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心如故
“主人。”
“和帝王有着完全不同概念,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白玉京之主,七重天众生之主……”
说着,张顺义的目光从同僚的脸上一一掠过,“也是你我之主。”
这突如其来的言论,将内阁一干人等彻底镇住。
一个个瞳孔剧缩,心神动荡不休。
是啊,这里已经不是天玄界了,朝廷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朝廷了,而内阁,又何尝是曾经那个与天下兴亡息息相关的内阁?
白玉京的兴也好,亡也罢,皆在许崇的一念之间。
“诚然,摄政王生性淡泊,没什么控制欲,甚至连一界之主的架子都没有,但这不是我们僭越的理由。”
张顺义继续说道,“另外你们为什么不想想,谁才是最早发现可以灭五灵壮白玉京的人?”
“不是郑阁老,不是我,不是你们。”
“是摄政王。”
“但最终,他不仅没有那么去做,反而还与五灵境之人有了密切的来往。”
“个中缘由,我们无从得知,也不需要得知。”
“我们只需要知道,摄政王并不想看到五灵境灭亡,这就够了。”
说到这里,张顺义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诸位,好好想想吧。”
厅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所有人都在回味刚刚的那一番话,同时反思迁徙后自己的言行。
良久,郑乾涩声开口:“你说的方法错了,是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知,还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张顺义双目如电,逼视郑乾。
“面对……”
郑乾的瞳孔猛地一缩,“你是说?”
“灭掉五灵境,真的是壮大白玉京最好的方法吗?”
张顺义问了一句,也不等人回答,就自嘲一笑:“不,不是。”
“五灵境里也有人族,和我们一样的人族。”
“在如今真实式微的情况下,与同为人族的五灵境内斗,无疑是最愚蠢,最不可理喻的行为。”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这种损人利己,与永泰帝屠害天下有什么区别?”
“摄政王的愤怒,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看的出来。”
“他真的是反感你们拿他当枪使吗?”
“不,不是。”
“他反感的,是你们明明从弱者变成了强者,却同时从为善倒向了为恶,变成了跟永泰帝一样的人。”
“呵呵,相比起灭亡五灵境,有一个更简单,且更适合的办法。”
“让五灵境合并入白玉京。”
“方才摄政王已经说过了,五灵境是从五行天退化而来的。”
“这种退化,同样可以看做是一种类似洞天的衰亡。”
“只要我们派出使者陈明利害,再有摄政王从旁威慑,五灵境并入白玉京,并不是一件难以实现的事情。”
“而这个法子,我相信你们也应该能想得到。”
“只不过……”
张顺义面带嘲讽的笑了笑,“你们谁都不想看到,白玉京再多几个阴阳神宫。”
霎时间,众阁臣的面色连连变幻,眼神躲闪。
很显然,张顺义准确无误的戳中了他们最深处的心思。
阴阳神宫。
诚然,神宫与朝廷,是互不干涉的两股势力。
朝廷管不到神宫,神宫也不会插手朝廷政务,看起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问题是,人心始终都在变化。
相比起焕然一新、日益廉明的朝廷机构,那始终只闻其名、不见行迹的阴阳神宫,无疑要显得更加神秘和高贵。
自然而然,人们的向往从封侯拜相,慢慢转变成了加入阴阳神宫。
可以说整个七重天从上到下,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这股思想潜移默化的影响。
百姓也好,贵族也好,甚至曾经的大庆皇室,都把加入阴阳神宫当成了人生第一目标。
若长此以往下去,神权凌驾皇权,几乎成了必然。
对此,内阁众臣虽然没有公开讨论,但每一个私底下都心忧不已。
一个什么都没做的阴阳神宫,就让朝廷的地位岌岌可危了,再来几个会怎样?
更别说这几个还是外界的势力了。
“首辅之言,在下心服口服。”
郑乾长身而起,对张顺义一揖到地,“还请首辅不计前嫌,出手补救。”
“这……”
其余人略一迟疑,也纷纷下拜:“请首辅出手补救。”
两利相权取其重。
灭不掉五灵境,那就只剩下两界合并这一条路。
哪怕对当下白玉京的架构冲击再大,好处也是实打实可以惠及全民的,绝对比没有要强。
“补救?”
张顺义微微摇头,“难啊,如果是之前的话,还有机会让摄政王点头,派我等出使五灵境,可现在……”
现在的话,只怕内阁的这群人,一个都别想离开白玉京了。
一时间,众阁臣心生懊丧,悔不当初。
“是我恶了摄政王,我去求他……”
郑乾一咬牙,转身就要往外走。
张顺义静静的看着,没做任何阻拦。
因为他知道,只要许崇不愿意,那就不会被任何人找到。
然而,郑乾还没走到门口,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
郑乾愣了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来人是阴阳神宫的大长老李向学。
按理来说,李向学虽贵为大长老,但深入内阁重地的话,同样是需要经过通报、许可等流程的,否则就是坏了规矩。
可偏生刚因一些事惹怒了许崇,郑乾又哪里再敢去得罪许崇另外的亲信?
只能僵在那里,让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来找首辅帮忙,你拦着我干什么?”
李向学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郑乾,旋即绕开跨入厅内,“首辅大人可在?”
“向学?”
张顺义有些惊喜,“许久未见,你来内阁寻我何事?”
作为沧泷县幸存的三人之二,在大迁徙之后,张顺义跟李向学的交情飞速加深,很快变成了无话不谈的至交。
虽然辈分上面有些乱,但两人都不怎么在乎这个。
“许……”
李向学一看殿内这么多人巴巴望着,将‘叔’字咽了下去,转而道:“本长老奉人皇之名出使界外,欲择几人同行,来请教一下首辅。”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激动了。
张顺义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郑乾猛地回身,一脸惊喜。
其他人也都瞪大了双眼,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是摄政王让你来的?”
张顺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不是。”
李向学摇了摇头,“他只说让我决定是一个人出去还是带些人出去,我想了想,就来找你了……他已经跟你说过这事儿了?”
“呃……”
张顺义眸光一闪,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突然浮上心头,“诸位,今日便提前散了吧,本官与大长老有要是相商。”
不愧是共事了许久的同僚,张顺义一句话出来,阁臣们就知道他准备做什么。
一边惊异于张顺义的胆量,一边快速离去,生怕引火烧身。
唯有郑乾,最后看张顺义的那一眼,慢慢都是服气。
等到厅内只剩下两人,张顺义拉着李向学坐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许叔肯定是见不得你继续混吃等死,想撵你出去寻个婆娘取回来吧?”
“你怎么也说我混吃等死……”
李向学又郁闷又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