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心如故
侯让与时峥等人,皆是脸色难看无比,欲言又止。
“血勇不是坏事,但要用对地方……尔等回去好好想想吧。”
楼有知说着,最后看了一眼帷幕,也往殿外走去。
等出得殿门,已经有太监带着全副武装的甲士在等候了。
姜星河被除了冠冕和蟒袍,正一身素衣的等在那里。
“殿下。”
楼有知走过去,拱手一礼。
“在星河眼中,阁老乃大庆第一智者。”
姜星河的表情带着微微不解,“可为何今日如此不智?”
“智者未必,不智也未必。”
楼有知摇了摇头。
“难道阁老不知,一旦那句话完整说出来,至今仍保持沉默的皇室,将会彻底站到父皇那边?”
姜星河又问。
皇室,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再地位上被重视,在政治上被忽视的群体。
身为皇室一员,姜星河深切的明白,如果皇室拧成一股绳,将会有多大的影响力。
楼有知能一路攀登成为大庆有史以来最大的权臣,固然有自身手腕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楼有知的立场。
从头到尾,楼有知对皇室,对陛下,都保持了高度的尊重与臣服。
在皇室眼里,楼有知只能算是能臣,算不上权臣。
被皇帝赐予权力的,叫能臣。
夺取皇帝权力的,才叫权臣。
所以,散漫成无数派别的皇室,并不反感乎楼有知的存在。
直到上次杜千川之事。
那件事情,已经有很多皇室开始对楼有知不满了。
只不过没有切实的证据,且楼有知仍旧保持着尊重与臣服,是以皇室也没有太过理会。
但今天不一样。
楼有知那句话,如果说完整了,应该是‘陛下龙体有恙,不宜再理朝政,即日起朝会取缔,凡各衙大小事宜,再有奏本,皆送呈内阁’。
说直白点儿就是以后这天极殿都不准来了,任何衙署任何事宜,不准直奏天子,改奏内阁。
这就是夺权。
廷议也好,首辅也好,拟旨、批红、加印,这些统统都是永泰帝授予楼有知的权柄。
哪怕现在永泰帝无力将这个权柄收回,也没有人能在这上面说什么。
但朝会不一样。
朝会,是属于且永远属于帝王的权力。
一旦楼有知敢夺取这份权利,那就是赤裸裸的权臣。
届时,一盘散沙的皇室,必将联合在一起,完全力挺永泰帝。
这一点,姜星河不信楼有知不清楚。
果然。
楼有知颔首:“自然知道。”
“那为何还如此冲动?”
姜星河紧紧盯着楼有知,生怕自己错过了回答。
“因为无所谓。”
楼有知淡淡道。
姜星河的瞳孔猛地一缩。
“如果你想继续当这个储君……”
楼有知指了指跟在姜星河身边的太监,继续道:“他会服侍你重新穿上冠袍。”
闻言,太监弓下身子,将手中叠好的衣冠高托姜星河眼前。
这一幕引起了尚在殿外逗留之人的注意。
瞬间,这些人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跟姜星河一样。
“……原来,阁老已经布局至此了么,楼相二字,恰如其分啊。”
良久,姜星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后笑了笑,道:“不过,不必了。”
楼有知挑了挑眉。
“阁老说无所谓,应该是不惧与皇室对抗,而并非已经笼络了皇室吧?”
姜星河问了一句,也不等楼有知回答,就自顾自说道:“一旦争端开始,朝政必然混乱,最终受苦的还是地方百姓,没那个必要。”
“也罢……”
楼有知没有反驳,转而看向那个太监,“以往克己殿的规矩作废,你自己斟酌着办。”
“下官明白,必不让殿下受苦。”
太监躬身回应。
楼有知点了点头,一摆袍袖,背着手踱步离开。
而姜星河,则在太监和甲士的明押实请之下,往皇城的西北角走去。
次日,侯让上奏,太子被废的消息传开。
在有心人的控制下,整个朝会细节,被尽可能的展现在了百姓眼前。
太子是主动被废?
为了替天灾下的亡魂伸冤?
结合之前,就已经被大众熟知的杜千川之事,百姓们的信念终于开始动摇。
与此同时,伪装成方乐山的许崇,也慢于朝堂一步,得知了此事。
几乎是本能,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于是在留下一具幻身后,找到窦天渊,询问了完整的详细经过。
“不对劲,还是不对劲……”
许崇紧紧皱着眉头。
“哪里不对劲了?”
窦天渊问道,“你怀疑是楼黑子在故布疑阵?”
“不。”
许崇想起早就在东宫内流传的消息,摇了摇头:“楼相的态度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我说的不对劲,是指太子。”
“怎么说?”
窦天渊眸光一闪。
“太子的应对太激进了。”
许崇琢磨着,说道:“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他在故意摆脱储君之位一样。”
“你果然也这么想。”
窦天渊点了点头,“跟楼黑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嗯?”
许崇双眉一扬,“楼相对此事怎么说?”
“他认为,侯让等人的弹劾的确是一场意外。”
窦天渊回答道,“但太子也的确抓住了这一场意外,一方面是制止楼黑子跟皇室的冲突,另一方面也是在故意借此摆脱东宫之位。”
“他想做什么?”
许崇不解,“他是真的心怀天下也好,还是像永泰帝当年那样表里不一也罢,怎么也不至于放弃皇位吧?”
“应该不是想做什么,而是真的想摆脱东宫之位吧。”
窦天渊耸了耸肩,“毕竟,无论他想做什么,失去了储君的身份后,都只能靠他自己了,这不合理……只不过为什么要摆脱,我们暂时不得而知。”
“好吧。”
许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说这个。”
窦天渊一摆手,问道:“你那边如何?”
“没什么进展。”
许崇回答道,“方家家主突然让我们不要回春秋冢不要回楼船,我跟方乐中至今还待在京城这边。”
“怪不得你这么快就得到了朝会的消息……”
窦天渊扯了扯嘴角,“不让你们回去,是怕你们身上有朝廷布置的手段?”
“方乐中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我感觉不像。”
许崇蹙起眉头,“如果只是不让我们回去的话,方乐中没必要拉着我继续守在京城,一副等候命令的样子……这更像是方家故意留两个高手在外面,随时准备去做什么事一样。”
“什么事需要两个种道三境一起出动?”
窦天渊有些惊奇。
“具体的不知道,要等方家那边来消息才行。”