也等不到。
如果眼下的局面被打破，那就不一样了。
更何况是皇上颁下旨意，周王来亲自操刀，仅凭着王思祖这些人，怕是分量还不够。
现在看到焦信已经公开反水，竟是抢了先机，于是，这些持观望态度的人开始坐不住了。
“下官倒以为，民间的方子并非一无是处，乡野郎中也未必没有真本事。”
“此言有理，这些天来在下也看了一些民间的医书，受益匪浅。”
“吾等读的都是名医名著，试问，这些名医生下来就是名医吗？他们没有名气的时候，不也是乡野郎中吗？那些医书不也是民间偏方？”
“是这个道理……”
听到底下人开始议论，王思祖脸上挂不住了。
“诸位静一静，我们先听殿下的意思！”
周王听到有人支持革新，脸上的表情才轻松了些许，说道：“无妨的，本王先听大家的意见。”
“殿下！”
王思祖赶忙劝道：“臣等支持推陈出新，只是这革新就和看病一样，须得要有理有据，循序渐进，不能大动干戈，否则的话，就成了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啊！”
周王见他松口，便笑了笑，说道：“依王院使的意思，该如何推陈出新？”
“老臣以为，太医院最大的问题是对民间的药方研究不够，接下来要大量收集收录民间药方，加以验证，然后汇编成书，传承下去。”
“说的不错，是该多读读书！”
周王点了点头，又说道：“还有吗？”
“还有……”
王思祖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吾等身为朝廷命官，当为皇上分忧，理应代表朝廷，走访天下各州县，协助当地官府建立医馆，治病救人。”
周王再次点了点头，道：“这个提议也不错，还有吗？”
王思祖摇了摇头，道：“老臣只想到这些，不足之处，还请殿下指正！”
周王笑着说道：“王院使似乎忘记了，本王一开始就提过，该如何选拔人才？”
王思祖脸色变了变，说道：“太医院历来秉承家族世袭，子承父业。”
“换言之，能进入太医院的，都是在座诸位的子侄，是不是这个道理？”
“回殿下，自有明一朝，便是如此！”
“王院使，你莫要忘了，现如今连户籍制都已经取消，为何太医院还保留着世袭制？”
王思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医学不同其他，需日积月累，数代传承，譬如老臣那不争气的儿子，虽然考不中举人，却从小饱读医书，便是准备接替老臣，继续为朝廷效力！”
周王说道：“你的儿子要接替你的位置，也就是说，下一任院使已经定好了，是吗？”
王思祖淡淡一笑，道：“历来如此。”
周王又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家中的子侄，有没有不喜欢学医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下官家中犬子，逼着他读医书，也不好好读，到如今连小柴胡汤都记不住！”
所有人徇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焦信。
王思祖脸色已经慢慢变黑，这个焦信怎的突然转了性，以前跟在自己身边，就跟一条狗似的，现在倒好，处处与自己作对！
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世袭制取消，你儿子去哪里偷个功名来？
这是在砸我们自己的饭碗，你是不是傻啊！
周王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吗？”
过了一会儿，有人站出来说道：“我家里的孩儿也不爱读书，特别是读医书……”
周王便说道：“这就是皇上决心改革太医院的原因，如果诸位的子侄对医学不感兴趣，每日强迫他读书又有何用？就算记住了几个药方，和那些药铺的伙计有什么区别？”
王思祖脸色黢黑黢黑的，几次想开口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因为这句话是他刚刚说过的……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太医院的书吏从外面匆匆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王思祖正憋了一肚子气，当下训斥道：“在殿下面前，如此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那名书吏对着周王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出事了，皇上，皇上他……”
周王赶忙问道：“皇上怎么了？”
“皇上晕倒了，口吐白沫，殿下，王大人，快，快去看看……”
“什么？”
周王大惊失色，拔腿便走。
王思祖拉住那名书吏，问道：“皇上为何会突然晕倒？”
“不知道啊，说是用完午膳，突然就晕倒了！”
“午膳？”
王思祖脸色大变，问道：“吃的什么？”
“不，不知道……”
“哎呀！”
王思祖将人推开，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
其他人反应过来，赶忙跟上。
众人来到乾清宫门口，王思祖回过头来，说道：“左右院判随老夫进殿，其他人先回去吧！”
第四百二十一章 皇上驾崩了
乾清宫已是人满为患，怀恩不得不亲自在外面守着，非重要人员严禁入内。
周王自是不能拦的，太医院前来为皇上诊治，也不能拦，可是太多了……
院使王思祖携带左右院判进来后，其他人便被拦在门外。
孙太后、钱皇后、周贵妃和太子朱见深等人围坐在榻前，一个个面色忧愁，不知如何是好。
王思祖上前行礼：“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孙太后打断他，道：“礼数就免了吧，快去看看皇上！”
“是！”
王思祖撩了撩衣襟，来到榻前，看到皇上脸色煞白，嘴角处有些白色唾沫，像是刚吐过。
他面色略微沉重，伸手去搭脉……
“啊呀！”
这一嗓子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只见王思祖神色大变，后退两步，然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孙太后赶忙问道：“王太医，怎么样啊？”
王思祖瘫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崩，崩了……”
孙太后似乎没听懂，问道：“你说什么？”
“皇上……驾崩了！”
话音刚落，只见孙太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众人七嘴八舌搀扶起孙太后，放置于一旁的太师椅上。
周王赶忙过去，用拇指掐住孙太后的人中，不多时，只见孙太后悠悠转醒，迷茫地看着周王，问道：“这，这是哪啊……”
周王赶忙道：“太后娘娘请稍安勿躁，臣去看看皇上！”
“对，皇上，皇上……”
孙太后不顾他人阻拦，挣扎着站起身，来到朱祁镇的床榻之前。
周王半坐在榻前，先是伸手搭脉，然后探了探鼻息，又翻开眼皮，捏开嘴巴看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