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有龙
“殿下请看,铠甲、武器、火炮、火枪、弹药的生产总共是三百五十万两,粮食配给总共花费六百万两,征募民夫的工费是一百万两,军费开支和将士们的封赏总共是三百六十万两,中原各地百姓迁徙漠北和辽东的路费和安置费,总共是一百七十万两,每一项都有详细记录,若殿下有疑惑,可以去查具体账目。”
朱祁钰讪讪笑道:“王尚书莫要激动,其实……本王只是想知道,国库还剩多少银子?”
王佐是管钱的,自然对国库储备一清二楚。
“回殿下,还有白银一千五百万两!”
朱祁钰叹了口气,若是放在以往,国库还有这么多银子,睡觉都能笑醒。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人一旦有了钱,再想过回穷日子就难了。
按照伐漠北的花费,若是朝廷真的要出兵安南,这些银子根本挡不住。
王佐似乎看出了朱祁钰心中所想,说道:“殿下是不是在担心……靖安郡王就藩一事?”
朱祁钰满面愁容,点头道:“皇上雄才伟略,漠北一战立下不世之功,可是,由此滋生出好战之心,本王担心,若朝廷再起刀兵,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殿下所见,臣深感认同!”
王佐也跟着说道:“臣已经准备上书,奉劝皇上收起好战之心,与民更始。”
“还是算了吧!”朱祁钰拿起一沓子奏疏,说道,“已经二十多本了,也不差你一本。”
王佐:……
“本王这就去入宫面圣,倘若皇上执意与安南开战……唉!”
朱祁钰并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迈步走出户部衙门,径直前往御书房。
“殿下,殿下!”
怀恩看到是朱祁钰,赶忙上前来。
朱祁钰见是怀恩,便说道:“本王有要事要见皇上,劳烦通报一声!”
“殿下有所不知,皇上不在宫里。”
“哦?”朱祁钰疑问道,“皇上去哪了?”
“洪公公病重,皇上出宫探望洪公公去了。”
“洪公公?哪个洪公公?”
朱祁钰一脸疑惑,哪里冒出来个姓洪的太监,还住在宫外,还要皇上亲自去探望……
“就是当年追随三宝太监下西洋的洪保!”
朱祁钰知道郑和,但是,对洪保这个人还真没什么印象。
“此人……住在何处?”
“奴婢只知道在朝阳门外,好像是在四号厂官庄。”
朱祁钰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他虽然不知道洪保为何许人也,但是,既然皇上亲自去探望,这其中定有深意,还是去看看的好。
出宫之后,也没坐轿子,骑马直奔朝阳门外四号厂官庄。
这里皇庄,属于皇上的私人财产,一般都是由宫里的太监代为看管,于是,便成了很多太监的养老之地。
这个洪保曾跟随三宝太监下西洋,想来至少也有七八十岁了,定是在此处养老。
到了四号厂官庄,远远地看到皇上御辇停在一旁,又见樊忠带禁卫在此把守,想来,就是这里了。
朱祁钰上前来,樊忠略感意外,问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皇上在这里吗?”
樊忠点头道:“皇上听闻洪保病重,特来探望,殿下也是来……”
“对,本王也去看看!”
说着话,朱祁钰迈步走进去。
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宅,三间砖瓦房,一间院子。
院落里种着一些花花草草,打理的很干净。
进来之后,就看到朱祁镇正坐在床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床上。
金英和另外几个人站在一旁,看样子,那几个陌生人应该是老人的亲属。
看到这番景象,朱祁钰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
说起来,宫里的太监也不容易,由于身体残缺,不能生育,因此,无论年轻时有多风光,到了风烛残年,床头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到最后孑然一身,凄苦而终。
相比之下,洪保身前还有人照料,已经强过大多数太监了。
“皇上!”
朱祁镇转过头,看到是朱祁钰,便摆了摆手,示意他先等会儿。
床上的洪保并没有看到朱祁钰,只是拉着朱祁镇的手,眼含热泪。
“皇上,老奴有一事相求!”
