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心如故
‘完了,洞天本体都被掌控了,现在整个林家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堂堂古族,绝不能受此大辱!且先虚与委蛇,慢慢寻找机会反杀……’
‘他好像只杀了家主,并没有杀族老们,如果求饶的话,他会不会也放过我?’
‘……’
只听了半个呼吸,许崇就连忙撤掉了规则的运用。
实在是太吵了。
几万人同时开口说话,还是直接在他脑子里说话,相当于往脑子里塞了一百个菜市场,杀伤力颇大。
顿时,许崇失去了对碧水宫的兴趣。
或许是使用方法有误,但即便能精准的读取单个个体的想法,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许崇如法炮制,直接在碧水宫内打开通道,让刚刚歇了没一会儿的血衣卫再次出动,将整个林家嫡脉打包带走。
等做完这一切,郑武不出意外的找上了门。
“请恕在下斗胆……”
郑武弓着身子,问道:“不知大人将如何处置郑家众人?”
“跟之前一样。”
许崇笑了笑,“负隅顽抗者死,降者三司会审,有罪治罪,无罪充入工部为匠。”
三司会审?
闻言,郑武似乎松了口气,恭敬下拜:“谢大人高抬贵手。”
“嗯,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许崇收起碧水宫,身形消失。
那片清净天本体竹叶,被留在了石桌之上。
郑武没敢坐下,也没敢去触碰竹叶,就那么站在石桌之旁,对着竹叶开始絮叨。
“家主大人一定在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吧……”
洞天之内。
形如高塔的建筑顶端,郑金龙带着几个幸存的族老围坐在一起,仰头看着上空的裂缝,面色阴晴不定。
裂缝中,郑武的整个上半身都清晰显露,说话之声也同步传递了进来。
“这个叛徒!”
其中一名族老气得拍了一下大腿,“枉我还以为他有多忠厚老实,原来都是伪装。”
“说不定这次的事情就是他给那个长生者出谋划策。”
另一人也愤愤不平,“简直该死!”
“都闭嘴!”
郑金龙呵斥了一句,“听他说。”
“一个叛徒的话有什么……”
有人忍不住嘟哝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两道锋利的目光盯住。
“不然你还有什么办法?”
郑金龙冷冷道,“出去杀了那个长生者?如果你能做到,家主之位传你怎么样?”
一听此话,尚有些愤懑的族老们顿时哑火。
“哼。”
郑金龙环视一圈,道:“我知道,你们很不甘,很愤怒,很不解,我又何尝不是?”
“堂堂万年郑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长生者,给碾压到毫无还手之力,甚至阖族都落入了人家手上,成了待宰羔羊。”
“任何一个族人都不会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冒着灭族的风险,跟敌人顽抗到底吗?”
“别忘了族中的记载,先祖们在面临灭族之危时,又是如何应对的?”
先祖……
闻言,几位族老都露出思索之色。
跟方家一样,郑家也拥有自己的史书,而且比天玄纪年更为详尽且真实。
在天玄纪年里,当时的方林郑三国虽诞生了灵气,却没有新的修炼方法,于是派出使臣去大庆求助。
而事实上呢,是三国的国君亲自前往大庆的京城请罪称臣,送上了珍宝赔偿,送上了长子为质,最终才换来了将传承继续下去的机会。
相比起来,眼下郑家所面临的局面,比当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什么先祖能忍下屈辱委曲求存,自己等人就不行?
这才是郑金龙真正的意思。
就在众人思索之际,裂缝中的郑武解释完了跟许崇认识的过程以及许崇的真正身份。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这么强的,但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说着,郑武顿了顿,眼里露出几分希冀:“重要的是,他答应给我们郑家其余人一个同样的机会,受三司会审的机会。”
郑金龙皱了皱眉,高声开口,且同时将声音送了出去:“你以为三司会审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别的不说,单是刑部的问心岩,便能让我等毫无保留余地,将过往所为全数吐露。”
“这个我知道。”
郑武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但郑家的洞天,是清净天啊,有清心寡欲的规则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郑金龙打断了郑武,沉声道:“你认为这个规则,注定了我郑家人不会有什么大奸大恶存在。”
“的确,清心寡欲的规则,不仅能消除洗身境的心魔,对任何境界来说,都有心平气和的作用,因此我郑家人为恶最轻,内外争端最少。”
“若非事涉存亡,就连此次道主之争的陷阱,我郑家都不会踏进来。”
“可问题是,这个为恶最轻,只是你认为的。”
“很多很多事,放在太平道当然不算什么,可若是拿庆律来衡量,我郑家能有几人脱罪?”
“别的不提,但就一个无法避免的采合,在庆律里都是五马分尸的大罪。”
这是郑金龙最担心的地方。
毕竟,太平道跟大庆是两个概念。
在太平道,因仇而杀、因利而杀、巧取豪夺,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旁人顶多就是说一句心狠手辣,却根本不觉得这是错的,是恶的。
但若发生在大庆,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严苛的庆律在,哪怕是豪门大族,也只有消除首尾掩盖罪行这么一条路可走。
一旦被拿捏住罪证放到了明面上,任谁都保不了。
遑论郑家?
一时间,刚刚觉得找到条出路的族老,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然而郑武却是苦涩一笑,道:“其他族人我没办法,我只能保全若字辈。”
“什么?!”
郑金龙猛地瞪大了眼睛。
若字辈,是郑家嫡脉里年纪最小的一辈,刚出生不到三年,数量大概在七千出头。
而听郑武的意思,是可以保下所有若字辈的。
可惜……
郑金龙摇了摇头,幽幽一叹:“你可能不了解庆律,像这种以罪行结合诞下的孩童,与其父母罪减一等论处,哪怕他们本身什么都来得及做,最好的结果也是贬为匠籍,与人为奴……这种程度的传承,我郑家不要也罢。”
“不瞒家主。”
郑武拱了拱手,“三年前的那次采合,是我主持的。”
“而我送到那座孤岛上的男女,全都是心甘情愿加入郑家。”
“他们原本的家中,都有我代为立下的婚书,以及代嫡脉下的聘礼。”
“也就是说,那次的采合并不是采合,而是很正常的婚嫁。”
“要说罪行的话,那些婚书上所用都是虚假名字,也能算得上,不过……”
郑武说着,指了指自己,“是我一人之罪。”
“……”
高塔之上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虽然没有详细的经过,但他们明白,郑武既然敢这么说,那除了婚书这一道手续问题之外,其他的步骤都不会违背庆律。
虽然若字辈父母的其中一方可能违背过庆律,但只要没有犯下株连之罪,若字辈就是无罪。
只要无罪,就能在大庆得到成长,就能再建立一个郑家。
良久,郑金龙矮胖的身子松懈下来,“郑武接令。”
“在。”
郑武面色一肃。
“即日起,天衍郑家的家主之位,由你郑武担任。”
话音刚落,郑金龙出现在了石桌旁边。
!!!
郑武浑身一抖,满脸都是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