朱祁镇点头道:“卿家有什么诉求,但说无妨,只要朕能办到,一定不负卿家所望!”
洪保颤颤巍巍地说道:“老奴死后,希望能将遗骸送回南京,葬到三宝太监墓旁。”
朱祁镇微笑着说道:“说什么死不死的,御医已经诊断过了,卿家只是积劳成疾,休养些时日便好了。”
洪保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清楚,当下说道:“皇上,老奴还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朱祁镇点头道:“朕都说过了,卿家无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洪保努力点了点头,说道:“国家欲富强,不能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海上。此乃三宝太监所言,老奴恳请皇上解除海禁,重启西洋。”
这番话说完,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金英心中暗道,皇上念在你是有功之臣,这才亲自探望,你却不知好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禁海,开海,此乃国策,就算要讨论也是朝中大臣们的事,后宫宦官不得干政,这么快就忘了吗?
其余人也是脸色骤变,一个个噤若寒蝉。
没想到,朱祁镇却不恼,只是笑着说道:“你放心,朕正准备开海呢!”
闻听此言,满屋子人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开海一事,比征安南还要敏感。
这其中牵涉到多少人的身家利益,就算你是皇帝,也不是一句话就能开的。
洪保却显得很激动,说道:“老奴替三宝太监……谢过皇上!”
朱祁镇继续说道:“朕不但要开海,还要建立大明航海学院,朕还要聘任卿家去当院长!”
洪保更加激动了,挣扎着坐起来,倒头便拜。
朱祁镇赶忙上前扶住,说道:“卿家为大明操劳半生,这是卿家该得的,朕回去就会拟旨,将三宝太监、王景弘等一干下西洋功臣,供奉忠烈祠,永享大明香火!”
洪保激动的老泪纵横,再也说不出话。
朱祁镇又对随行御医说道:“洪卿家的病一定要尽全力治疗,无论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去太医院去拿,就说是朕说的!”
安排好一切,这才转身离开。
朱祁钰也跟着走出来,本来准备骑马一起回宫,却见朱祁镇招了招手,意思是让他一同乘坐御辇。
“臣弟还是骑马吧!”
朱祁镇不耐烦地说道:“让你坐你就坐,废什么话?”
朱祁钰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同上了御辇。
“你怎么来了?”
“臣弟,臣弟……”
朱祁钰说着话,从身上拿出一沓子奏疏。
“哼!”
朱祁镇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不用看就知道,定是针对靖安郡王就藩一事,是不是?”
“正……正是!”
朱祁钰不知为何,在自己这个皇帝哥哥面前,早早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看?”
“臣弟以为……此事是不是需要从长计议?”
“我大明藩王要就藩,有什么好计议的?”
朱祁钰心中暗道,你这是就藩吗?
你这么说话,良心不会痛的吗……
“皇兄,臣弟方才去了趟户部,国库还有一千五百万两银子,若是贸然对安南开战,万一战事不利,只怕被拖进泥潭,到时候进退两难!”
朱祁镇皱眉道:“朕记得抄家抄了几千万两,现在就剩这么点银子了?”
“臣弟去看过账目,一笔一笔都有据可循,确实只剩下一千五百万两。”
“嗯……”
朱祁镇想了想,又说道:“朕记得当时还查抄了大量的房产地契,古玩字画,珠宝玉石……这些东西可以换成银子啊!”
朱祁钰感觉心痛,没听说过朝廷还要变卖地产古玩来换银子的!
你就不能安生几天吗,非要打这一仗?
“臣弟斗胆谏言,靖安郡王就藩……还有开海一事,是否往后放一放,大战刚刚结束,天下百姓需要休养。”
“你说……”朱祁镇若有所思道,“假如说,朝廷有银子,是不是就可以打……不是,可以让靖安郡王就藩了?”
朱祁钰挠了挠头,说道:“理应如此。”
“那就好!”
朱祁镇一拍大腿,说道:“你不用说了,朕这就想办法搞银子!”
猛地,朱祁钰一惊,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